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危机

客栈二楼的上房。

        屋中及两边都摆着全套酸枝座椅，屋内燃着不知什么味道的香，一缕缕升向空中，再缓缓消散，屋内有三人，陆行坐在靠墙正中的椅子上。

        旁边的椅子本与高脚茶几并行，长恭将椅子挪至后边坐下，用来放茶的茶几上，摆着纸砚，本就不大的案面上，显得满满当当。

        另有一女子，双膝跪在厅堂正中，面朝着陆行。

        李珠虽之前口口声声称着要见这位大人，如今当真正见到了，却因自小生长的乡野，没见过什么厉害人物，如今乍一见，面上不由得又是惊又是惧。

        陆行坐在上方，打量这名女子，他之前听人提起过，姜写意上回受伤就是为了救此女子，他当初问过姜写意此事，说是欠债，也再没有多究。

        刚姜写意将此人带来，说有要事相禀，陆行来此主要是为了水灾一事，本地事务应通过当地知县受理。

        陆行本欲带往府衙内，该怎么处理，自有人妥善处理。

        却不料此女子态度坚决，称所禀之事，刻不容缓，思量再三，陆行决定先听听所禀何事，他让长守看着姜写意不要捣乱，另让几人守在门口，长恭勉强用作主簿。

        陆行开口问道：“你是何人？又有何事要禀本官？”

        李珠双手握拳，手心不知不觉间满是湿漉漉的汗津，她气息略微不稳，不确定要不要将事情全盘脱出。

        眼前这人能相信吗？这件事，事关重大，一旦说出，自己的性命，自己一家的性命都处于威胁之中，她稍忧虑片刻，继而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她相信恩人所言，眼前这位是值得托付的人。

        她重重在地上磕头，发出咚的一声，她俯身，语气严肃地说道：“小女子本是李家村的人，名唤李珠，今特有要事禀告。

        中州知府冯敬，知州许旭私吞赈灾款，鱼肉百姓，横祸乡里，中州地方官员官官相护，百姓上告无门！”

        “什么？！”，饶是陆行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不禁有几分失态，她刚才所言每一句，都是骇人听闻，若所言不虚，这中州，已成了各人掌控的似地！

        陆行面色凝重，厉色问道：“你可知你所言的厉害？状告可是地方要员，你可有证据？”

        “有！”

        李珠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姜黄色的，质地看上去皱皱巴巴的，似乎是麻布一类的，看不出形状，也看不出是何物品，莫不成只是一件麻布？

        李珠将这件物品小心翼翼放在手上，抬头仰望着陆行说道：“大人，这东西本应我带去盛京，交给这天底下能为我们主持公道的人，可整个中州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我出不去。”

        “我从姜小姐那听说，大人您铁面无私，是个好官。”

        “所以——”李珠将这东西双手举过头顶，将东西呈上，语调陡然拔高，坚定道：“我愿相信大人，您可以为我们中州老百姓主一份公道。”

        长恭接过麻布，拿在手里，端详了一阵，随后拿着两边，抖落开来，只见一件男子抱腹，内侧是用鲜血写成的，字字如泣，无不诉告着这惊天的冤屈。

        这衣服搁近了闻，还能嗅到上面的如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长恭双目扫视着血衣，手臂僵硬，着血衣的手如同握着千斤重的秤砣，有了片刻恍惚，旋即猛然看向陆行，陆行的视线同样也转了过去，四目相对，皆能从其中窥察到对方的震惊。

        这狭小静谧的书房中，三人一时间皆无言，但平静的空间重充满着不可言说的紧张感。

        “咚”的一声，李珠忽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求大人为民女，为中州百姓，还中州一个公道！”

        陆行沉吟片刻道：“我身为朝廷钦差，来此本就是探查民情，若只是……”陆行顿了顿说道：“只是仅凭一件血衣，怕不能判定此事。”

        李珠立马举起右手发誓道：“我可拿全家人性命保证，若我李珠嘴里有一句谎话，我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随即，李珠眼珠转了一圈，想起什么一般，情绪有些激动，大声说道：“大人！他们之前害怕有人将中州的情况带出去，不惜耗费大量人力守住各个城门，不但是因为赈灾款一事，他们还在整个中州乡镇抓壮丁，还私自矿山采矿!”

        “什么？！”陆行猛然睁大双眼，拍案而起，他们怎么敢？

        钱财，壮丁，矿山，这些东西分开来看不过都是，但是！若是这些东西组合起来，便是件极可怕的事情。

        只是贪钱图利，还是私自屯兵，暗铸武器？

        据陆行所知，冯敬的女儿是燕王侧妃，这事情背后是否还有其他隐情。

        亦或是——意图谋反！

        这件事一下超出陆行的预想范围，他难以立马做出抉择。

        是先回京禀告陛下，还是？

        追杀李珠的那帮人，恐怕就是冯敬的人，若是就这么回京的话，恐怕冯敬那个老狐狸，早就有防备，怕是等他禀告后，这里的一切就会被毁尸灭迹，让他什么也查不出来。

        但若是现在留在这，又恐凶多吉少。

        李珠见陆行眉间紧蹙，思虑重重，以为陆行不信她所言，又说道：“民女曾为寻舍弟，曾以侍女身份入过冯宅，无意间看到他们鬼鬼祟祟搬很多箱子去一个地方。

        那箱子看上去很沉，五个壮汉搬得都很吃力，民女猜测那箱子里装的不是黄金，就是兵器，只要大人去看了，便知道我所言非虚。”

        姜写意在客栈院落里，她本来想跟着陆行，结果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还派长守看着她。

        她在卧房，长守便守在门口，她下来在院落里走动，长守像小尾巴一样，也跟着她走，她一双水漾大眼，瞪着长守，却并无效果。

        长守仰头看天，忽视着她不大高兴的表情。

        姜写意无聊地转了一圈，索性练会武，但她自己的袖剑却放在楼上，本想抽过长守腰间的配剑，却不料长守死死攥着自己的剑，语气认真道：“身为侍卫，剑是不能随意借人的。”

        姜写意冷哼一声，倒也没再为难长守，随手拾了根竹条，以竹为剑，挥动着竹条。

        长守站在一旁，姜写意身形往左，他就微微挪着脚步往左，姜写意挥动着竹条去右边，他就跟着挪去右边，时时刻刻看着，生怕这位大小姐，从自己眼皮下溜走。

        姜写意练一会武，待身体出了点薄汗，才坐在石凳上歇息，她平复着喘息，长守上前为她斟茶。

        她见长守虽没怎么动弹，却也跟着她来回摆动，有些微喘，好笑地问道：“长守你不累吗？”

        “姜小姐，您上去那种地方，少爷差点没剥了我的皮，我要是这次再把您跟丢，我怕是没命下次见您，您行行好吧。”长守干笑着说道。

        “你放心好了，这次我不出去，我就是好奇他们是怎么办案的？”姜写意喝了口茶问道：“难道你不好奇。”

        长守坚定地摇了摇头，姜写意顿感无趣，这长守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一点都不好玩。

        虽是初夏，还未到巳时，日头就已经升上苍穹，碧空如洗，云卷云舒，树上冒着声的雀儿与春蝉，蝉鸣、莺啼此起彼伏。

        姜写意阖眼趴在桌上，感受着早晨的阳光，背上暖洋洋的，这院里种着一些花草，芳香扑鼻，细草微风间，她感受到背后有人缓缓走来，她微侧过头，见是陆行。

        陆行眉宇间又化不开愁闷，心事重重的样子。

        姜写意看陆行一人前来，身后没跟着人，问道：“李珠那？”

        “我遣人送她回家了。”

        待陆行刚坐下，姜写意凑过头去，一脸好奇的问道：“是什么案子？很严重吗？我只是看她一个劲哀求我，我没办法，才去带她见你，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陆行拿过她的杯子，抿了一口说道；“你给我惹麻烦还少吗？”

        姜写意见陆行从容拿过自己的杯子，一脸愤愤不平地看着陆行，陆行真的好讨厌，每次都要抢她的东西，之前抢她的葡萄，如今抢她的杯子。

        “是一件小案子，我让长恭去处理了，处理完顺便送那位李姑娘回家，你就别操心了。”

        陆行放下杯子，看着她，眼神认真，正色地说道：“我还得再待几天，处理点交接事项，你先回盛京，待我后脚弄完，便马快赶上，与你一道回去。”

        姜写意不肯道：“你是不是想支开我？我才不走，你个骗子，之前明明说好不赶我走！”

        “小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陆行嘴角噙着笑。

        “可是我这会回去，爹爹肯定没走，我回去定要挨骂的。”姜写意苦恼地撇着嘴，她杏眸一闪一闪的，可爱中带着几分迷糊。

        陆行看着她的样子，安抚道；“放心，我到时候回与你一齐去见大将军，有什么事我担着。”

        说完，语气又放软了几分，哄道：“乖一点，我是真的有事。”

        “好吧”姜写意见陆行放软了态度，也不好再无理取闹下去，只好妥协。

        “那我就勉强信你一次，你可要快点，若是你骗我，我可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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