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第五章

        送走那尊瘟神之后，李行舟把整件事复盘了一遍。

        基本需求框架已经定调，只要按部就班地做，出不了什么差错，就算盛瘟神打定主意想搅局，可他那些下属，那些元筑的打工人可不想丢了饭碗，盛意也未必懂技术，或许可以绕过他，直接和他手下的员工对接……

        李总一向不怎么在办公室坐班，但也没闲着，第一时间就约了几个元筑的熟人出来打探消息，然而那几个中层也了解不到总公司的内幕，并不知道盛大少爷的真实身份，更没人敢往“盛建平的儿子”这个方向想，拼拼凑凑出的信息，只能确定盛意吃穿用度不一般，至少是个富二代，的确刚回国，大学应该还没毕业或者刚毕业，至于职业打比赛……单从气质看，也看得出他是个练体育的。

        和盛意自己说的八九不离十。

        而盛意本人作为李总的新晋甲方爸爸，却并没有体会到肆意折磨乙方的快感。——姓李的居然躲起来了！

        给他打电话永远关机，若是找上门，那些产品经理和程序员就异口同声地说李总休病假了，小助理张晓颖会礼数周全地跟他打太极：

        “我也联系不到他……其实李总负责运营的，本来也不懂技术，严主管才是项目负责人，您有什么事都可以跟他说，或者让我转达都行，绝对不会耽误元筑的进度。”

        李行舟才不愿意和盛意那种二世祖硬碰硬，他借着打探盛大少爷底细的由头，给自己放了个小长假，自从那晚在酒吧遭遇了盛意之后，李行舟一直没腾出时间安抚那个正在追求的小男生苏铭洛，现在正把崭新的x5停在帝都舞蹈学院大门外等人。

        李总还戴着偏光墨镜，降下车玻璃，左手自然地伸出去弹烟灰，动作熟稔，空出的右手则摸出手机打字。

        【洛洛，下课了吗？我在舞大南门，晚上带你出去吃啊】

        又抽空问张晓颖：【盛意今天也来公司找我了吗】

        同时“撩汉小分队”群消息接连跳出：

        【对方正在偷人：暹罗gay吧有活动，巨high，组团去吗？】

        【对方正在偷人：链接】

        【rush千杯不醉：刺激！报名！】

        【小仙男：可惜今晚约了个猛1，身高190，八块腹肌，体育生弟弟，嘻嘻嘻】

        【对方正在偷人：羡慕[流口水]】

        【暮色：报名！】

        【李行舟：退出群聊】

        消息再次弹出：

        【对方正在偷人：诶？你怎么突然退出群聊了？】

        李行舟回复：

        【李行舟：太吵】

        【李行舟：还总有乱七八糟的人加我】

        为方便商业往来，李行舟的微信直接用的真名，连头像也很商务，是张他穿西装的工作照，禁欲气息隔着屏幕扑面而来。而群里的小0们听说这位禁欲系帅比竟然是个1，鸡笼也警告不住，自打李总一个没注意被era拉入群，加好友的消息就没断过。

        era就是那位昵称“对方正在偷人”的小0，曾经和李行舟短暂地交往过半个月，李总对于前任的态度一贯是相忘于江湖，但era是个例外，那段恋情里era同样没走心，被甩之后非但不怨恨李行舟，还缠着他说‘分手之后也可以做朋友’，真心做朋友，不掺杂任何暧昧的那种，时间久了，李行舟看出他是个没心没肺的沙雕，也就由着他。

        【对方正在偷人：有人加你不是好事？你这种优质的纯1，他们当然抢着加！群里70都是0，你难道没有一种唐僧误入女儿国的爽感吗？】

        【李行舟：……】

        【对方正在偷人：舟舟啊，多认识几个同类没坏处的！你在圈子里完全不社交，连gay吧都很少去，你很奇怪诶！】

        【李行舟：别叫我舟舟】

        【对方正在偷人：好的舟舟】

        【对方正在偷人：好羡慕小仙男啊，约到一个190的弟弟！听说男性身体比例全是成正比的，还是体育生，那岂不是又有本钱，又有力气，还不得让人欲仙欲死，哎呀羡慕死了[脸红][脸红][脸红]，遇到这种极品的概率比中彩票还小吧？不怪小仙男逮住机会就炫耀……嗨呀，我发的那个链接你看看嘛，那个活动好刺激的！】

        李行舟现在看到190和体育生两个关键词，第一反应就想到盛意，顿感一阵晦气，面无表情地回复：我不约炮，嫌脏，下次别拉我进那种群。

        【对方正在偷人：？你在含沙射影吗[委屈]】

        【对方正在偷人：说我脏？】

        【李行舟：[红包]】

        【对方正在偷人：嘻嘻嘻！我接受你的道歉了！好吧，下次不再拉你就是，知道你嫌弃混圈的gay乱，你喜欢干净单纯的小嫩男嘛，还一定要正儿八经地追，恋爱期间也不劈腿，但腻了就甩，一点余地也不留……真不知道你这是爱干净，还是没有心。】

        李行舟设置了消息免打扰，干脆不再理era，开着车窗一边抽烟，一边看大学门口进进出出的年轻学生。

        era说得没错，他就是喜欢干净的男孩，说不定是有处男情结，干净、安全，最好还有一点艺术天赋，像现在追的舞蹈生苏铭洛，或是上一任学美术的季乐。

        年轻的大学生，只是看着就觉得养眼，李行舟饶有兴致地望着校门，等人也等得有滋有味。

        这时候张晓颖的电话突然打进来。

        “喂。”

        “老板！不好了，”张晓颖压着声音说，“他改策略了，提了一大堆离谱的要求，还说要陪大伙一起加班，现在才六点，他们连夜宵都订好了。”

        “连严主管请假，沈总都没批，咋办啊老板？我还约了小姐妹去接机呢呜呜呜！”

        张晓颖是个追星女孩，办公室堆满了她家哥哥代言的各种产品和零食，接机的事儿李行舟也早听她念叨过，小姑娘盼了好久了。

        “你该去就去，我跟沈总说。”

        “啊！谢谢老板！可是，甲方爸爸生气了怎么办啊？”

        “怕什么，一会儿我亲自过去。”

        ——他闹这么大阵仗，不就是要当面折腾我么。

        李行舟最后给苏铭洛打电话，取消了今晚的约会，果不其然被小男生一通埋怨，最后答应买一双新款aj才哄好。

        这次追人追得很辛苦，每当想进一步发展的时候，都准准地被打断，工作也不顺利，两者都是拜那位甲方爸爸一人所赐。

        正值晚高峰，到处都堵得水泄不通，两个小时后，李行舟才终于赶到公司，刚迈入大门，就看到盛甲方迈着大步，在工位过道矫健地流窜，与他的精神饱满不同，自家员工们个个气若游丝，印堂发黑，散发着不想加班的怨气。

        虽说很多科技公司都996，但大周五的，甲方爸爸亲临现场指手画脚，这班加得多郁闷。

        可大家也不敢反抗，俗话说得好，甲方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恋。

        李行舟做了个深呼吸，打起精神对盛初恋露齿一笑：“盛主管，这么晚了，还忙呢？”

        他一出声，无精打采埋头加班的社畜们纷纷抬头，瞬间射来十几道求救的目光，盛意也停下脚步，看清李行舟时，眉毛微微一挑。

        姓李的终于扛不住来了，他赢了。

        盛意：“忙点也值得，今天不就见到你了？见李总的金面可真难。”

        李行舟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嘲讽，笑道：“别看我们公司小，但人情味足，讲究同甘共苦的企业文化，这不，病刚好，一听说他们集体加班，我就赶过来了。”

        这话说的有水平，盛意若是再揪住不放，就成了没人情味的资本家了。

        盛意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听李行舟这样话里有话，就觉得不爽，“别跟我讲什么虚头巴脑的文化，合作得看你们水平，我就提了几个小要求，怎么你家程序员都推三阻四说做不了？”

        “要是水平不行，耽误了我们元筑的进度，就趁早解约赔偿，可别说我刁难你们。”

        ……您都把“刁难”写在脸上了！

        不过盛意再横，在李总眼里，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整人的手段都嫩得很，他完全能应付。

        李行舟笑道：“怎么会，不是我们不配合，只不过，高标准，也得搭配高回报。”

        盛意也杠上了：“只要能办到，钱不是问题。”他这些天没闲着，也做了些功课，知道自己提的那些要求都很难实现，所以故意摆出姿态，想把李行舟架住。

        可李总非但没被吓到，反而从善如流地夸起来了：“贵司背靠恒元那样的大集团，财大气粗，走高端路线，要求严格很正常，小盛主管还这么大方，许诺钱不是问题，我们当然得全力配合。”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启乐重效率，从来不提倡加班，”李行舟开始胡说八道，还抽空朝张晓颖使了个眼色，接着说，“今天为元筑的项目破例加班，大伙辛苦了，今晚我请客，餐标照星级酒店来！”

        “哇——！”

        “李总局气！”

        也有人说：“老板，你来晚了一步，夜宵盛主管已经订好了。”

        李行舟：“是么？那多不好意思。”

        张晓颖站出来：“李总您别争了，刚才盛主管还说，钱不是问题，人家大公司的加班餐肯定比您请的更高级，就让我们长长见识吧。”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那么馋啊。”李行舟笑嗔了一句，又立即说，“那就让盛主管破费了。”

        盛意：“………………”

        现在不破费也得破费了，这俩人一唱一和，三言两语就哄抬了饭价，把他的餐标架在“星级标准”之上。

        难怪这小白脸方才一个劲儿给他戴高帽，若请得太寒酸，丢人的不止他盛意，还有元筑。

        点餐这种小事当然不是意少亲自做的，盛意看了一眼负责点餐的下属，对方一脸被飞来横祸砸中的神色。

        “……”果然没一会儿，意少就暂停了“监工”，拉着那个下属从启乐的大办公室溜达了出去。

        张晓颖看着青年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尽头，笑嘻嘻地跟李行舟咬耳朵：“这是商量对策去了，老板你真机智，星级标准，这么多人，得多少钱啊，商量也没用！一会儿快餐端上来的时候，看他们怎么下台，叫他们故意刁难咱们！”

        李行舟很快地轻笑一下，就问：“你怎么还没走？不是接机吗？”

        张晓颖一下蔫了：“哦，我跟小姐妹们请假了。你放严哥下班后，沈总不太高兴……我就想着等你来了再走。”

        李行舟叹口气，望了一眼已经熄灯的总经理办公室，“沈总几点走的？”

        “八点多，”张晓颖小声嘟囔，“他太不近人情了，不像你——”

        “这种话不能乱说，”李行舟突然严肃起来，“沈总自己不是也经常加班？都是为了公司好。……行了，你回家休息吧，打车票留着，报销。”

        “好！谢谢老板！”

        张晓颖欢欢喜喜下班之后，一大堆程序员就围上来，趁着甲方的人不在，把状告得此起彼伏：“老板，怎么办啊？”

        “李总，元筑怎么找了那么个毛头小子当项目主管啊？他一直瞎指挥，还可横，不像提要求，倒像是找茬儿的！”

        “他提的那些需求乱七八糟，一会儿让把静态改动态，一会儿要有棱角的圆润，工作量越来越多，还乱。”

        “按着小盛主管的思路，改得面无全非，元筑最后也过不了审吧？沈总还一味地让我们配合，李总您可算回来了，您给想想办法啊！”

        眼见着他们越来越激动，李行舟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才放心开口：“多简单的事啊，你们也说了，盛意是个外行。”

        李行舟常常跑外勤，大部分时间都跟客户在酒桌上度过，很少来公司，但他就像一颗定海神针，总能在关键时刻给底下人撑腰。

        “他可能连python和c语言都分不清楚，你们不用理他，听我指挥就行。”李行舟镇定地说，“他不是天天来公司找我么？放心，从今以后，我亲自盯这个项目，给你们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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