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宁谚是跑着离开的，带点逃的意味。刚刚他和童欣的距离离得太近，他闻到她身上的汗味夹杂着玫瑰花香的奇特味道，和以前的不一样。

        以前童欣身上也是带着奇特味道的，那个味道大家都不喜欢，躲得远远的，只有宁谚和江米不嫌弃，还觉得好闻，整天往她面前凑。

        以前童欣的味道很臭，很腥，很特别，但宁谚靠近过，喜欢过，沉迷过，还被它织成的网束缚过，临别时反手拽住不肯放手，对方却不给他丝毫机会，直接消失不见，让他遍寻不着。

        来的时候已有预警，出影视大楼的时候，还真下起了雨。风吹得雨丝打晃倾泻，仿佛在眼前铺开一层细密薄纱，世间万物都变得朦胧不清。

        宁谚抬头，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原来已经是秋天了。

        他快速钻进车里，启动车子，出了影视大楼，很快汇入车流。

        回到医院的时候其实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大家都在收拾桌子准备下班。宁谚开了电脑，他还有两份病历没有输完。

        张日忠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忙完早点回去歇着。”

        宁谚回他：“好。”两份病历输得很快，完了他把白天的病患资料又重新整理了一遍，都捋清楚后他才脱白大褂下班。

        回去路上，他去熟食店买了两样小菜，打算回去煮点稀饭就着吃。一个人生活的好处就是——随意，简单。

        进门后，脱了外套随意丟在沙发上，买回的小菜用盘子装好放桌上，去厨房把稀饭煮着。煮稀饭的时间他拿了睡衣去卫生间洗澡，出来的时候刚好稀饭也好了。

        吃饭之前衣服丟洗衣机里转着，晚上他一般吃得不多，一碗稀饭就够了，剩下的留明早吃。收拾好碗筷，衣服也洗好了，去阳台晾好后就上楼了。

        睡觉之前他习惯看会书，现在读研二，平时没时间去学校上课，都是抽空自学。

        早上王乔迟到了，被张日忠训了一顿，等张日忠一走，他开始聒噪起来。他说：“真是日了狗了，被人碰瓷了。”

        大家都看过去，宁谚手还在键盘上敲着，耳朵却也竖起来。

        王乔喝了口水，说：“我说我就是医生，可以给那大爷检查检查，人还不信，非要去医院。去医院可以，我说来我们医院吧，人也不愿意，说要去大医院，靠谱。好吧，我陪着。结果，怎么着，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查了个遍，钱花了不少，病也查出来了。猜猜什么病，有奖问答。”

        王冬第一个抢答：“肺癌？”

        王乔白了他一眼：“滚。”

        行斌小声的插嘴：“肝癌？”

        王乔被气笑了：“怎么都跟癌过不去？宁医生，你猜。”

        宁谚停了手上的动作，认真的想了想：“没病。”

        刘医生“嗤”的一声笑了：“宁医生，你是不是没听清楚问题。”乐得直呵。

        “十级反转，宁医生答对。”王乔拍起手来，给了宁谚一个大大的赞，说：“啥病没有，缠人的病。赖上我了，非在医院住着不出来，还喊着这疼那疼，演技那个了得，奥斯卡都欠他座金奖。”

        众人一阵哈哈哈哈，王乔气得脸红脖子粗，骂骂咧咧。宁谚也跟着笑了两声，他问：“那怎么办？”

        王乔拿出兜里的钱包，翻了个倒给他们看：“空了。最多在医院住一周，再多我也承担不了。”

        晚上九点，童欣还在舞蹈室练习，舞蹈老师已经过来叫停三次了，她当没听见。最后没办法，舞蹈老师给胡桉打电话：“胡秘书，童小姐的脚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还在练，我的话她不听，您看，要不要叫俞总过来看看？”

        胡桉看了眼旁边不醒人事的俞晨辰，说：“你先下班吧，我半小时后到。”

        俞晨辰今天约了一个综艺的主持吃饭，这个主持是明天童欣要上的那个节目的主持。

        一个娱乐主持而已，论地位身份俞晨辰甩他不知多少条街，但在席上，俞晨辰把自己放得很低，一直在抬对方。酒喝了不少，钱自然也是塞了很多，只希望明天的录制一切顺利。

        这届网友也不知怎么回事，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事都会扯到童欣，所以只要她一有公众活动都会上热搜，还他妈几乎全是黑热搜。

        每次童欣上节目之前，俞晨辰都会提前各种打招呼，可他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堵不了悠悠众口。

        童欣的招黑体也真是让他操碎了心。

        把俞晨辰送回家后，胡桉让司机送她回了公司。正如舞蹈老师在电话里说的一样，童欣像疯魔了般还在练舞，而她的动作明显越来越不协调。

        胡桉接了杯热水，敲了敲舞蹈室的门：“童欣。”

        童欣从镜子里看到胡桉，停下动作，转过身问：“你加班到现在？”

        胡桉走进去，把水递给她，笑着说：“你以为都像你这么拼命呀，舞蹈老师说你脚肿了，我过来看看。”

        童欣抿了一口水，看了眼自己肿得像猪蹄的脚，满不在乎的说：“没事，还撑得住。还不熟练，想多练练，明天现场怕出错。”

        胡桉走近了些，扶着她，说：“你要求太高了，我刚看了，已经很好了。走吧，送你回去。”

        童欣还想再说什么，但看胡桉的表情不容商量的样子也就作罢：“好。”

        她只是怕胡桉向俞晨辰告状，有些人平时还好，生起气来却挺吓人的。

        车里，胡桉从后备箱拿了一盒护肤品递给童欣，说：“俞总托我买的，我用得挺好的，你试试。”

        童欣接过，失笑的说：“我还以为他说着玩的，还真让你去买，小题大做。我才不信搭凌晨航班会胶原蛋白流失，那些机长和空姐我看皮肤都挺好的。”

        胡桉闻到一股酸味，她自己身上散出来的，的确，她嫉妒羡慕了，没有恨。童欣很好，她恨不起来。她也笑，说：“你还是听他的吧，都是为了你好。”

        童欣看着护肤品包装上的字，全是英文，看不太懂，应该很贵，她敷衍道：“知道了，听他的。”

        很快，车到了楼下，外面还在下雨，童欣的脚又受了伤，胡桉要送她上楼被她拦住了：“不用了，谢谢送我回来，你早点回去休息。”

        胡桉朝她挥了下手，说：“那你慢点。”她是等童欣进了楼上了电梯才叫司机走的。

        雨从昨天傍晚一直下到现在，还没有要停的趋势。可能是天气的原因，下午大家都闲，包括平时最忙的宁谚，也没病人，拿着手机在刷时事热点。

        对面的王冬一直在玩消消乐，声音还不关，爆炸特效一会炸一下，扰得人不清静。

        王乔自早上被张日忠骂了后心情一整天都不美丽，一副忧郁王子上身，耷拉着脑袋，就像冬天吃冰棒一直凉到心，他皱着眉怼王冬：“你没点自觉啊，公共场合能不能把音消了。”

        这哥俩向来不对付，一点没有同卵情谊，最平常的一句话也能听出不同的味道。王冬“切”了声，不消音还把音量往上调了几个度，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都是“excellent”的声音，得亏现在张日忠不在，要不然又得挨一层皮。

        王乔眼看就要发作，都已经站了起来。宁谚连忙插嘴：“王乔，今天不用出诊吗？昨天那个扭伤的我看还要再扎两天才行。”

        王乔对着王冬翻了个白眼，转头对着宁谚说：“不知道什么情况，早上我去了，可前台跟我说录节目去了，有需要再打电话，我估摸着应该问题不大。”

        宁谚想起昨天他明明和童欣说过再练腿就要废了，虽说有故意说重的成分在里面，但确实不宜过度练习，他没有撒谎。

        宁谚微蹙起眉，放下手机，看着王乔说：“虽没伤到骨头，但也挺重的。”

        王乔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懒得操心，人自己都不爱惜。”

        确实，人自己都不爱惜，作为旁人瞎操什么心，有毛病。

        临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宁谚收起手机，准备去护理部转转，好几天没回爸妈那了，等会一起回去，他馋张彤做的菜了。

        他刚走到门口，听到刘医生：“卧槽，心好疼。”

        大家都抬头看过去，宁谚也停住脚，往回看。

        刘医生看大家都看过来，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指着手机说：“不是说我，是这里。刚出的热搜，童欣录制节目不慎从舞台跌落，紧急送医。”

        “卧槽，怎么回事，我的女神千万别出事啊。”实习医生行斌连忙拿出手机翻看新闻，一边看一边也捂着胸口，“我的心也疼了。”

        王冬不是童欣的粉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还是想想等会去哪吃饭来得实在。”

        宁谚没理会他们，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往外走，只不过不是去护理部，而是拐进了厕所。

        进到隔间，栓上门，他打开微博，第一个跳出的新闻就是刘医生说的那条。新闻里附了一小段视频，台下观众的目光像无数条探照灯的光柱，紧紧地追逐着前排c位的童欣，突然她脚下一踉跄，人直直的往台下栽去，紧接着就是一片震耳欲聋的杂音，节目暂停录制。

        他握着手机的指节已经泛白，心口像有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的连气也不能吐。牙也不自觉的咬得紧紧的，整个人在轻微的发着抖，他捂着脸低声呢喃：“为什么不听劝，这下好了，不光脚废了，人也……”

        医院走廊里，俞晨辰眉毛拧成了疙瘩，靠在手术室外的白墙上，一言不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术中”三个字，垂在两旁的手握成拳，浑身肌肉崩得紧紧的。

        张骞站在他旁边，尽量减弱自己的呼吸音，他怕一个不小心，他会挨拳头。

        节目导演，主持，编剧等全围在旁边，不停的道歉，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

        胡桉好不容易把外面的记者给安抚好，急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杂乱情景。她温声对那些节目负责人说：“大家先回去吧，一切等童欣出来了再说。”

        这么多人留下也没用，大家交流一番就先行离开了，心事重重。

        录制现场出了这样的事，赔偿肯定是少不了，节目后续能不能继续还不好说，现在最好是祈祷童欣没事。

        胡桉去护士站接了一杯水，给俞晨辰递过去，说：“俞总，喝口水，会没事的。”

        俞晨辰没接水，也没看她，还是盯着那三个亮着的字。他不喝，胡桉自己把水喝了，她刚讲了挺多话的，口确实渴了。

        等待的过程异常煎熬，三人像被老师罚站的小朋友，排成一排，不说话，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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