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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辩阁


泡的放松了,浴池里水花乱飞。浇了他们满脸。不等纳泽发作,扑腾的那人一脸做错事的缩回对面。

        是个很年轻的,赵苛都可以叫他孩子。估摸十几岁。他的同伴倒岁数没那么小,在赔不是。

        “得罪了,我家阿末调皮。”

        陆俊笑了笑:“哪里,几位是哪儿来的?我们是平州人。”

        这个阿末羡慕陆俊一身腱子肉,又不好意思开口。还是那人说:“迎泉,我们那儿卖茶叶丝绸。这是我外甥。今儿好不容易攒够了钱,捐来俩名额。”

        “你外甥这么小,真有天分。”赵苛半是恭维的说。

        “我是医字科。”阿末用不服气的语气说,小胸脯挺的高高的。

        “嗯,佩服。”赵苛哄着他。

        接着这个话头,陆俊问其他泡一个池子的人啥来历。

        “薛城恍,越州来的,力字科。家里开牙行。哥儿几个缺什么我都可以搞来。”这人牙齿白的泛光,说起话来很随和。

        另一个默默搓澡的书生模样:“斐季,卜字科。家里要做官,我便来了。”

        最后是那位木匠:“我也是疾字科的。徐四。我想看看这虎珍院是咋建的。哦,我是东州人。”

        还是有平民出身的人啊,赵苛想,他看到有个池子里全是练家子,其中一个尤其健壮,十分惹眼。靠,那家伙胳膊比他小腿粗,学武的时候会不会挨揍啊。

        “各位,小弟想问问。为什么罚字科的只有四个?”

        阿末他舅舅摇头,徐四只顾盯着房梁看,斐季把毛巾搭脖子上。

        “因为罚字科相当于灵师里的判官。作恶的灵师会被他们嚼了。能有心性做这个的很少。”他平静的说。

        纳泽和赵苛同时去看,果然那几位全是面色不善,其中某个疑似江洋大盗,身上有伤疤。

        不过和鲛狼比起来算不得什么。他们洗的时候这位师兄来了浴堂,背着左手,在他们身上看来看去。目光很锐利,半裸的上半身不少伤痕。他溜达完,找个小的浴池泡了进去,擦起身子像扒皮。

        薛城恍看见了陆俊手腕上有块玉,一下眼睛亮了。

        “兄台,你这东西卖吗。我出二百两银子。”

        陆俊答的客气:“不卖,我最重要的就这玩意儿。等我有钱了,还要和薛先生你买点好用的呢。”

        “嘿,啥先生啊。我就是个混商行的。价钱好商量,你哪天愿意了找我便是。”

        纳泽半天没说话,这时对他和陆俊抱怨:“这房子咋一股血腥气。不大干净。”

        陆俊侧头细细的闻,没闻出啥。

        “没什么,比起妖怪,有血味不打紧。”

        赵苛记起升龙台那里的血祭,也不觉得古怪了。

        涮干净身体,肚子好饿。他们穿好衣服,又去到饭堂。饭是要自己端的,从灶台边端起食盘,里头有肉粥,豆腐和白米饭。

        赵苛和纳泽,陆俊凑一块儿,唏哩呼噜的喝起来。

        “真好喝,你说这山头上哪儿来的羊肉啊。”纳泽对肉粥评价很高。

        “不晓得,该不会是让人运上来的?”赵苛想起那条蛇。

        “要是有口辣椒更好了。你瞧这地儿这么有钱不缺辣椒吧。”

        “好日子在后头呢。纳泽,我教你放课后识字,可别偷懒。”

        纳泽顿时闷了。

        吃饱喝足,陆俊拿起食盘里杯子,倒嘴里漱口,然后吐了回去。赵苛见别人也都这么做,依样学样。

        “下午没事,我们去辩阁。”陆俊这时表现出了他们没有的修养,有了少爷的感觉。

        虽然不懂,赵苛是乐意学的。纳泽更随便,仨人不分开就好。

        天井也很大,赵苛有了功夫好好看两眼。没多少装饰品,只有棵大树和日冕,他在村里的衙门见到过这个。山门紧闭,那敲锣的人还在。他是啥身份呢?

        额头上隐隐作痛,是被刻过那地儿。

        陆俊留意到他:“别看了,他是妖怪,我们现在有妖纹,能察觉。可没有人纹和天纹,反而更容易让妖怪蛊惑。”

        纳泽还在回味那顿饭,心情不错:“厉害啊走镖的。可比我们懂多了。”

        “唉,我真有用,不会光从别人嘴里问。喏,辩阁是灵师们讨论事情用的。经常去那,我们才能和其他人打好关系。灵师都是栋梁,出去不是做官便是一方豪强,不善交际是不行的。交情多些很有用处。”

        赵苛记得认真,不再去看那守卫。

        门开着,里头有人。

        好重的香味,不是香炉,是茶香。只见这房内四处有屏风,把众多圆桌分隔开。一个桌边可以坐五六人。

        “腰牌。”

        多吉不是多热情,例行公事的说。

        “名字报一下,我好记住。”

        赵苛没指望他能记住自己和纳泽。

        这俩师兄,一个看别人身子,一个听声音,有意思。

        “陆俊,力字科。”

        赵苛和纳泽照做,给牌子,报名。

        “进去吧。晚饭前离开,晚上别出来。”

        三人找个桌子坐好,木头人给他们上茶。纳泽咕咚喝个底朝天,嚷嚷烫舌头。

        赵苛喜欢喝酒,无奈这里估摸不让喝,他慢慢品茶,以后要养成喝茶的习惯了。

        听别人谈论,全是在互相自我介绍。啥参军,录事,校尉,说的中气十足,他不禁想起春天田野里为了抢老婆打架的鹿。

        纳泽先开口:“能痛快说话了吧,憋死我了。阿赵,我没带钱,你可得借我点。”

        赵苛:“哦,回寝房我给你。我看啊,不大得花钱。吃穿全有。”

        陆俊也说:“堂堂神君怎么会缺钱。他们还要给你钱呢。”

        赵苛努力把这闻着香喝着苦的茶往下咽,这么烫,一点不解渴。

        “陆大哥,为啥老和我们说晚上不准出去?这里的妖怪不敢动我们吧。”

        “因为晚上出去全是不规矩的人。抓到直接丢山里。”那个黑脸鲛狼冒出来,简直在用眼神抽他。

        赵苛赶紧低头,这人不好惹。鲛狼不是来闲聊,他抓着无珂几乎丢给他。

        “没让你们赖在寝房。这是你同乡,你来办。”

        纳泽扶住无珂,让他坐稳。鲛狼继续凶巴巴巡视,声音大的少不了骂两句。

        赵苛是真要见火了,无珂这个样拿他怎么办。

        陆俊打量他:“这位是……”

        “卞无珂,我们村捕头的孩子。”

        “有幸见过令尊,是个爽快人。既然都认识,以后多照应。”

        陆俊把多余的茶杯推给无珂,不卑不亢的,不得不说和陌生人打交道他在行。

        无珂抱着茶杯,算是平静点了。

        “放心吧,疾字科不需要打打杀杀,那是力字和罚字要做的。”

        “我看他名字古怪人也怪,做罚字科的才对。”纳泽盯着鲛狼背影抱怨。

        陆俊嘘了声:“记住,比我们品级高的不到没办法不能得罪。丢下山不至于,让他找到由头吊起来打师父也不好阻止。”

        纳泽生闷气,在他看来欺负同村的就是对头。

        并没有其他人来他们这桌子,实际上来的人不多,不到半数。趁这机会,赵苛问了不少事,陆俊也打听起怀余氏来。

        灵师在东顺同样尊贵,陆俊说当年从岐国逃出来古顺皇族。那几位没叛变的大臣氏族也没忠心太久,很快东顺的实权落在他们后人身上。明面上东顺以千年正统自居,追求起灵师来比岐国还疯。

        东顺灵师品级不是最高的,数量却和岐国不相上下,比起来北国似乎不出名。

        赵苛不无自豪的说这都是神君和九尾庇佑。这二位不介意和人打交道,不必非要通过灵师求助。北国灵师少,可本事高强的妖多。市井中各种故事便是证明。

        什么进山采药,遇到落魄女子,是天狐变的,带人去清幽境。或者祖上结缘,九尾们变着法的报恩。很是让人津津乐道。

        “不对啊阿赵,那狐狸不是公的吗。谁采药领个男人回家。”

        赵苛讲在兴头上呢,差点没端稳茶杯。这家伙真不会看气氛。

        “他们是出来耍人玩。”无珂突然开口。

        陆俊:“怎么讲?”

        “阿爹遇见过这种人,清幽的狐狸只有男的才出来。真的九尾轻易不现身,好像是女的才算九尾。被迷的人不好意思说。我爹是捕快,他们不敢撒谎才说的。”

        啊,幼年的幻想离他们远去。赵苛不由自主想象牙颜变成头牌是啥样。太恶心了。

        陆俊很感兴趣:“卞师弟,你了解妖怪,为啥不当灵师?”

        赵苛及时从失望里恢复,低头喝茶,耳朵里等待答案。

        无珂耷拉脑袋,手指头搓来搓去,好一会儿才回答:“吓人,我娘说,他们吃人不吐骨头。我阿爹去衙门,她老是求神君保佑别出岔子。报给县太爷,多半是没下文。除非害的人多。我娘不喜欢灵师,说他们不见好处不出山。”

        纳泽不耐烦:“怕啥,大不了你学成当个好灵师。多抓妖怪。我最看不起靠别人的。”

        陆俊:“说的没错。作乱的妖没几个道行高,灵师不来,那是分不开身。我可是见过被普通人打死的妖。”

        唯独赵苛没言语,目光有那么瞬间的阴沉。

        这午后的时间很快,生灵们互相攀谈后在鲛狼驱赶下用过晚饭。回了寝房。赵苛先教纳泽认自己姓名,拿出银两给他一半。随着油灯点亮,这大房子看熟,没啥吸引他抵挡疲倦。寝房里人们很快睡熟。

        鲛狼站门口,对没人处说辛苦你们了。此时他脸色没那么硬,斜靠柱子上拿个酒囊喝酒。这酒囊很旧了,里头酒味很苦那般,喝进去眉头紧皱。

        多吉来到这里,面纱摘了下来,血红的眼睛里白色瞳仁,玩味的问。

        “你说,有乱跑的吗?我赌那个瘦小子。”

        无珂浑然不知多吉看待他如同鲜肉。

        “不想赌。晚上交给你了。是肥差,你有啥不满意。以后你出去机会多得是。送礼的也多。我是回不去了。”

        多吉咯咯的笑:“得嘞,这话我爱听。放心,我分得清哪头重。我答应只把乱跑的挂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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