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火上浇油

红日西坠，晚霞漫天，姜写意正坐在墙瓦上，背对着夕阳，灿烂的霞光穿过稀疏的，为她披上了一件梦幻般的薄纱。

        少女穿着一件粉霞锦绶藕丝罗裳，乌黑的秀发绾成垂髻，簪着一只金海棠珠花步摇，月眉星眼，本就是绝代佳人，这朦胧的霞光更添了几分艳色。

        姜写意被这一声怒吼吓得抖了一下身子，那人的声音介于男性和男孩之间，有些青涩又有些低沉，她一听便知是她的死对头，她低着头望着下方的陆行，拍了拍胸膛，埋怨道：“你吓我一跳。”

        姜写意面上丝毫不慌，半点没有被抓个正着的尴尬，好像这会翻人家墙角的人并不是她，她身体轻盈，像只小猴一样，从高高的墙檐一跃而下。

        陆行一面望着，一面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似是不放心。

        待姜写意跃了下来，站稳身形，才问道：“你有何事？”

        “陆行，你是不是躲着我？我在你家门口等你七天了，每次来都说你不在。”姜写意双手叉腰，轻轻仰头，嘴角勾起。

        又得意地说道：“你看，你躲我有用吗？本小姐我还是找到你了。”

        小姑娘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两只杏眼闪着眸光，如晚星一般，嘴角弯起的时候，梨涡微展，如同三月里盛开的桃花，灼灼其华。

        陆行似笑非笑地看了姜写意她一眼，喊道：“来人，有人擅闯陆府，将她给我扫出去。”

        院里停歇的鸟雀扑簌簌地展着翅膀飞走，姜写意生怕他真的把人招来，到时候传出去，她怕是十张嘴也要说不清了，所以她顾不得别的，上前一把捂住陆行的嘴，说道：“陆行你别这样，我们谈一谈，谈完我就走。”

        姜写意的声音不似之前一般嚣张，放低了声音，绵软的声线叫陆行有一瞬的失神。

        陆行的唇贴在姜写意的手掌心，她的手温暖柔软，他嗅见一股淡淡的安神香味，那是她最常用的香料，姜写意用的香如她这个人一般，女子大多爱花果香，唯独她钟情这种清淡素雅的味道。

        姜写意脸上因薄怒带着几分红晕，一双杏眼瞪着他，眼眸中的只落了自己的身影，他想到：哪有像她这般求人的。

        越是这种烂漫天真，谁也不放在心上的傲气，越想要占为己有，想要在她的身上留下浓墨重彩。

        陆行拉下姜写意的手，“说吧，你要和我谈什么？”

        姜写意约莫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放软了声调，问道：“陆行，你喜欢我吗？”

        “什么？”陆行蹙眉，他没想到姜写意竟会问这个。

        “你既然不喜欢我，不如退了这个婚，我们就此打住，忘掉以前的不愉快，大家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

        陆行垂眼冷笑“姜写意，是你当初求得赐婚，是你当初说的心悦与我，这会又来逼我退婚，你当我陆行是什么？。”

        “我没逼你退婚，只是来和你商量。”，姜写意见陆行真的动了怒，先是沉默了片刻，小声说道：“那件事算我不对，日后你需要什么，我会想办法补偿，只是这婚约不行，再说你身边都有别人了，你凭什么不退婚，你是不是想共享气人之福？”

        姜写意好似想到什么，“哼哼”了两声，“你要是娶了我，就别想纳小妾，不然我见一个给你休一个。”

        她本以为说了这话，陆行也许会犹豫几分，到时候她再说点好听的，就可以解决这事，不料陆行面色比之前看上去更加生气，他微眯起眼睛，眸中跳跃着怒火，定定盯着她。

        姜写意被他身上的冷意，逼得后退几步，毫不自知地抱怨道：“陆行你每次都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安成怎么受得了你的？”

        这话仿佛火上浇油，陆行简直想把眼前这个人抓过来，用身体行动告诉她，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让她止了脑袋里的乱七八糟

        只是。

        她的心如白纸一般，未曾有过他的落笔，既如此，他自不能轻易开口，平白添堵。

        “来人——”陆行沉声道：“送姜姑娘出去。”

        陆府的家丁闻声赶来，看见院落里突然出现的姜写意都是一愣，不明白姜写意是如何进来这内院的，同时也看到自己少爷要吃人的表情，一个个垂着头，不敢动弹。

        “若是下次再有人从这院墙翻进来，你们就去一人领二十大板。”

        侍从知主子生气，也知自己的疏忽，不敢多言，陆行的贴身侍从长恭走到姜写意跟前，躬身请她离开。

        姜写意临走时，瞧见一个女子站在穿堂边，似是听见响动循声而来，那女子穿着一身青绿色云花缎织的海棠锦衣，鬓发上束着银丝绞花，虽简单朴素，但不失清新大方，

        姜写意多看了几眼，总感觉这人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长恭再次催促道，她才不得转身离去。

        夏至时节。

        盛京城，晨光晴好，主干道两边的榆树早已绿叶成荫，暑气炙热，门口守城的士兵一个个耷拉着闹到，没什么精神，正百无聊赖的抱着自己的长戟靠在门边。

        燥热的日头下，人流依旧不减，攘往熙来，忽然街道另一头传来车轮与地面摩擦所发出“轰轰”的声音，如雷鸣一般，声势浩荡。

        守城的士兵们吓的踉跄跌醒，忙站直查看，一队马车由远及近渐渐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车队前一人牵着一匹黑马，后面跟着三辆马车，后面长长的队伍大约一两百号人。

        前面的人举起一块金牌说道：“钦差大人去办案，快让路。”

        守城的士兵赶忙让开，车队浩浩荡荡出了城。

        站在路边的一个过路的人看着这场面，好奇地问道：“他们这是干嘛的？”

        “应该是去中州吧，好像听说那边的有水灾，派人过去看一看。”

        “可不是说派了赈灾款吗？是有别的事情吗？”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这就不清楚了。”

        这盛京距中州约莫要三四天的路程，车队行至途中，长恭骑着马压地飞来，来到马车不远处，敲了几声，随后一只手拉开帘幕。

        “什么事？”

        长恭压低声音说道：“少爷，有人跟着。”

        陆行静默了片刻，问道：“几个人？”

        “还不确定。”

        “先静观其变。”陆行依旧平静地说道。

        跋山涉水了数日，陆行一行人来到洛邑。

        “大人，天色已晚，不如今日先在驿站修整一晚，明日直接入中州。”

        “也好。”陆行回望了远处一眼，意味声长地笑道：“这人从盛京跟到此处，到是锲而不舍。”

        “看来极有可能与这次的事有关，少爷要多加小心。”长恭面色严峻地说道。

        “不怕有事，就怕没事。”

        中州洪灾，朝廷拨给赈灾款二十万两，两个月过去，原本以为一切都能平定下来，却不知哪里来的流民自称中州有人祸，带着一份血书，疲于奔命，雨沐风餐，击响了登闻鼓，还未来及询问真切，却被当做叛党给当众射杀。

        鼓声如同惊雷一般，将原本风平浪静的朝堂搅荡得动荡不安。

        树欲静而风不宁。

        中州郡守闻得此事，快马上奏，自称一切无虞，这人乃得疯癫之症，胡乱攀咬，切不可信。

        皇帝夜间急招几位大臣，陆丞相自荐犬子太常寺少卿陆行前往监察，帝允，旨彻查。

        本来陆行应该明察暗访，低调行事，可他偏要大张旗鼓，恨不得人尽皆知。

        如果真有隐情，皇帝派人怕是早已被知晓，这会中州早就被安置得当，一无所获，不如他先装出一副不成事的样子，降低戒备，再慢慢暗查。

        只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按奈不住，送上门来。

        陆行招手让长恭靠近，附耳交代。

        长恭一脸认真地听着，最后点点头，领命出去了。

        遥夜沉沉如水，风紧驿亭深闭。

        姜写意风尘仆仆赶到的时候，客栈不是关门了，就是住满了。

        驿站需要手令才能住，她哪来的手令，她有些懊悔，早知道就把哥哥的拿来了。

        她隐在驿站垣墙后，观察了一会附近的环境，寻了一处围墙较矮的地方，“腾”的一下跃起，借靠着大树，身轻如燕，三两下就蹬上墙头，先是俯身，见驿站内灯火稀疏，枝叶扶疏，天光云影，静谧的似是无人，她敏捷地翻身跃进驿站。

        她贴着墙角边缘，倾耳细听，除了几声虫鸣，再无其它，好奇怪，这驿站竟然没人吗？她一点点挪动身体，绕过庭院，直接来到客房处。

        黑灯下火，姜写意目不视物，宛如盲人一般，一手摸着栏楯，一手探索着前方，走了几步，心中就直打鼓，她明明看见陆辰煜的车队进来，浩浩荡荡的，少说也有一百来号人，怎么可能一点声响也没有，也没有一点灯光。

        想到这，姜写意止了步，同时，她敏锐地捕捉到刚刚有什么东西快速一闪而过，只是不待她反应，一张网从天而降。

        待灯火亮起，她先是条件反射闭眼，缓了一会，待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睁开眼。

        走廊两边站满了侍卫，好家伙，怪不得她觉得进来怪怪的，原来是埋伏等她，她又不是什么朝廷侵犯，她只是过来找人，犯了什么法律。

        姜写意双手托起网，试图甩开，几番挣扎后，没了力气，她喘着气，脸微微泛红，看着外面的人，像只幼小的困兽，呲着幼齿：“你们凭什么抓我，拿开这张破网。”

        一人穿过走廊，行至她面前，蹲下身，待看清她的面目后，瞳孔骤缩，怔愣了一瞬，待他再三确认过后，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脑中那根弦断裂的声音。

        “姜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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