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寡言又心冷

第六星。

        和上次低调调查情报不同，刚一下飞船，黎越和星启就被早就到达了的谢汀径直带到了希萨尔面前。

        这次不需要黎越再设局才能和希萨尔见一面了，第六星的消失是全星系的大事，希萨尔主动联系了联盟要求见面。

        栗色卷发的亚雌垂下眼睛坐在玻璃桌前，穿戴还算整齐，透过玻璃桌能看到他缩在长袖里的手指，指尖微微用力到发白，看上去很不安的样子。

        黎越推开房门，将希萨尔的紧张都看在眼里。

        见他进来，可能是见到了熟人，希萨尔才微微松了口气，他略微直了直腰板，背倚着后面的靠背，把双手从底下拿上来，压在玻璃桌上。

        亚雌不像雄虫看着那么漂亮，也不比雌虫雄壮，也没有什么偏向虫族的触角翅膀，和人类更加相像些。

        希萨尔的眼角有些微微的下垂，偏偏浅褐色的眼睛却水润，这就让他看起来比别的虫无辜些。希萨尔向来会利用自己的优点，即使不是故意，也习惯了用这种弱姿态示人。

        他舔了舔唇，低头敛眉刚想开口，却被黎越打断。

        黎越毫不怜香惜玉地拿了个采血针，在希萨尔指尖上按下去。

        突然被扯了手指，进而感受到指尖的刺痛，希萨尔下意识回缩，却被黎越强制按住。

        白皙微鼓的指肚在黎越的挤压下，逐渐渗出一颗软润滚圆的琥珀色血液。

        没问题，不是人类，也不是应秋池的画皮。

        黎越松开眉头，放开希萨尔的手，“吱呀”一声将椅子拉开，坐下，优雅地跷起一条腿。

        指骨扣在玻璃桌子上，发出“咚咚”的敲击声。

        “不好意思，因为一些原因我先要确定你的身份。”黎越伸了伸手，示意道：“你可以开始说了。”

        希萨尔收回手指，蜷起来，刚刚酝酿的一点姿态都被黎越打断了，反而不自在起来，他定定心神，开口道：“其实你们说第六星消失这段时间，第六星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无法向外界传递信息。”

        “期间，我一直试图向你发出信息，但是都被拦截了。”希萨尔掏出通讯仪，上面显示了几条没有成功发送的信息。

        黎越略一低头，细细扫过信息，大都是确认是否能收到信息的问句。

        “昨天我发现突然能够发出信息了。”希萨尔点出那条发向联盟的求救信息。

        第六星向来立场中立，这段时间与外界失联，既不敢贸然向外出走，也不敢原地待命，只好慌不择路地向实力更加强悍的联盟求救。

        “我让我的虫搜过，在第六星找到了一些信号屏蔽仪，但是找到的时候已经损坏。”希萨尔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信号屏蔽仪很小巧，在第六星这种荒僻的星系放置，几乎是看不见的，可见希萨尔手下的虫搜索还算利落仔细。

        黎越拿起信号屏蔽仪，细细打量，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个熟悉的标志，是个主星很畅销的电器品牌商标——黎越家里的电视就是这个牌子。

        “主星的东西。”黎越放下信号屏蔽仪，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应该不是第六星的虫放的。”

        第六星黑市盛行，大多东西都是没有牌子的，只顾好用，不看牌子。

        “既然是主星的东西就好办些，”黎越打开光脑，当着希萨尔的面输入了几个字符，“我可以向联盟申请查询近期信号屏蔽仪的货单。”

        那边很快就发来了黎越想要的信息。

        最近几个月就只有军校为了防止学生期末考作弊，购入了一批信号屏蔽仪。在清点的时候少了几个。

        池南川也在军校工作过。黎越舔舔上颚，感觉似乎自己接触到了一点事情的真相。

        只是单凭这一点信号屏蔽仪，怎么可能屏蔽掉整个第六星的信号？

        如果真的是池南川所做，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失联期间，第六星还有什么异常吗？”黎越继续问道。

        “有。”希萨尔毫不迟疑地一点头，浅褐色的眼睛紧盯着黎越，他缓缓道：“第六星的地下拍卖场，有几分古怪。”

        -

        地下拍卖场顾名思义开在地下，他的上层建筑就像希萨尔的藏身之所一样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烂。

        来往的虫很少，因为这并不是地下拍卖场的唯一进出口，而且参加拍卖场的虫必须戴上假面。

        这种与会设计十分迎合第六星的虫身份淆杂的问题，既不会暴露身份，又可以快速洞察现场情况，方便跑路。

        黑发黑眼的雄虫和白发蓝眼的雄虫一起交了邀请函，进入地下拍卖场。

        黑发雄虫穿了身英伦风战舰灰的笔挺西服，打了发胶的微长黑发显得相当有型，配上骨白色蝶形的精致面具。

        星启从没见过他这么正式的打扮，刚打扮完，这只小猫先是愣了几愣，然后湛蓝的眼睛里莫名多了几分亮光，耳朵尖飞快窜上薄红，小声道：“好看。”

        黎越想让他也这么好看。

        但是星启显然接受不了这种板板正正的衣服，觉得束手束脚，最后黎越争辩不过，还是把西装换成了休闲套。

        星启的穿着显得随意了很多，宽大的蝙蝠衫加上宽松的七分裤，完全能放开手脚，小猫伸了个懒腰表示十分满意，黎越趁机给他脑袋上套了个猫形面具。

        虫族没有猫，当然也没有猫形面具。这面具是黎越得知地下拍卖场的规矩后，特意定做的。

        看得出来星启很喜欢，手摸着面具摸了很久，直到黎越说快掉色了，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不管怎么说，这种雄虫和雄虫的搭配在第六星的地下拍卖场很不常见，有虫蠢蠢欲动想来搭讪，又莫名被白发蓝眼的雄虫的寒气逼退了回去。

        第六星虫烟稀少，缺少很多种类的虫，却唯一不缺一种，不怕死的。

        “两位第一次来？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忙的吗？”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雌虫凑上来问道。

        他是地下拍卖场的工作虫员，从来没见过两个雄虫这么招摇的，一时玩心起来了，见其他雌虫都不敢上前，就自己去了。

        星启目光一凛，刚要发作就被黎越按住，黎越笑了笑，大大方方道：“我们要去a002房间。”

        “a002？”面具的遮挡让黎越很难看清这个搭讪的雌虫的表情，但单听语气应该是有些诧异的，他重复了一遍，然后谨慎问道：“确定是a002？”

        黎越从西服左胸口袋里掏出张希萨尔给他的卡片，上面花纹独特，还写了些虫族文字。

        雌虫动作毕恭毕敬地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一眼，有一刹那的迟疑，然后态度一改之前的轻慢：“请跟我来。”

        黎越拉着星启，边跟着这个金面具边打量地下拍卖场的内部构造。

        整个场地就像是斗角场，形状像个喇叭，中心高高的地方是展台，四周是一层层环形的观台。

        黎越被带到最高的那一层，雌虫为他们打开了包厢门，里面是软皮沙发和能够更加直观地看到展台的光屏。

        将门关上之后，星启迫不及待地扑上软皮沙发，把自己整个人陷了进去，后知后觉黎越没有地方坐了，便又给他挪了个小空。

        猫咪的习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我。

        黎越俯下/身，贴近星启亮晶晶的眼睛，伸手想要摸他的脸。

        手腕突然被星启抓住，任由着他拉过去，带着细小倒刺的猫科动物的舌头舔过黎越掌心，又湿润又有些痒。

        这里是一处很隐秘很私人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别的虫子打扰。

        “你什么时候能全都想起来。”黎越借着星启的力，慢慢地、轻柔地给他理了理鬓边的发丝。

        星启其实已经基本上能够懂事认知了，也没那么离不开他，这总让黎越觉得他很快就会想起一切。

        “你想让，我想起来，什么？”星启蓝色的眼瞳像是一片柔和的大海，细风微浪，染上几分笑意。

        很多，比如我们飞升前的争吵，比如你离开的原因。

        “黎越，断一阵子吧。”深海一般幽蓝的眼睛里毫无留念，银发长袍的星启的唇色浅淡，只匆匆留下这么一句就转身离去。

        这一幕，就算在黎越到了虫族世界也经常在梦中回忆起。

        可能是经历问题，那时的星启不像现在的小猫一样黏人，寡言又心冷，比雪山上的独狼还孤。黎越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一点点把人拐到身边。

        丁九瑜不怕黎越，只怕星启，就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星启行事既毒又独，除了黎越，几乎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但是他走的也很决绝。就在飞升前一日。

        黎越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敛去，星启眼中沾染了些不安，不自觉地抓住黎越的手腕不肯放开。

        “这么激动做什么？”黎越语气轻快起来，嘴角也重新扬起一个弧度，“你快点想起来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蓝色光屏兀自展开，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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