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雪灾开始

　　在简单将伤口止血，又浅浅包扎完毕后，张大和张小兄弟二人便在赵潜的监督之下一边一个架起萧南国，往柳宅的方向走去。
　　身为刺史身边的副手，赵潜与孙栗二人自然都有马车。但是看到萧南国如今狼狈的模样，二人竟是都齐齐往后退了一步，没有人愿意出声将停在衙门里的马车主动贡献出来。
　　正因如此，萧南国才刚刚恢复清醒，便要忍辱负重前往柳宅。
　　由于王平在事后分析，如今的江南中官府的士兵都是小猫三两只，成不了气候不说，带到北冥军面前说不定还会遭人嗤笑，长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而在三镇里能有一定规模以对抗北冥军的，唯有萧静婉与唐亦安二人治下的北冥军。
　　在王平的指示下，赵潜和孙栗二人给萧南国下了死命令，将他原本在萧静婉面前端着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去了，就算是跪地磕头喊爹求饶，也要让她心软，将兵借到手。
　　萧南国颤颤巍巍地往前缓慢踱步，只觉得整个人的骨头架子都是松散的，像是被整个敲碎又重新组装起来一般，若非他心有不甘，只怕现在只能躺在医馆里呻吟。
　　在这样极度脆弱的情况下，倏然又听闻赵潜二人冷漠的命令，萧南国心底积攒的愤懑一时超越了理智，忍不住沙哑着嗓音尖利道：“那萧静婉心底根本就没有我这个父亲，只怕那些百姓都是她暗地里找来要对我下死手，你们如今将我送到柳宅去，无疑是送入虎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孙栗似乎是笑了一下，眼尾上挑，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是蚀骨的阴冷，“萧尚书，你可记住，这里是江南而不是京城，本官今日要你去柳宅，是为负荆请罪，而不是为了在路上听你发牢骚的。”
　　“负荆请罪？”萧南国再度用他那破锣嗓子尖利道，“我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应该尊我、敬我，而不是这么对我！我没错！”
　　赵潜冷漠地看着萧南国在原地发疯，又扫了一眼戏谑地笑着，明显在看好戏的孙栗，沉默抽出自己腰间的长鞭，精准无误地甩在距离萧南国脚边仅有半寸之遥的青石板地。
　　“赶紧走，别磨磨唧唧的。若是酉时前你没能按时抵达柳宅，有你的好果子吃。”他道，语气阴狠。
　　长鞭发出破空声，让萧南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想出声抱怨几句，但是就在话落到嘴边的时候，萧南国倏然后知后觉意识到如今自己的处境，只能悻悻往前走。
　　只是精神上的恐惧并不能让萧南国将肉体上的疼痛遗忘。
　　他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向前走，却只觉得自己浑身开始发冷，再过约莫一炷香时间，竟是连带着牙关都开始止不住发出战栗。
　　萧南国原本疑心这是因为自己被打伤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开始发热。
　　但是侧眼扫了狠命搀扶着自己张家兄弟二人后，萧南国发觉事情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无他，他突然发现他们的面色也逐渐开始变得惨白，连带着鼻息间呼出的气体都开始具象出白雾。
　　这意味着，天开始变了。
　　这一念头让萧南国不自觉抬头向上望去，只是东南角的太阳依旧高悬，一如几日前的样子，往外散发着刺眼的亮光，让他不禁怀疑一切是否只是自己神志不清之时的臆想，毕竟就在几日前的极夜之下，还热得让人恨不得脱光浑身的衣裳。
　　只是很快，天空中便开始飘起雪花。
　　先是稀稀疏疏的一点两点，无声落在青砖瓦房上，一触及便融化，不见半点踪迹。
　　赵潜抬眼往远处望去，心间骤然一跳。
　　此时此刻，适逢萧静婉恰恰整理好空间里的物什，又通过灵泉水将自己的能力上限提升，从空间出来，正准备前去寻找唐亦安，打算将自己现有的物资同他交个底。
　　谁曾想，还没来得及出院子的大门，雪花便在她面前缓缓落下，悄无声息地消融在大地上。
　　江南偏南，冬季气温较高，若是往年即便是在隆冬，只怕也见不得多少雪花，是故那时候即使是雨夹雪，也能让江南的百姓们兴奋好久。
　　如今这一场景，到底是难得一见。
　　但萧静婉没有半点兴奋。
　　蹙眉抬头，确认太阳依旧高悬，与自己在光团中预知的事情一致后，萧静婉心底的焦灼加重。
　　因为她知道，雪一旦下起来，在这一天灾结束之前，便不会再停止。如此吸引每一个南方人的冬季雪景，会在最后成为帮助阎王爷杀死他们的那把刀。
　　这般想着，萧静婉口中喃喃一句“糟了”，便撑伞前往唐亦安的书房，一时情急之下，竟是连自己取暖的大衣都忘了取。
　　当她抵达唐亦安的书房的时候，眉眼上因为跑动沾染了不被纸伞挡下的雪花，在书房内炭火燃烧升起的暖气下融化成晶莹的水珠，挂在萧静婉纤长的睫羽之上，宛若泪珠。
　　唐亦安闻声抬眼，见到萧静婉如此行色匆匆的模样，当即放下手中的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她的两侧大臂：“婉婉，发生什么事了，竟让你如此焦急？”
　　“唐大哥，下雪了。”萧静婉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便连忙道。
　　如今的雪不大，本就没什么声音，再加上唐亦安在书房里屋，窗户都关着，窗外距院子间还有宽敞的长廊走道，更是阻绝了剩下的声音，唐亦安还真的不知晓此事。
　　但是知晓不是萧静婉出事之后，他适才提着的心回落些许，伸出温暖干燥的大掌轻轻抚摸萧静婉沾染冬雪后微凉的后背，柔声安抚道：“落雪一事我们早有准备，不急不急。”
　　说着，他取出袖中的方帕，动作轻柔地为萧静婉仔细擦拭眉眼上融化的雪水，眼底溢满缱绻：“你看，在室内的暖气下，雪都融化在睫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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