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船到桥头自然直

　　却听柳士安端起茶水，浅品一口，缓缓道：“这事我帮不了你。若是你真要找人，那就去找我的外孙女萧静婉。”
　　安德新愣怔，不可置信道：“柳老爷，您在跟我开玩笑吧。”
　　虽说萧静婉举止确实进退有度，有大家风范，但柳老爷尚还好好的活着，掌家人即便换成那姑娘，实际上不也是柳士安吗？
　　论年龄论资历，萧静婉有那点比得上她外祖父？
　　见到友人表露出来的诧异，柳士安倒是笑了笑，温和解释道：“现在我们家中大小事，都交由婉婉负责。你我二人交情深厚，我说这些场面话骗你做什么。”
　　“实不相瞒，即便我同意帮你也无用。现在的我，只能帮忙提点建议，柳家真正做主的还是婉婉。”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们柳家帮你，就叫人去把婉婉和唐小友喊来，我们一并商议。”念在之前的情谊，柳士安好心提议。
　　这也是他作为安德新老友，唯一能做的事了。
　　安德新内心尴尬，在小辈面前露怯求饶，多少有些没面子。
　　但是看着柳士安不避不闪的眼神里的真诚，还是下意识点头。
　　这么多年认识的经验告诉他，柳士安不是这种为了逗人故意喊小辈旁听的人。
　　也就是说，柳府上下，还真是萧静婉那个小丫头做主。
　　于是，在外头晒了近乎半个时辰的安桀，被他爹毫不留情的派出去喊人，一点也不顾及他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庄子。
　　但好歹能出去转转。
　　自从来了柳家现在住的这个大庄子后，面色沉静又无端给他压迫感的萧小姐完美融入了父辈们的对话中，导致他根本没机会开口说话。
　　后来又被她半强迫性质的送到柳老爷的院子，孤零零在外面看门，简直太无聊了。
　　安桀在暗暗腹诽。好在现在可以出去转转，在找萧小姐途中放松一会。
　　然而庄子很大，后院地形复杂错落，安桀兜兜转转许久，才隐隐看到玄色长衫的萧静婉，背对着她似在与人聊天。
　　“萧小姐！”安桀眼中一亮，嘴角扬起轻快的笑，冲萧静婉招手后向她跑去，“我爹爹叫我来喊你，说是请你去柳老爷的书房，一起议事。”
　　凑得进了，安桀才发现萧静婉身边站了另外一个人。
　　那是一名男子，通身墨黑长衫，修长挺拔，长身玉立，面容俊朗，明澈的双眼间皆是少年气。
　　分明是在大厅里站在萧静婉身后的那位。
　　而安桀打量唐亦安的同时，唐亦安也在不动声色回望这位安家独子。
　　即便是在灾荒年代，安家也将他保护得很好。少年眼中是不被世俗侵扰的澄澈，活泼机灵。
　　“知道了。”萧静婉对外祖父的做法心知肚明，暗自扯了扯唐亦安的衣袖，“唐大哥，随我一起去吧。”
　　“好的，小姐。”唐亦安有些酸胀的内心被萧静婉抚平，乖巧答应下来，跟在萧静婉身后。
　　安桀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欲言又止。
　　萧静婉只当没看见。
　　尽管安桀是她娘亲闺中密友的儿子，她也没有义务替安桀解答两人的关系。
　　一路沉默下，三人来到了柳士安的院子。
　　但——安桀又被他的爹爹关在门外，不得参与会话。
　　书房的门在他哀怨的眼神下，被安德新无情带上。
　　“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就请安老爷详细说说具体需要柳府做什么吧。”萧静婉面色沉静，淡然道。
　　安德新沉默一瞬，到底还是咽下想要柳家帮忙供粮的念头：“现在安家面临困境，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所以特来求教小友。”
　　“求教说不上，只是共同探讨可行方案。”萧静婉弯眉浅笑，指尖轻点茶案，“既然事已至此，安老爷不如先不管别的事情，继续在市面上尽力收米粮，价格若是被那些人抬高太多便算了。生意人又不是慈善家，哪能将明面上的利润叫对方吞吃了下去。”
　　说着，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端正坐着的唐亦安，“你说是吧，唐大哥。”
　　“小姐所言极是。”唐亦安垂眸忖度，随即抬眼道，“收粮是为作势，就算日后还是没达到镇王的要求，也能给他一个安家真的没钱的错觉。即便有心治罪，但你已经勤恳去做，若是真的严惩，便没多少人愿意为他卖命。”
　　“所以镇王这么在意自己名声的人，哪怕你最后没完成，也不会多责罚。”
　　听到这，柳士安也点头，赞许道：“这点的确属实。镇王即便是吞吃了柳府的钱财，也只是在暗地中，明面上该做的，诸如给灾民散粥，送上饱腹的米粮等的行动，他是半点没落。只是因为吞吃钱财，再加上灾民过多，才会仍有一大部分百姓没有收到他的恩泽。”
　　“镇王的确爱财，但他希望大家心底对他的印象是爱民。安老爷，只要你们安家将自己的地位放在‘民’上，让他相信安家无财，即使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会过多苛责。”
　　还有一句话，柳士安没说。
　　在知道唐亦安的身份之后，他就知道，现在的皇帝断然坐不稳自己的龙椅。
　　这样的环境下，王爷的身份或许也没太多作用。
　　只是为了避免安德新知道后告密，这话不能对外说。
　　安德新点头，不动声色记下萧静婉看向唐亦安的目光，以及柳士安对他的赞许，内心思绪千转间，又问道：“那河家要如何处理？如果之前的假设成立，河武群他真的投奔镇王。等这件事出来，会不会使得江南商会分崩离析？”
　　萧静婉被他夸张的说法逗乐了，捂唇笑道：“倒也不算分崩离析，只是三镇富商从未是一个整体。现今只是为了短暂的利益聚在一起，自然也会因为利益而分离。安老爷若是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就要为富商们创造一个长期的利益。”
　　“又或者是，为江南众富商树立一个长久的敌人。”
　　萧静婉意味深长的话音落下，就见对方若有所思。
　　对上唐亦安宠溺的目光，萧静婉话锋一转，“既来之，则安之。安老爷不妨先收粮，至于其他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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