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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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行舟是抱着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想法开口求人的, 他生怕这种人有什么传染病,只要那人肯做安全措施,那么, 他就当被狗咬一口——反正事已至此, 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
可李总浑身绷紧地闭着眼睛, 做好了认倒霉的准备,却没等到回答, 而是听到一声拳头砸进肉里的闷响!紧接着就是连声惨叫。
他诧异地睁开眼睛,正见到一个高大而熟悉的侧影,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大男孩强.健而修长,不愧是职业运动员, 拳头挥得虎虎生风,满耳都是拳拳到肉的闷响,李行舟又惊又喜, 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用手肘撑起身、能看到那个混蛋的时候, 他已经被揍得不成.人形了,不知是鼻血还是哪里的血, 弄了一身,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行舟一惊:“他……不会死了吧?”
盛意用力踢了那人一脚,“你死了吗?”
男人抽.搐一下, 条件反射似的,立即用双手护住头。
盛意又踢他一脚,“没死的话,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滚。”
男人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可大约是受伤太重, 跑得并不利索,李行舟连忙大叫:“别让他跑了!这人是收钱办事的,还不知道是谁指使他!”
盛意闻言向门口走,却没把人拦下,而是在男人逃出去之后,重重地锁好了门。
“人呢?”李行舟仍旧保持着半光不光的状态,衬衣扣子都扯烂了,裤腰退到膝盖处,狼狈却又……相当好看。
盛意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移动到那张因药物反应,泛出不正常红晕的俊脸上,就听李总粗重地喘着气,虚弱地表达不满:“我不是说了,别让那王八蛋跑了——”
“刚才不是还叫‘哥’吗?”盛意突然冷冷地打断他。
李行舟:“!”
他都听到了?李总忽然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尴尬的羞耻,这幅样子被外人看到了,连委曲求全的话也被听到了。
这新年过的,真够操蛋的。
盛意不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幕算不算“英雄救美”,按童话故事的套路来,下一步应该是大难不死后的温情场景,美人感激涕零,英雄顺势安慰,总之怎么温馨怎么发展。
但他心绪极度翻涌,有什么被他刻意忽视的、压抑许久的情绪,在看到这样的李行舟之后,有了决堤之势,那决堤的欲念,手足无措地化作无名怒火。
他抬起腿,用膝盖顶着床沿,俯身逼近李行舟。“你刚才那声哥叫得还挺甜的,真没想到李总私底下还有这样一面。”
盛意刚才心急如焚,从外边一路狂奔,此时身上还带着冬夜风雪的寒气,冻得李行舟一个哆嗦,而李行舟听到这样的奚落,觉得更加难堪了,奈何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想越过盛意,捞过被子把自己裹住都办不到。
盛意:“怎么轮到我这里,就换成这种态度?颐指气使的,嗯?我救了你,你就这么报答我?”
“今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李总自知理亏,下意识垂下睫毛,躲开盛意的注视,大约是因为着了道,被药物影响,李行舟竟觉得盛意的眼神过于滚烫了。
不管是不是他的错觉,李行舟都想支走盛意,他现在难受极了,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地打发了自己,把这难耐的、难堪的药力熬过去。
他这算不算常年玩鹰,被鹰啄了眼?经常泡夜店,居然还中了这么低级的招数!就算那个人没亲口承认,李行舟也基本确定坑他的人就是蒋亿,这笔账他记住了,一定要讨回来!
“你打算怎么还这个人情?”盛意突然哑声说,“李行舟,如果我没来的话,你是不是也就跟那个人……随便什么人,都行。”
有那么一瞬间,李行舟甚至怀疑着了道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盛意。
“你什么意思?”李行舟喉咙滚了滚,艰难地问。
盛意:“是你教我的,如果总是控制不住对一个人产生s.e.xual Fantasy,那就睡一次好了。”
今晚是李总二十六年来过过最狼狈、最离谱的一夜,他一开始又惊愕又昏沉,后来是又疼又羞耻,骂得嗓子都哑了,不知过了多久,竟听到了新年的倒计时。
也许是官方在某个广场组织的大型跨年活动,播音腔、钟表报时和一群人的喊声组成的倒计时,伴着明亮绚烂的烟花,从窗外传进来。
烟花瞬间照亮了漆黑的酒店房间,让李行舟看到抱着他的少年,不,青年的有力的臂膀,和沉而亮的黑眸。
折腾了一整天,竟然是和这个人一起跨的年。
.
第二天直到十点多,李行舟才缓缓醒过来,身上仍旧没什么力气,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最疼的地方他看都不用看,已经感觉到肿了。
而盛意竟然还在。
他居然还敢留在这里。
“你他妈……”李行舟气不打一处来,刚说出三字国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盛意也没了昨晚的疯狂,现在人模人样的,已经穿戴整齐,像是早就起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走。
“你先喝口水。”盛意没敢看李行舟的眼睛,起身去倒了杯热水,还体贴地用矿泉水兑了半杯,自己用嘴唇试了试温度,方才递过去。
李行舟本想很有骨气地别开头,或者更嚣张一点,把水杯打翻在地,泼他一身。但这样太难看,就好像被强之后的无能狂怒一样,就算吃了天大的亏,他也不想扮演弱者的角色。
李总于是接过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杯。
说实话,他的确需要水,昨晚后来实在扛不住哭了,所以体内极度缺水,这杯温度刚好的清水,及时地给李行舟补充了能量,让他有力气继续骂人。
“姓盛的,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他妈不是恐同吗?”
盛意:“……”
“哑巴了?装直男有意思?你他妈不仅是gay,还是个强j犯!”
听到这样的指控,盛意终于忍不住反驳:“可后来你也……说可以了。”
李行舟一顿,昨晚混乱模糊的回忆逐渐清晰,自己好还真……配合过,严格来说不算强j,顶多算合j,但是……
“那能一样吗?我被人下.药了!那是我能控制的吗?你这么听话,开始让你滚怎么不滚?再后来让你停你怎么不停?”
盛意承认自己趁人之危,不再狡辩,沉默地挨骂,李总又虚又横,嗓子又有骂哑的趋势,盛意忽然说:“你有电话,你姥姥的。”
“你姥姥的!”李行舟骂完,才反应过来,顺着盛意指的方向,看到自己枕头边的手机,果然正无声地显示来电,来电备注是“姥姥”。
“昨晚你手机一直在响,我替你静音了。”盛意解释,“跟你说过的。”
李行舟凶巴巴地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一口气把剩下的水喝干,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才将静音模式解除,接起电话,“姥,新年快乐!”
“没有感冒,就是刚起床。……嗯,知道啦,好啊。……我有穿秋裤。……元旦假期太短了,来不及嘛,春节一定回去。”
这是盛意第二次听李总撒娇,语气想刻意地轻快,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絮絮叨叨的,小声而小心地报喜不报忧。
大约是李行舟不愿意在这时候看见他,费力地扭过身体,而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满是痕迹的肩膀和后背。
盛意耳朵一红,竟又险些有了反应,连忙收了视线,把剩下的大半瓶冷的矿泉水拧开,一口干了。
等李行舟挂了电话,那种柔软的、撒娇的语气也不复存在,李总龇牙咧嘴地把自己转回来,冷冷地说:“盛意,装哑巴没用,我想你欠我一个解释。”
盛意之所以没有落荒而逃,也是为了给李行舟,或者说,给自己一个交代。
但他心乱如麻,整整一个早上,都没想明白该如何交代,李行舟就醒了。
“对不起,”盛意艰难地说,“昨晚是我一时冲动,你想要多少赔偿,说个价钱,我会尽量满足。”
李行舟气乐了,“盛大少爷,你当我是出来卖的?”
盛意:“…………”可他除了金钱上的赔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以身相许吗?当然不可能!
“老子开公司的时候,你还跟你.妈要零花钱呢!你当我是什么人?”李行舟越骂越激动,“昨晚,那可是老子的初.夜,你那点零花钱,赔得起吗?”
盛意讶然:“初.夜?!”
李总暴躁地说:“老子是纯1!操!”
元旦这个特殊的日子,很难让人好好地聊天,李行舟的手机又响了,这回却是李父,李行舟黑着脸挂断,对方却不依不饶地又打过来,父子俩像是较上了劲,这边刚挂断,那边就立即回拨过来,一来一回折腾了有十分钟。
今天的霉运像是没完没了,跨年夜被人下.药,一早又接到渣爹的催命电话,李行舟实在烦了,将手机狠狠一摔。
手机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铃声依旧高亢。
盛意绕过去弯腰捡起来,想了想,又替李行舟调成静音,才还给他。
李行舟胸膛起伏,过了一会儿,才烦躁地捋了把头发,接过手机,他顺了口气,忽然问:“你没病吧?”
盛意没反应过来:“啊?”
李行舟被他傻不拉几的样子气到,粗声粗气地说:“我记得你把房间里付费的套子都用完了,后来就直接——”
盛意脸一下子红了,抢答:“没有!……绝对没有。”
不知怎么,他又主动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我也是第一次。”
“也”字咬得很重。
可李行舟的重点还是放在了最后三个字上。
第一次?
他还真是个雏。
但第一次这么猛的吗?该说盛意天赋异禀,还是自己倒霉,居然稀里糊涂地给这么个大猛1开了荤。
李行舟责问的气势突然被打断,竟有点接不上情绪,他渐渐冷静下来,“不管怎么说,你昨晚救了我。”
他苦笑:“那个人来者不善,如果落在他手里,我现在说不定要叫辆救护车送去疾控中心买阻断药。……算了,算我倒霉。你要真想赔偿,回去跟你姐打个招呼,让她多照顾我们启乐的生意吧。”
这件事李行舟愿意不追究,算是最好的结果了,盛意长长地松了口气,但没立即走,毕竟昨晚他没控制住把他折腾得够呛,不知道李行舟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上药,但又不好意思直说,他支支吾吾道:“你……用不用……”
“你走吧,我接个电话。”李行舟没给他机会说完,疲惫地摆了摆手,就像打发闯了祸的小孩子似的,带着点没把人当回事的宽宏大量。
不知怎么,盛意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这就完了?
可李行舟似乎真打算就这么完了,自顾自地拿起电话,主动回拨了过去,语气不大好地说:“到底什么事。”
电话内容必然是李总的私事,盛意知道自己不应该听,最终抓起外套出了门。
电话那头的李父习惯性地骂了句脏话,才进入正题:“终于肯接你老子的电话了?哼,没别的事,就是过年了,给你打个电话。”
“打电话拜年?十几年了,我不记得咱们俩之间还有这种传统。”李行舟讽刺道。
“从前虽然没经常联系你,但该付的抚养费我欠过一分?”李父咆哮起来,继而又主动缓和了情绪,“从前是我对不起你,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别跟老爸计较,春节回家吧,咱们一起过年。”
“跟你老婆孩子一起过年?你们一家三口不别扭,我还觉得别扭呢。”
“不,只有咱们俩。”李父连忙说。
李行舟沉默了片刻,笑起来:“连那小三也不要你了?李军,你这日子过的,真活该。”
“小兔崽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我有妈生没爹养,从小缺教养,就会这么说话,不爱听就别再联系我。”
“你——!我是你爸,你敢不管我,我去法院告你!我他妈找媒体曝光你!你信不信?”
“我信。”李行舟凉凉地说,“你做得出来。对我,你什么做不出来……我李行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但也不是以德报怨的圣母,你没缺过我抚养费,也没尽过当父亲的责任。我会养你,但不是现在。”
“你现在有手有脚,还用不着我养老,等你动不了的那天,我会主动联系你,请保姆还是住养老院,钱我都会出。今天借这个机会,通知你一声,从现在起,别再打电话说什么父子情深的话来恶心我,至少十年,咱们都别再联系,除非你提前瘫了。”
说完,李行舟挂电话、拉黑一条龙,把手机扣在床.上,颓然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恶气,听到门外传来一点动静。
李行舟心中一动:难道盛意没走?
盛意真的没有走,他被“赶出去”之后,没有立即离开,然后就发现这家酒店的隔音不大好,李总稍微大声一点,站在门口的盛意都听得清清楚楚,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
说起来,李行舟这个年过得真够糟心的,而他有很大的责任。
怎么说也不该真的一走了之。
盛意给自己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决定等李行舟挂了电话,便开门回去……至少看看他有没有伤到。
可有些事就是那么巧,李行舟的电话刚讲完,盛意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季乐。
他昨晚就把手机调成“免打扰”模式,除了季乐之外,谁的电话也打不进来。
盛意陡然升起一阵心虚——不知是对季乐心虚,还是对李行舟,亦或都有——几乎在手机响起的同时,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这么快就接电话了?在玩手机吗,”季乐有点惊讶,声音里带着笑意,“新年快乐。”
盛意捂着手机,快步走到走廊尽头,估摸着李行舟听不到了,才低声说:“新年快乐。”
……
李行舟抻着脖子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盛意去而复返,摇摇头,自嘲地一笑:“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罢了,人是他赶走的,反正一开始也没打算让他留下。
好在药力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手脚虽然酸疼,却恢复了力气,李行舟自食其力地下了床,可没想到双.腿都是软的,压根站不住,直接跌坐在地毯上。
“!!!”
屁.股着地的那一刻,李行舟眼泪都疼出来了,缓了好半天,才龇牙咧嘴地爬回床.上趴好。
好疼。
直到现在,他才相信了Era对一米九体育生的那些天花乱坠的吹捧,盛意甚至更胜几筹,比era描述得还要更夸张几倍,无论体力还是硬件,都超出了普通人类范畴,简直是畜生。
而李行舟还是第一次,真是要了老命了。
“一点都不懂事,”李总死狗一样趴在床.上,泪汪汪地自言自语,“就算赶你走,也总得扶我起了床再走吧。”
想到自己每次事后,都温柔贴心地抱小男生去洗澡,对比自己的待遇,李行舟愈发感到凄凉。
但转念一想,这不一样,他和小男友们都是你情我愿,是有感情在的。而盛意……别说感情,他们之间除了剑拔弩张就是虚与委蛇,昨晚盛意救了他,却用他开了荤,然后第二天还妄图用钱摆平,好像急于撇清关系似的……那么嫌弃我,你昨晚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李行舟越想越憋屈,一边骂盛意,一边再四试图站起来,可除了把自己折腾到疼得脸色发白,一点成效也没有。
这个样子,就算出了门,估计也撑不到回家,他不想自己这幅狼狈模样被陌生人看见,赶在Chek out之前,给前台打电话续了一天房,并三令五申不准保洁进来打扫,也是这时候,李行舟才发现自己住的是一家快捷酒店。
一晚上才四百二十五。
妈的,竟然在这么便宜的地方破了处。
李总已经气到麻木了,自暴自弃地趴回床.上,这时才发现手机里还有不少未接来电和未读微信、短信。
除了各式各样的新年祝福,剩下的都来自Era。
昨晚自己突然消失,他大概急疯了,李总一向打落牙齿喝血吞,死要面子,对自己的遭遇只字未提,报了平安,便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在酒店又缓了一天一夜,才勉强能起身,好在现在正值假期,他有正当理由不用见人,可以把自己关在家里,慢慢地疗伤。
除了身体上的不适,李总觉得心灵也受到了巨大的创伤,以至于苏铭洛后来发了条“看起来很像群发但实际上应该不是”的新年祝福短信,他也没有回复——李行舟对上床这件事有阴影了,得缓缓。
而这三天,他既没联系盛意,也没收到对方的只言片语,那件事好像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李总纵横情场这么多年,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从感情上觉得憋屈,可从理智上想,他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
盛意不是普通的男孩子,他不能把人家怎么样,也不屑于接受金钱上的赔偿,事情便只能不了了之。罢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睡一觉怎么了,又不会怀.孕。
不过,李行舟倒是后知后觉地怀疑起来,盛意怎么那么巧出现在那个快捷酒店呢?还有,就冲他随随便便就能跟自己滚床单这一点,二十二还没破.处,谁信啊?
李行舟越想越心惊,觉得最好还是尽快安排一次体检。
元旦假期很快在养伤中结束,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作为老板,不露面不合适,李行舟准备到公司点个卯,再赶去医院做检查。
员工们大约还沉浸在丰厚年终奖的喜悦里,所以上班第一天精气神都还算饱满,张晓颖尽职尽责地替李行舟泡好了咖啡,然后就被自家老板的模样吓了一跳。
“李总,你怎么这么憔悴?没休息好么?”
岂止是憔悴,你老板我遭了大罪了,养了三天才能下床。
可他嘴上说:“嗯,有应酬,多喝了点酒。”
张晓颖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边把咖啡递给李行舟,一边叹气:“老板,自己的身体最重要,不要喝太多了。”
语气相当怜爱,把李行舟听得莫名其妙。
.
恒元集团总部。
隔着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都能听到盛建平的咆哮,“大过年的,一声不吭跑了!第二天才回电话,然后又没影了!像话吗?一整晚没音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绑架了!”
几个秘书都自觉地躲得老远,谁都不敢这时候去触董事长的霉头,唯一敢待在他身边的“勇士”,只有盛建平的亲女儿小盛总。
盛菡熟练地给自家老父亲顺毛:“哎呦老爸,就咱家大意那体格,他绑架别人还差不多,不是问清楚了,朋友叫他出去玩,就是徐纵、谢绪他们,您不用担心。”
“谁担心了!是你.妈担心他!我才没担心!还有徐纵那几个崽子,都是不成器的东西,让大意少跟他们玩!”
“是是是,回头我说他,爸您消消气。大意不是小孩子了,早过了该定门禁的年纪,您也别一直拘着他,这样反而容易逆反。”
“我对他够宽容的了!好好的大学不好好念,玩了四年球,突然回国,我也没逼着他回去拿学分,以为孩子长大了,懂事了,回公司帮帮忙,给你我分担一点也好,结果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中途放弃了!”
“爸,说起这个,我得给他正名,大意挺有进步的,这几个月一直在认认真真地学东西,就在那个跟元筑合作的小科技公司里‘上班’,朝九晚六风雨无阻,他对那家公司应该蛮有感情的,后来启乐和咱们的元筑签了长期合作,就有他的功劳,大意后来没去公司,却跟我极力推荐过。……是的,就像我那天说的,他们的老板李行舟很有能力,也有人格魅力……”
.
自打那天之后,盛意便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竟比李行舟养伤的时间还要长久。
他独站在阳台上,指间燃着一支香烟,高高大大的背影竟有些违和的忧郁潦倒气质。
“姓李的说谎。”他喃喃地自语。
什么叫“睡一次就能失去兴趣”?根本不是这样,渴望某样美食太久,真的尝到了,发现比想象中还要好吃一百倍,怎么可能失去兴趣?
他至今还记得李行舟身上的味道,古龙水的木质香调,混着烟草味,就像现在夹在手里的这一支。
盛意烦躁地把香烟按灭,再用拖鞋狠狠碾碎。
他怎么对得起季乐?可他真的忘不掉,李行舟就像某种违禁品,只要碰一次就会上瘾。除了新年那一天,季乐是清晨睁开眼睛便第一个跟他说新年好,之后便又恢复了每天晚九点左右一个电话,可盛意却渐渐地不敢接了。
没想到逃避了几天之后,季乐竟然找到了盛意身边的朋友。
这天早上,徐纵提着谢绪上门负荆请罪,两人生怕吃闭门羹,隔着可视门禁,开门见山:“意哥你最近是不是比较忙?季乐担心你,就派我们过来看看!”
盛意:“…………”
提了季乐的名字,俩人果然顺利进了门。
徐纵和谢绪俩人先替季乐表达了关心,问盛意是不是不舒服,如果有空的话可以给季乐回个电话云云,然后就是真情实感的道歉,谢绪大约是被那天暴怒的盛意吓坏了,今天差点没给意少跪下忏悔,诅咒发誓只想整姓李的,没想给意哥添麻烦。
可提起这件事,盛意仍旧冷冷的,徐纵生怕意哥当场发作,他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忙转移话题:“好在后来你及时赶到,救了那小白脸,才免了一场麻烦。”
盛意敏锐道:“你怎么知道,蒋亿说的?”
俩人面面相觑,都闭嘴了。
盛意心一沉:“他还说什么了?”
“就,蒋亿后来也上了楼,酒店隔音可能不太好,嗐,也没什么。没敲门,他就走了。”徐纵说得含糊,盛意却明白过来,沉声说:“他都知道了,你们也知道了。”
徐纵立马诅咒发誓:“这件事我可没跟季乐说,谁都没说!”说完还怼了谢续一下,“老谢,快表态!”
谢续忙道:“意哥放心!我们会给你保密的!”
徐纵:“都是男人,我们懂你,那小白脸长得跟开了美颜似的,还被下了药,那种情况下,他哼哼唧唧地求你,谁能把持住?”
谢续:“对都怪他太骚,跟意哥没关系。”
“都他妈闭嘴。”盛意忽然发了火,一脚踹翻椅子,谢续连椅子带人一起滚到地上,安静如鸡地没敢吭一声,半天才委屈巴巴地自己爬起来。
盛意烦躁道:“老徐,改天把蒋亿叫出来,我跟他聊聊。”
徐纵:“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蒋亿亲口保证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也行。”盛意说,不耐烦地一摆手,“没事的话,你们回去吧。”
谢续听了这话如蒙大赦,马不停蹄地脚底抹油,徐纵落后一步,被盛意叫住。
可盛意把人叫住,却迟迟没说出个所以然,徐纵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憋得够呛,忍不住拍拍盛意的肩膀,说:“哥,第一次嘛,食髓知味是很正常的,何况你又遇上那么个极品,长得帅,又事业有成,能把那样的男人压在身下,想想都爽,人之常情。”
盛意:“………………”
没想到徐纵居然字字珠玑,句句都戳在他心窝子上。
徐纵:“但是,说句不该说的,我觉得你这事儿办的,真挺对不起季乐,你不知道,他联系不到你,有多着急,电话都打到我们这儿来了。季乐够可怜的,他被那个渣男伤成那样,刚准备跟你在一起,结果你又和那渣男不清不楚地牵扯上了。”
“我们没有不清不楚,”盛意下意识否认,“我心里喜欢的还是季乐,他托付我的事,我也从没忘记,会让他满意的。至于李行舟……都安排好了,我不会再见他了。”
.
送走两人之后,盛意便主动给季乐打了电话,季乐虽然没说什么,但很少见地哭了——让盛意恍然想起,他那么敏感又脆弱,与拿得起放得下的李总完全是两类人——又大约半小时之后,季乐的主治医生也和盛意长谈了一次。
打过两通越洋电话后,盛意便翻出通讯录,把李行舟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得干干净净。
那就是一次意外,只要不再纠缠,过去就过去了。
或许是时候回到季乐身边,回到学校,回到橄榄球队,把生活回归正轨。
可下了出国的决心,盛意却迟迟没有动身,连续几天泡在健身房里,把自己累到精疲力尽,没有力气想些有的没的,再去睡觉——他总觉得,应该把李行舟这个人完完全全地忘掉,再回到季乐身边,对他才公平。
可李行舟像一把扎了根的蔓草,在他心里挥之不去,风吹又生,见缝插针地瘙到痒处,惹出一连串的美好的、羞耻的回甘。
于是,盛意的行程一拖再拖,直到盛菡亲自砸开他的门。
盛菡看到自家亲弟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完全掩不住脸上的嫌弃:“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要参加年度丑比大赛吗?还是打算cos原始人?你多久没刮胡子了?二十岁的小伙子,怎么搞得这么邋遢,麻烦让一让,你真的丑到我了。”
“………”盛意,“你来干什么?”
盛菡这才说起正事:“告诉你一件好事。”
“你不是不想回学校吗?老爸派人跟你们校长谈过了,他准备捐一栋楼——也不单单是为了你,以后我要是有孩子也用得上,算咱家的校友捐款——现在你即使不回学校也不用延期毕业,可以改为线上答辩,随便准备个论文就行,开不开心?”
盛意:“不——”
盛菡:“但这是有条件的,你得回公司帮忙,就是那家新成立的装饰公司元筑,它和启乐科创一口气签订了许多合同,老爸的意思是,干脆搞一个长期项目指挥办公室,办公地点放在咱们这边,请他们李总亲自过来把关,你负责接洽。”
“?!”盛意,“爸说的?为什么?”
看盛意愣愣的,盛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为了你,你以为老爸那么闲,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是觉得——也是我们一致认为——李行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近朱者赤,你跟他在一起能学到很多东西。”
然后就听盛意一口回绝:“我不去!”
但盛菡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她早就发现自家弟弟和李总很不对付,不过盛菡还是颇有信心,毕竟盛意还曾经极力劝说过她和启乐签长期合作合同,至少说明他对启乐科创这个公司是有感情的,于是盛菡自信地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是在通知你。”
到底开什么玩笑?他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建设,就是为了躲开戒断名为“李行舟”的du品,努力把回国这一段时间的点点滴滴统统忘干净,回归原本按部就班的生活,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他根本不需要的线上答辩,就违背原则,再去见他呢?
不去就是不去,他绝不可能再见李行舟哪怕一面,更何况是再度共事。
.
三天后,盛意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还换上了盛菡专门给他挑的正装,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不大放心地自拍一张,发给了徐纵。
徐纵秒回了一个问号。
【Y:怎么样,还丑吗】
【徐纵:?????】
【徐纵:你说角度还是人?你这直男死亡自拍角度真是绝了,没有人拍照会对着自己的鼻孔谢谢。不过,你长得帅怎么拍都有理,胡子刮了一下子从欧美猛男,变小鲜肉,又是咱们当初的校草了,还有这身西装,有肌肉穿西装就是好看,撑得起来!】
盛意被这套彩虹屁吹得稍稍恢复了自信,又问:
【Y:你懂男士香水吗?有没有推荐?】
【徐纵:我嗅到了恋爱的酸臭味!打扮得这么骚,又要喷香水,绝壁有情况啊!你该不会是打算回国外去见季乐吧?今天就走吗?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哥几个给你饯行啊。】
盛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把去公司帮忙的事告诉徐纵,但隐去了和李行舟合作的事情没说。
他不想让徐纵误会自己是为了再见李行舟,才刻意打扮的。
盛建平和盛菡连番找他谈了好多次,就连老妈也说舍不得他一直在国外,半年都见不上一面……姑且、姑且听他们一回罢了。
盛意甚至提前了半小时去元筑报道,因为盛大少爷这尊大佛将在此办公,陈长春很有眼色地给“指挥部”分了一个特别气派的大办公室,偌大而崭新的办公室只有两张办公桌,一张给盛大少爷,一张给启乐的李总。
而三楼东侧半层都是启乐科创的程序员并两个产品经理办公的地方,未来一年的时间,他们都将在这里“借调”,负责培训元筑的员工如何操作他们开发的系统,以及继续配合开发和改进新软件。
盛意等了足足半小时,也没见到李行舟的影子,却看到李总那位小助理张晓颖踩着点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见盛意就眉开眼笑地热情招呼:“盛主管早啊!”
盛意眸光一亮,却见她身后空空如也,视线也渐渐淡下来,冷冷淡淡地点了头,算作打招呼,张晓颖却主动说:“李总今天没用我当司机,应该是自己开车过来。”
“……嗯。”盛意眸色沉了沉。
李行舟一向准时,这个点都没到,该不会是不愿意见他吧?
却听张晓颖忽然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你们和好了呀?”
盛意:“?”
张晓颖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高深莫测表情,悄声道:“自打你突然走了,李总的状态就一直不大好,元旦的时候甚至还买醉,憔悴得不行,哎,他以前分手可从来没这样过。”
盛意震惊:“分手?他跟你说的?他跟你说……”我们在一起过?
还……买醉?
原来,原来忘不掉那一晚的不止他一个人?盛意忽然有点激动。
可张晓颖却住了口,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盛意才看到,她身后,不远处楼道口的逆光中,现出一个颀长俊秀的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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