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痛打

刘知府压下一口参茶,用手捋了捋两撇胡子,手指上硕大的祖母绿戒指分外惹眼。
“老爷,人家看重了一只玉簪,乃是出自玉雕国手聂梅生之手……”一个美貌的小妾娇笑着说道。
“买！买！”刘知府眉眼带着笑意摸了一把小妾的俏脸,心中不由得一阵舒畅。
这个小妾,是他花了大银子,从沈城最有名的戏班了里娶回来的当红花旦,她的那双桃花眼,迷倒了多少达官显贵,最后能被他一顶花轿抬回了府,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刚刚得到消息,城内的安置灾民的土地庙出事啦,据说二皇子被打了……”一个衙役打扮的人还没有跨进偏厅的门,便急急忙忙的说道。
灾民？二皇子？
刘知府一个哆嗦,就算自己不打算买二皇子的帐,但如果他在自己的地盘上被灾民打死了,这笔账皇帝老子会算在谁的身上,还真说不定。
刘知府一把推过粘在自己身上的小妾,大声吼道:“还不快给我拿衣服来,更衣……更衣！”
三步两步地跑到了大门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衙役说道:“去告诉巡防营,立刻到土地庙解救二皇子。”
一干人等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土地庙,就看到这里里里外外围了不下几千人的灾民。
刘知府老远的便停下了官轿,上次他被打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想了片刻,他对师爷吩咐道:“去,马上散布消息,就说牛街马上要开始放粥了。”
师爷微微一沉吟说道:“老爷,咱们是真的要放粥吗？”
刘知府一边打着轿帘儿观察着远处的情形,一边不耐烦的说道:“放,放,如果不放这些乱民一旦发现被骗,那场面可怎么收拾。”
“可是这城中的余粮不足支撑五日,您看这次放粮要拿出多少担粮食？”
“先拿出十担粮食,告诉他们将粥汤多放些水。”
“是,老爷。”师爷自去领命督办,果然片刻后,就有灾民听到了消息。
“听说了吗？牛街那儿要放粥,快快,去晚了就没有了！”外围的灾民最先离开了。
很快朝廷放粥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灾民蜂拥奔向牛街,等人都走光了,刘知府才急忙从官轿中跨了出来,带着衙役和官兵匆匆奔向了庙中。
土地庙本就是城中一所破庙,被灾民占据了这些时日,里面更是杂乱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刘知府捂住鼻子眯着眼睛找了半天,才在那个剩了三只腿的供桌下面,找到了不省人事的二皇子。
此刻的二皇子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模样了,他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整张脸都被打得肿胀如同猪头一般。
刘知府瞪大了双眼,颤颤悠悠的伸出手去探在了二皇子的鼻息之下。
只见他脸色大变,神情中透着一丝喜色,大声叫道:“快,快救人,马上抬回去,还有气儿。”
衙役们七手八脚地将二皇子抬回了他居住的别院,这个时候二皇子的贴身亲卫们才发现自己的主子丢了。
看到二皇子如此模样的被人送了回来,他的亲卫露出了吃人的目光。
衙役在这般如狼似虎的气势下,顿时矮了半分,领头的衙役陪着笑说道:“我家大人今日得了消息,有灾民在土地庙打人,等大人施计调走了那些乱民,才发现被打的人是二皇子。我家大人大人也十分奇怪,怎么二皇子的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这不大人亲自去安排救治的大夫,着小人先将二皇子送回来。”
亲卫首领本来还想在这些末微之流面前卖卖威风,突然被这小衙役点醒,二皇子无端失踪,他们这些做护卫的也有失职之处,却又不得不暗叹一声,这小衙役人不怎么样,话说的倒是八面玲珑。
“如此便有劳刘知府费心了！”亲卫不再理会这些衙役,自顾自的将二皇子抬入了内室。
此刻,刘知府汗津津的坐在府衙的大堂上,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此刻他不知该怎样将二皇子被打的事情奏报朝廷。
师爷垂手侍立在一旁,将自家大人神思不属的神色看在眼中,他胸有成竹的一笑,便说道:“大人,可是为如何将二皇子的事情上报而忧心？”
“一个皇子在我的地盘上被打的生死不明,这件事可轻可重,怎么上报朝廷,我需好好斟酌斟酌。”刘知府动手抹了抹他的两撇胡子,一脸的慎重之色。
“大人,属下觉得这件事其中大有文章。”师爷到底是个精明的人,很快就看出了其中别人没有看出的问题。
“你说说看。”
“大人您想,整件事情的过程有很多的疑点。二皇子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了土地庙？又是何人给我们通风报信去搭救于他？这背后之人才是最可怕的。”师爷作出一副深不可测之态,他的这番阴谋论立刻引起了刘知府的沉思。
良久,刘知府才点点头说道:“不错,这件事情幕后必有推手,只是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大人,在下这几日翻看了与朝中往来的公文,思量再三,便斗胆将此事与党争联系到了一起。”
“党争？”
“大人您想,大皇子在叛乱中被曝出乃是前摄政王的骨肉,那么能当上储君的便只有二殿下和三殿下了。属下在辽城还有些耳目,听闻前夜二皇子的人袭击了一处民宅,里面住着的人有极大的可能是来自帝京的平乱钦差。”
“钦差？难道是三皇子赤炎天傲？”刘知府心中一惊,怎么不知不觉中在这辽城又来了这么一尊大神呢？
“虽然在下不敢全然肯定,但至少有八成的可能便是这位皇子到了辽城。”
“本官知道了,二皇子先动了手,没有成功,反而被三皇子阴了一道。”
“有句话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大人可不要做那被殃及的池鱼。”
刘知府点了点头,他意识到了此时的局面早已超出了他的掌控,如果说二皇子他还可以阳奉阴违,但如果对上三皇子赤炎天傲,再借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忤逆的。
“既然三皇子到了辽城,本官需不需要去拜访一番？”这位三皇子很有可能便是未来的帝君,提前搞好关系还是十分必要的。
“不可大人！三皇子此次悄然来到辽城,就是不想泄露了他自己的行踪。大人您也索性装作不知道吧,这样他们翻起什么样的大风浪,与大人您是分毫扯不上关系的。”师爷语调悠长,一副深切的样子。
师爷这种明哲保身的态度,在暗流涌动的局面下也未尝不是一种保全自己的举措。
刘大人突然想起了二皇子的伤,说道:“辽城最好的大夫便是苏记医馆里的那个莫大夫了,这个老头儿医术高明,就是讲究太多,什么一天只治五个人,多半个都不救,人请去了吗？”
“人已经请过去了,大人您放心,按照您的吩咐,将府中那支百年老山参也一并送了过去。”师爷果然办事滴水不漏,知府大人听了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师爷跟了他十几年,甚和他的心意。
刘知府终于松了一口气,当眼神看到桌案上那一堆堆未曾处理过的公文,又在心中升起了一阵烦闷。
二皇子别院。
莫大夫一针下去,二皇子幽幽的出了一口长气,虽然人还没有转醒,但气息总算是转过来了。
莫大夫使了一个眼色,早已侍立在床侧的婢女立时将一盏浓浓的参汤灌入了二皇子的口间,怎奈二皇子牙关紧闭,十之八九都流出了嘴角。
“再灌！”莫大夫沉声说道。
侍女又取来了一碗参汤,这次莫大夫托在二皇子的脖颈,微微一抬,手指尖顺势一点,二皇子的下颌便松开了一条缝。
咦？莫大夫心中说道:怎么这位的下巴,曾被人摘掉过,只是安也不好好安！等灌完了参汤,莫大夫熟练的一托,嘎巴一声,昏迷中的二皇子生生被疼醒了。
他睁开肿成一条缝的双眼,仔细分辨了周围的环境,待发现是自己的床榻之时,竟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叹。
“殿下,这位是苏记医馆的莫大夫,您放心,莫大夫受刘知府所请,定会保您性命无忧。”心腹亲卫本想是安抚一下二殿下,怎料他听了此话,嘴角颤抖着喔喔喔想要说些什么。
由于他的伤太重,加之此刻也仅仅是因为参汤稳住了他的气息,故而二皇子依然无法正确的表达他的所思所想。越想越急,越急越说不出口,他面部表情狰狞恐怖,手脚握住一团,却又无法挪动分毫。
“怎么了？殿下,是属下失职,等殿下恢复身体,再罚属下不迟。”心腹亲卫只道是二皇子气他们失职,担心他太过激动背过气去,连忙央求道:“莫大夫,请您想想办法。”
莫大夫倒也是个果敢的人,他抽出银针,一针下去便将二皇子扎晕了过去。
二皇子在心中嗷一声惨叫,我只是不想和苏记医馆再沾边而已！
可是他晕了过去,七荤八素！
晚间歆瑶悠悠转醒,看到床前侍立着两名陌生的婢女,她们一看到歆瑶醒来,立刻欣喜的说道:“姑娘,您醒啦！渴不渴,饿不饿,奴婢这就去告诉王爷。下午王爷一直陪着您,刚刚有事儿才不得不离去了,王爷说姑娘您醒了,要立刻通报……绿柳,还不去回禀王爷……”
说话的是一个穿粉色衣衫的女子,她指挥着穿着一身浅绿色衣衫的侍女去通报,自己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姑娘,我叫桃花,她叫绿柳,是王爷特意买来伺候姑娘的……”
歆瑶有些头大,这个姑娘也忒爱说了,看来她们的名字和她们的穿衣风格是绝对吻合的,桃花粉嫩,绿柳青萝。
心不在焉的听着桃花碎碎念个没完,歆瑶有些想念远在帝京的柔碧和柔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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