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病

天的边际线已泛出微黄，秋意的凉风抚进校园，吹得道路旁林间的树叶摇动。随着铃声的敲响，午后的走读生们也陆续地离开教室。

        萧媛还在收拾东西，宋清清回头问她：“要不我还是搭你回去吧？让唐泽走走锻炼一下。”

        “不用，我手臂真的没什么事，过几天就好了。”萧媛一脸无奈，然后笑骂，“唐泽才是真正的伤者，怎么能好意思让他走路回家？”

        宋清清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忍不住愁眉：“唐泽重死了，我每次搭他回家都要费老大的劲。”

        这时，唐泽像是听到了有人召唤般的，连忙跑过来：“快点，快点，回家啦。”

        宋清清被拉着出教室前，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真的不需要搭你回去吗？”

        “我妈这几天放学都会来接我，所以你就快回去吧。”萧媛失笑地挥手让她先走。

        旁边也在整理东西的仝商，闻言手上一顿，眸间一暗。

        “我也先走啦。”与仝商告别后。萧媛估摸着时间，觉得母亲差不多到学校了，所以加快了离开校园的步伐。

        意料之外的，萧母来得很早。看到走出校门的萧媛，笑着招招手。

        “今天那么早就下班了？”萧媛上前惊喜地问。

        萧母开门让她上车：“最近带的两个规培生干活也快了些，不然的话，我也不会答应要来接送你。”

        “那是不是这段时间都不用加班了？”

        “大概率是可以的。”

        萧媛愉悦地钻进了车里：“太好了。等哪天晚上我们一起去散步吧，好久都没和你安心地散过步了。”

        “好好好。”萧母边答应边发动车子。

        仝商刚出校门时，正好碰见了一幕。眼神随着车子的离去，不知在想什么，像是在原地发愣。潘叔见仝商迟迟不过来，疑惑地下车过去问：“少爷，还不回去吗？”

        “嗯。”仝商收回目光，神色沉沉地上了车。

        柏油路道上，正值学生放学与下班组汇集的高峰期。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齐聚一堂，一辆跟着一辆，一车堵着一车。无论路怒症与烦躁者有多不满，也依旧要着急地等着那个绿箭头亮起。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我摔得一身泥……”萧媛心情很不错的一路上在哼着歌。

        萧母奇怪地看了一眼：“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这么开心？”

        萧媛当然不会说，是因为早上拿到了新漫画和母亲的按时接送。她想起了另一件事，和母亲说：“周末的时候清清约我去看书展，到时候可能会晚一点回家。”

        “注意安全就行。你够钱用吗？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到时候多买几本习题回来做。”

        “妈，我从补习班拿回来的习题，还有几本没写完的。”萧媛满头黑线。自从她高二主动要求报数学补习班后，母亲就没有断交数学班的费用。就算没有按时去上课，母亲也不愿把钱省下，生怕她反悔要退课。

        “这不一样。你英语成绩有些拖后尾，而且你又不愿意报班，只能多刷刷题。”萧母想了想，又道：“剩下的钱由你自由发挥。”

        萧家父母对自家孩子的教育，都是遵循着严而不迫的原则。当他们想要萧媛做一件事情的时候，都会先询问过她的意愿。如果萧媛表示出强烈的不愿意，那他们绝对不会去强迫她，但如果萧媛愿意去做，那他们一定会监督她要做到底。

        “没问题。”

        下周的漫画周刊有着落了。

        “对了，小姨和姨夫旅游回来了吗？”

        萧媛的小姨和姨夫每年都有外出旅游的习惯，大多都是去一个月。今年是七月末去的，可是现在九月份了都没见回来。而且姨夫是中学老师，开学了还不回来真的好吗？

        “前几天打电话问了，说是你小姨在国外为了看一个科技展，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你姨夫跟领导请好假了，他说让同事先顶几天班，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哦。”萧媛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小姨回来的时候，我们去她家玩吧？”

        “当然可以。”

        夜里的秋意盛然，相较于日间的清凉，晚间的凉风吹得人一哆嗦。袁方程从高级小区出去时，不禁地拉紧了一下衣裳。

        小区是这两年新建好的，算是a市最贵的楼盘之一，仝氏也有一些股份。当得知仝商要来a市就读时，房地产公司立即为他在最好的一栋中留出了位置。

        黑白灰的室内布局，由极致灰为主调。崭新的家具归位整齐，无主灯的设计使总体气氛略为和谐。

        仝商从书房里出来到客厅，正好听到有人敲门。走到门前时，他并不着急打开，只是凑近猫眼看了一眼。发现站在门外的是潘叔，他这才将拧开门。

        潘叔跟在仝商身后，手里提着一袋东西，脚步微慢，神色有些不明。见仝商坐下后，他将袋子放到桌面上：“夫人说，这是她从国外咨询的知名医生，重新调整好的药。”

        说完话后，潘叔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人，心中冒出了些许紧张。他在仝家工作将近二十年，对仝家人的脾性大致都能摸个清楚。可是对于仝商，却只能了解出个大概。

        自从仝商上个月被诊断出心理疾病后，就变得越发阴沉，所以更让人琢磨不透了。

        仝商注视那袋子好一会儿，才掀眸回应：“之前的药还需要吃吗？”

        “夫人说不用了，只吃她拿回来的药就可以。”潘叔松了一口气，说起另一件事来，“之前因为时间太匆忙，找到了一个不熟手的家政阿姨。我已经安排好新的家政了，明天就会过来跟你核对一下忌口的食物。”

        早上潘叔来接仝商准备去学校的时候，一眼便看到摆在餐桌上的奶饮。以他在仝家工作的这些年，对仝家人的了解，这类东西都是被他们归为不健康食物的。既然是派他来照顾仝商事宜的，那他可不敢让仝商随便出现什么差错。

        “不用换，留着。”

        这句话出乎了潘叔的意料。

        “可是，万一有什么事……”

        “我并没有什么忌口的，而且也不喜欢有过多陌生人来这里。”

        这下，便堵得潘叔一句话不上不下的。

        此时，一段手机铃声突然响进。仝商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对面色踌躇的潘叔说：“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喂。”仝商走出客厅，到阳台接起电话。

        对面响起了熟悉又干练的女声：“拿到我给你的药吗？”

        仝商回头瞥了眼放在桌面上的袋子。

        “拿到了。”

        “比勒夫医生是治疗失眠症和焦虑症方面的专家。我将你的病历发了过去，他帮忙调整了一些药。你暂时先吃着，等过段时间他飞来海市，再接着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仝商的失眠症来得极为突然。就像明亮无暇安放完好的夜明珠，被莫名砸成粉碎般的震人心智，令人措手不及。赵君芝依旧还能记起来，他满脸苍白异常憔悴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内心的那份震惊和恐慌。

        不仅仅是失眠症，仝商后面还被查出焦虑和抑郁症。这个消息无异于是对仝家的一个重大打击。

        由于病情复杂且来势汹汹，当赵君芝联系到比勒夫医生时，却因为他的预约排满了，而只能推迟治疗。

        “希望到时候你能好好配合治疗。”

        隐晦的灯光打在仝商脸上，忽明忽暗，微垂的眼眸遮住了不明的情绪。

        “好的。”

        电话那边一阵无言后，道：“在a市的这段时间里心态尽量调整过来，老爷子的身子已经越发不好了。”

        仝商确诊后，仝老爷子就生了场大病，如今都未见好转。前几天甚至精神恍惚，开始说胡话，总喃喃着“报应”。

        仝老爷子的情况不仅让赵君芝担忧，更让仝氏害怕，众人也将最后的赌注压在了仝商身上。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仝商已经不言而喻了。他扯起讽刺的嘴角，语气不平不淡：“好。”

        电话挂断了许久，仝商吹够冷风后方才回到客厅。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盒盒的药品，一目十行地看过说明书。进到房间拉开床头柜，把里面的药都扔进垃圾桶，再将新的药放入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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