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舟习武2

第二天，骆小舟果然乖乖出现在院子前的那片空地上。

        他昨天练了许久，今天穆长姝便不再让他扔石子，开始教他一些发射暗器的法门。九华山五侠各有所长，大侠二侠一擅剑术，一擅开天斧这种浑厚沉重的兵器，穆长姝最擅长暗器，穆长风掌法沉稳，使一对铁锤，穆长生则最擅轻功，长鞭犹如毒蛇直取敌人要害。

        骆小舟被叶蓁一通劝导，虽然有了习武的决心，但记性和领悟力都非上乘，对穆长姝教的动作总也记不住。

        “凝神聚念，右臂发力，势头要快出手这么慢，软绵绵的，你是发暗器还是打沙包？”穆长姝第七遍纠正骆小舟的动作时，右手一抖，暗器差点往骆小舟身上射去。

        骆小舟都快哭了，他睁大眼睛看着这个板着脸厉声呵斥自己的师父，一阵委屈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把我刚才教你的动作再做一遍，盯准了前面的稻草人，打他印堂！”

        骆小舟捡起地上的钢镖，一阵心慌之下，竟把动作忘了。

        他可怜巴巴地看一眼穆长姝，穆长姝厉声催促：“还不快出手，等什么？”

        忽然，他眼角余光看到坐在不远处廊檐下面的叶蓁姐姐、长生哥哥和长风哥哥，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做出一个发暗器的手势，正是刚才师父教自己的动作。

        骆小舟心中一喜，抹了把眼眶里要落未落的泪珠儿，高兴地发出这一镖。

        穆长姝挑眉一看，虽然还是慢了点，但动作十分标准，因此位置丝毫不错。

        “总算有点长进！下一个动作看好了，如果敌人身手太快，斜侧一闪避开了暗器，那么接下来的暗器就要从三个方位出手”

        说着说着，穆长姝忽然看到骆小舟时不时往后瞟的眼神，怒火上涌，刚要斥骂，忽地心念一动，朝后看去。

        叶蓁、穆长生和穆长风在廊檐底下不苟言笑，正襟危坐，没有丝毫异样。

        她心中立刻就有数了。

        做完示范动作，让骆小舟练习的时候，这孩子果然又往后瞟，穆长姝微微一笑，也不转身，扬手将一只钢镖向后抛去。

        那边三个人急忙闪躲，这只钢镖夹着呼呼劲风，去势极快，径直朝他们三个人射去，三人同时后仰，钢镖就擦着他们胸口飞过，可谓惊险之极。

        穆长生躲过钢镖，吓得魂飞魄散，惊叫道：“三姐！”却被叶蓁一扯袖子，叶蓁道：“三姐不用回头，就能将钢镖使得这般厉害，好功夫，好功夫！论起暗器功夫，三姐排第二，天下豪杰中哪里还能有人排第一！”

        穆长风强笑道：“是啊是啊，三姐不要偏心的只教他一个嘛，也让我们在旁边学学。”

        穆长姝听他们扯七扯八，也不接话，只对骆小舟道：“小舟，你刚才打的是稻草人，它不闪不躲，自然容易得多。若是真人闪避，你又该如何招架，现在你可要看好了。”

        叶蓁一愣，暗呼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秒穆长姝三只钢镖朝着他们三人的方向呼呼射来，她凌空一翻，将那只钢镖躲了过去，那边穆长风与穆长生也险险躲过暗器。谁知三个人还没站稳，后面六只钢镖又朝他们紧追不舍地攻过来，叶蓁和穆长生轻功都好，在这关头都是右足一点地，身子轻飘飘跃起，那四只钢镖便从他们脚底飞过。

        那边穆长风却没这么好的轻功了，他肚大如鼓，身形胖极，翻飞跳跃较他们两个吃力得多，情急之下，抓起旁边一根竹竿朝两只钢镖挥去，本来这只竹竿是万万挡不住穆长姝的钢镖，但穆长风内力深厚，这一竿挥出去夹杂了他的一半内力，只听“咔咔”两声，竹竿被劈得粉碎，但两只钢镖也因为这一挡略略偏了准头，“当当”两声，钉在穆长风身后的红漆柱子上。

        穆长姝冷笑一声：“小舟，看清楚了么？刚才是六镖齐发，若是九镖齐发，又当如何？”

        话音未落，九只钢镖一齐发出，每三只钢镖攻击一个人，而三只钢镖又是针对的不同方位，攻击叶蓁和穆长生的是“上、中、下”，攻击穆长风的则是“左、中、右”。

        三人见镖势越来越凶猛，均是骇然失色，叶蓁连连避退，她反应迅捷之极，行动如风如电，这一退竟和钢镖射来的速度差不多。方才穆长姝开口说话时，她就看到自己身后十步之处的一棵大树，只要退到那里，自可靠大树挡下这三只钢镖。

        谁知她凝神盯着钢镖射来的劲道和速度，没注意到脚下的一块碎石，这一绊，脚步顿时慢了片刻，无论如何也避不开钢镖了。

        “叶姑娘小心！”

        穆长生兔起鹘落，几个起落奔到叶蓁身边，拉着她向旁纵开。

        穆长生的轻功本就是五兄弟里面最好的，此时他见叶蓁有危险，那可真是比自己有危险还焦急万分，他心中惶急，行动比平时更要快上一倍，叶蓁被他挡在身前毫发无损，但穆长生却因为护着她被一镖射在后肩上，“啊哟”一声，流出血来。

        那边穆长风也没有将三只钢镖尽数躲开，右臂上中了一镖，却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叶蓁知道一次性发出的暗器越多，越不容易控制准头，倘若射出一把暗器，打中敌人的概率自然会增加，但是发一把暗器射中一个，远不如只发一只暗器稳稳射中的威力大。

        她见穆长姝一次发出九只钢镖，九只钢镖的劲道竟然不逊于第一次发射三只钢镖之时，且准头丝毫没有偏差，就像是九只手操控着九只钢镖一路飞来一般，心中不由得既惊且佩，心想自己见过的武功高手不少，但在暗器上胜过穆长姝的，只怕的确是一个也没有。

        三个人狼狈不堪，穆长姝冷厉地扫过去，哼了一声：“这孩子学不学得会武功，那要看他自己的天资。学得会就是学得会，学不会就是学不会，你们三个在这自以为是地干扰他，怎么，合起伙来骗我么？又不是我学武，你们大可不必。”

        叶蓁扶着穆长生，三人都被穆长姝这番训斥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刚想开口说几句好话，穆长姝早知道她想说什么：“蓁儿，我这个五弟顽劣成性，你不要被他带坏了。今天晚上他们两个不许吃饭，到房间里静静心吧，你去陪陪骆夫人。”

        穆长姝疾言厉色，她一开口，三个人都不敢再说什么。

        晚上，穆长生坐在房间里扭着脖子看后肩上的伤，虽然下午包扎过了，但现在还是一阵阵的疼。好在下午穆长姝那几镖虽然劲道极猛，但射的都不是要害位置，因此疼归疼，却没什么大事。穆长生龇牙咧嘴地动动右手，嘴里“嘶”的一声，心说三姐下手可真狠啊！

        忽然窗户边响起一点动静，穆长生一惊，飞快蹿到供在案上的一座佛像前跪好。

        就在此时，窗户轻轻推开一点，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道：“穆少侠，你还好吗？”

        穆长生听到这声音，心中一喜，抬头看去，不是叶蓁又是谁？他几步蹿到窗边，两眼放光道：“我好着呢！叶姑娘，你怎么来了？”

        叶蓁道：“我在厨房做了香菇荷叶鸡，可嫩了，给你和穆四侠留了一份，待会儿给你们送过来。”

        穆长生一怔，为难道：“还是算了吧，叶姑娘，被三姐发现少不得又要糟糕，你若方便给我带两个馒头就是，多谢你还想着我啦。”

        叶蓁朝他一眨眼：“我有办法，做都做了，总要给你尝尝。”想了想又道，“放心吧，三侠不会怪罪的。”

        穆长生疑惑道：“你要去求三姐吗？三姐不会答应的。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旁人绝难改变她的意思，从小就是这样。叶姑娘，我看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穆长生说的句句是实，哪知叶蓁丝毫不以为然，冲他抿嘴一笑，身影晃入旁边的绿植丛中，那抹娇黄身影宛如精灵，几下便见不到了。

        叶蓁来到大侠的屋外，骆家庄被灭门后，九华山五侠便暂时住在这里，一来是为了保护骆夫人母子，二来是为了守护那半本独孤心法，三来大侠二侠一直在调查杀害骆文渊一家是否真是乾坤宫所为。叶蓁脚步轻捷，行走无声，到了大侠屋外听他们正在说话，便闪身站在走廊的一个隐蔽处，大侠二侠如此武功，竟也没有发现。

        “大哥，那天四弟已经认出了五毒老怪的手段，此人乃乾坤宫六大长老之一，如何说血洗骆家庄一事不是乾坤宫所为呢？”

        正是三侠穆长姝的声音。

        大侠莫九州道：“这次我和二弟去开封打探消息，原本是因为此前得知开封有乾坤宫的分舵，咱们去抓几个乾坤宫的人一逼问，便什么都知道了。然则咱们到了开封府中，还没找到乾坤宫的分舵，便在一家面馆中撞见乾坤宫的人了。”

        穆长姝一惊，他们兄弟五人和乾坤宫是结过人命梁子的。在前来洛阳的路上，他们曾撞见乾坤宫分舵舵主“夺魄手”周百川在几个处女身上□□夺魄，以此法来练一种阴毒武功，几人勃然大怒，与周百川展开一场恶战，最后终于将他杀了。大哥二哥却在开封撞到乾坤宫的人，不知双方是否展开一场血战。

        二侠邢开阳道：“我一看见那些妖人，拿起开天斧就要上去砍死几个，就在这时，大哥却拉住了我。我一看，原来我们坐的位置偏僻，又是背对他们，他们竟然一点都没发现。嘿嘿，没发现就没发现，正好上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这时一个妖人说道，‘咱们奉陈堂主之命去查骆家庄半本独孤心法的事，没想到给别人抢了先机，把他们一家老小杀了个鸡犬不留，你们说，是谁这么神通广大，消息来得比咱们还快？’”

        说到这里，穆长姝和屋外的叶蓁俱是一怔，此话若不假，那么骆家庄血案当真不是乾坤宫做的。

        “这时我和大哥对望一眼，心说难道杀害骆大哥的另有其人？若是如此，那么这些人故意做成乾坤宫杀人的样子，留下他们的痕迹，他们为什么要栽赃嫁祸乾坤宫？乾坤宫本就臭名昭著，天下豪杰视之如毒蛇猛兽，还用得着栽赃嫁祸么？”

        穆长姝道：“会不会是乾坤宫杀了骆家，想使狡计推脱，所以故意这么说？”

        莫九州摇摇头道：“他们这些话是用唇语说的。若想故意被别人听到，低声即可，不必用唇语。”

        穆长姝立刻了然，大哥的父亲便是哑巴，因此大哥懂得唇语。若非如此，他们就算武功再好，最多也不过是将那些乾坤宫的人尽数杀了，要想得到这些消息是绝对不能的。

        而乾坤宫的人互相说话时使用唇语，说明这些话他们决计不愿意被别人听到。

        “那么，那些乾坤宫恶人说，‘骆家老小被杀的鸡犬不留’，也就是说他们并不知道骆夫人和骆小舟还活着？”穆长姝问道。

        邢开阳道：“也许不知道，但要知道也是容易得紧，咱们已经在这住了这么多天，他们只消派人过来，哪还能有不知道的？”他顿一顿，又道，“而且，他们一定会派人过来。”

        莫九州道：“不错。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我们要离开这里。乾坤宫的人必然很快就会到，咱们也不必等到武林大会，明天便启程去陆盟主府上，这孩子交到他手里，料想必然平安无事。”

        邢开阳道：“骆大哥一家不能白死，将骆夫人母子平安送到后，咱们须得查出杀害骆大哥的真正凶手，为他们报仇雪恨！”

        屋里三人都是一阵静默，骆文渊和他们相交非浅，多年前莫九州和邢开阳曾被仇人追杀，当时就是骆文渊庇护了他们。

        对他们来说，骆文渊是一半朋友，一半恩人。

        穆长姝和邢开阳离开大侠房间后，又过了一小阵，叶蓁才装作刚来的样子，敲门而入。

        莫九州向来待人斯文有礼，他已是四十来岁年纪，看待叶蓁便如看着自己的女儿辈，她容色绝丽，聪慧讨喜，莫九州心中十分喜爱这个小丫头。

        莫九州故意笑眯眯道：“蓁儿，怎么没去找长生玩儿啊？”言语之间，便像是长辈在跟一个小孩说话一般。

        叶蓁吐吐舌头：“大侠，你何必明知故问？他犯了错，被三姐关起来啦。”

        “哦，那么你是想请我去说情啦？这可难了，三侠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就是我这个大哥出马，她也未必肯听啊。”

        “怎么会呢？我常听五侠说，‘大哥是心肠最善之人，我们几兄弟谁有了难处，第一个定会去找大哥相助，别说是我们自家兄弟，就是放眼整个江湖，又有几人没受过大哥的恩惠？’”

        莫九州哈哈大笑：“小丫头，你又瞎编，五弟当真这样说？”

        叶蓁一脸正色：“当然是真的，大侠，我绝不会骗你的。”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可是我觉得五侠说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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