第7章 买红薯

待武宁反应过来，知道这是柳妹在同他开玩笑，便也不再多想，转身说起了正事，“柳妹你所说的躺椅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反正我现在手里也没有活儿，就先研究一下吧，柳妹你再跟我说详细一些。”

        于是庄柳又绞尽脑汁地将自己脑海中仅有的些许对躺椅的印象描述了出来，好吧，其实她是只提供创意的，内中的弯弯绕绕她一窍不通。

        听完自己的话，庄柳只见武宁哥站着沉思许久，才终于说了一句，“柳妹，我……尽力试试吧！但是不一定能成功。”

        庄柳自然点头同意。

        她只是脑海中突然有个想法，并没有说一定要实现。当然，能够实现的话是最好不过的。

        剩下来的这半天里闲着没事，庄柳索性跟武宁、奶奶两人打了声招呼，出去镇上溜达了。

        武宁本来是想跟着她的，不过因为自己说好的，下午要去研究躺椅怎么样才能做出来，所以就没有去。

        因着昨天庄柳跟着武宁一块到过街上买衣服，所以她对这镇上的布局还是稍微有些了解的。

        此镇名叫康宁镇，由镇延伸开来，下可连接到周围各村，上可一路直达广宁县，也能称得上是四通八达了，因此常住人口加上来往商客，人流量也不是很小。

        武家的房子就在镇上主街中间往里走的一条小巷子里，出了巷子，庄柳眼前便猛地开阔了起来。虽然此时已是下午，比不了上午的热闹，但街上大的有商铺在开着，小的有人搬个板凳，将自己所备的商品放在竹筐里，板车上，甚至直接就放在一块破布上，此间种种，不一而足。

        庄柳随便看了看，见街上有卖丝线的，自家晒的小干菜的，时兴的萝卜白菜，还有卖大公鸡的，也还算是热闹！

        尤其是那大公鸡，和现代饲料喂养的完全不一样，都是周围人家自己散养的，宰洗切成块，在大铁锅里猛炒一会儿，再炖上半个时辰，放些红薯粉，萝卜土豆块，那鸡汤别提多好喝了！

        最好再放上两个小干辣椒，炖出来的汤配着细粉条，吸溜着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等等！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鸡汤配红薯粉条……

        粉条……

        对了！就是红薯粉条！

        这里好像是连红薯粉条也没有的！

        北方冬季大多都是卖些萝卜白菜之类的，在庄柳现代的老家，粉条也是冬季必买的一大特色，康宁镇这边节气和她们那边差不多，但是庄柳没看见有卖红薯粉的商贩！

        兴之所起，庄柳干脆随便问了路边一个正在卖干菜的老妇人，“奶奶好，我想问一下咱们这里卖红薯粉丝的地方在哪里啊？”

        半头白发的老妪一脸茫然，“红薯粉丝？那是什么？闺女，卖红薯的就在路南边，你再往前走走就能看见，红薯粉丝我还没有听说过，你去那边问问吧！”

        庄柳道了谢，复又向前行了一小会儿，就看见路边一个约莫三四十的汉子，络腮胡须，脸庞黑红，身子却是瘦弱，正满面愁容地蹲在两个大竹筐前。

        见到庄柳过来，他连忙站起身招呼，“姑娘，看一下红薯吧，我家的红薯又大又甜，保证蒸起来好吃。”

        庄柳摇了摇头，她出来时武宁哥给了她二百文钱，她本来是不好意思要的，但是武宁哥坚持要给，而且说起来有些丢人：她从庄家一路来到镇上时，身上确实是毫无分文。

        所以庄柳就厚着脸皮收了，现在好像是奶奶在管家，她知道武宁哥给自己钱也许是有奶奶的授意，因此心中对于这个老人家又多了几分感激。

        见庄柳转身就要离开，卖红薯的汉子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姑娘，求求你买一些吧！买多买少我都给你便宜些，保证不会亏了你的。”

        “我家小儿子发烧在家，现下急等着抓药用钱，不然我怕他再有个三长两短的……”

        说着话竟是哽咽了起来。

        庄柳看不得人这样，尤其是一个面带悲情哀求的汉子。

        她本来是想过来看看这里有没有红薯粉丝卖的，离几步远没有看见，她便想走，不料此刻被人喊住不能前行。

        庄柳有些为难，本来如果是她自己的钱就算是舍了也没关系，她自觉自己并不是什么爱发善心的的大好人，只是眼前中年男子的愁苦太过真实，说得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如果可以的话，没有人愿意放下自尊去向一个素味平生的陌生人低三下四地求助的。

        可难就难在这钱并不是她庄柳自己的——这是人家武宁哥给她的。

        武宁哥愿意给她，但她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无它，只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是她长久以来的理念。

        虽说武宁哥现在给她钱了，但也许是自尊心理作祟，她心里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还给他的，所以此刻自己更是不能慷他人之慨了！

        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见旁边汉子一直在哀哀地看着自己，庄柳便说道：“大叔，我身上现在没有钱，待我回去问问我家夫君能不能将你手上的红薯给买了行吗？”

        眼见这大叔，从刚看见自己眼睛里兴起的希望再到此刻听完自己话后的黯然，庄柳也有些于心不忍。

        大叔是怕自己说的话是在哄他的吧！可是她的确不能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虽然以她对武宁哥的了解，帮大叔一下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她不能代人做决定。

        她更年少时也曾有过“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注1】的壮志豪情，可如今……

        还是先独善其身吧！

        向着大叔福了福身，庄柳快步向家走去。回到家的时候，武宁还在研究她刚才画的那张图纸，院子里没有看见奶奶，庄柳问了一嘴，“武宁哥，奶奶去哪儿了？”

        见着刚回来的人儿小脸红扑扑的，鼻子里还在喘着粗气，武宁有些奇怪，“奶奶她去隔壁赵大娘家里串门去了。柳妹，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干什么跑这么快？”

        说着起身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庄柳，让她擦擦脸上的汗，庄柳便接过帕子，边擦汗边回答，“武宁哥，我想给你商量个事儿。”

        见武宁在等着她往下说，庄柳又道：“我刚才走到大街路南头，有一个大叔想要我买他的红薯，他说是自己家里的小儿子有些发烧，急需用钱抓药，所以我……”

        “所以你就把你的钱都买红薯了？”

        见庄柳的声音越来越小，武宁挑眉，向来柳妹都是理直气壮的，难得见到她有这种理亏的样子，柳妹是怕自己生气吗？

        “我……我没有，这不是想先回来问一下你同不同意嘛！毕竟这是你的钱。”

        庄柳有些心虚，她是真的有过这种想法。

        听见庄柳说完，本来想和柳妹解释自己不会生气的武宁眼下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这是自己的钱么……

        他还以为柳妹已经将他当成一家人了呢。

        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要是她真的和他分得那么清楚的话，

        那她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分给他又算怎么回事！

        那她给他端洗脚水又算怎么回事！

        那她……和他……同床共枕……

        又算怎么回事……

        不知道武宁内心真实想法的庄柳，看见眼前人的脸色越来越黑，以为他不信自己的话，继续小声解释道，“是真的，武宁哥，我没有骗你，你给我的钱，我一文都没有花，不信你数一下。”

        说着话庄柳就要把自己的钱袋子递给武宁看。

        武宁扶额叹息，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和柳妹说清楚，“柳妹，那是我给你的钱，钱给了你，它就是你的。”

        庄柳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武宁又道，“奶奶她不要我的钱，我平常挣得钱只有一小部分给了奶奶。”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身上的钱都可以给你用。”

        ……

        实话说，听了武宁说的这番话，庄柳承认自己有被惊喜到。

        虽然看样子武宁哥是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番话，但在庄柳心里，说它是情话也不为过。

        可是有些观念不是一时半会儿地就能改变的，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是高兴听见这样的话没错，可是人家卖红薯的大叔还在等着钱买药呢！

        于是庄柳不再在这上面纠结，把刚才擦汗的手帕放在桌子上，她打算洗干净再还给武宁哥，然后又扯着武宁的手腕道：“好的，我知道了。那武宁哥，你跟我一块去把那大叔的红薯给买回来吧！”

        她们正常买大叔正常卖，公平交易，谁也不占谁的便宜，谁也不可怜谁。

        见庄柳不欲多说，情绪有些低沉，武宁也就不再多说，跟着庄柳一起出去了。

        出了巷子口，庄柳才发现自己还在抓着武宁的右手腕，心下有些不好意思，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偷偷地放开了。

        而身后武宁黑黝黝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右手，正满足着，就见前面的人松开了手，于是他刚刚变好的心情顿时又冷了下去。

        这时天气还算暖和，可庄柳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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