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拐个公子做徒弟

男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行进的马车上,车外的风声已经小了,但车帘依然被风崩的紧紧的。
“醒了！快去告诉主人,他醒了！”桃花蒙着半边脸,拉了车内的一根绳子,随之响起了一阵“叮铛铛”的悦耳铃声。
“我,我这是在哪里？”男子神色有些恍惚。
“你昨天晚上幸好遇到的是我家主人,不然啊,先不说昨夜的大风,就是你的疫症都能要了你的命。”桃花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晶亮,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
男子坐起了身,眼角扫过车厢一角的瘦金炭火,不由得一滞,随即恢复了常态。
别说在北陵,就是在帝京,能用得上瘦金炭的,都是世家门阀皇族贵胄,在这雪患的灾区,看似普通的一辆马车上竟然燃有瘦金炭,不能不让他感到奇怪。
“公子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桃花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敝人姓吴,单名一个崇字,乃是帝京人士。”吴崇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没有刻意的说自己出自己的身份乃是世家的公子。
“吴公子,我家主人姓姚,乃是苏记医馆的大夫,昨日便是主人救了你。”
吴崇点点头,他的护卫亲随全都病死了,这一路他留下了记号,在家族找到自己之前,恐怕自己是要跟这位姚大夫一路同行了。
车厢外有人说道:“桃花,主人命你为这位公子吃一颗红色的药丸,如果他要吐,便让他吐个痛快。”
桃花微微皱眉,自己是来伺候未来王妃的,怎么变成照顾这个陌生人了,但仍是低低的答道:“是！”
桃花打开药箱,取出了一枚红色的药丸,放到吴崇的面前说道:“吃吧,良药苦口。”
吴崇看着这枚药丸,目光露出了深切之色。吴家是做药材生意的,自小吴崇便练就了闻香辨药的本事。
眼前的这颗药丸,药香浓郁,药丸的成色也颇佳,更让他奇怪的是,他竟然辨不出此药的成分。
他小心的将这枚丸药捏在了手中,看了又看,就是舍不得将它吞下去。
“公子是怀疑有毒？”桃花看他的样子,目光立刻便冷了下去。
感受到了桃花的敌意,吴崇连忙说道:“不,不,姑娘误会了,在下家里经营药材生意,对药有一种自然的亲近,适才看到此药堪称上品,一时不忍就这么吞下而已！”
桃花听了此话,神色舒缓了几分,但也有些不悦的催促道:“快吃吧,主人还等着我的回报呢！”
果然,吴崇吃进药丸片刻后,便进入了呕吐模式,当真是吐了个昏天黑地,如果不是桃花提着他的后脖颈的衣襟,只怕他都瘫在地上了。
如此这般折腾了半个时辰,吴崇方才有气无力的说道:“姑娘,我再吐,只怕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桃花尖细着嗓子说道:“你还抱怨,我呢？我都快被你熏晕了！”
吴崇刚想说话,一口翻涌又吐了出来,桃花一手拉着他的后脖襟,一手捏着自己的鼻子,如果不是面纱遮着,只怕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也会被沤吐了。
这件事,很久以后被桃花想起,都认为是歆瑶在修理她,谁让她没事老把王爷挂嘴边,忘记了自己真正的主子,已经换人了呢？
等吴崇吐的只剩酸水的时候,歆瑶派人送来了一晚羹汤。
吴崇此刻真是一点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可是歆瑶只让人捎了一句话:“如果不吃,接着催吐！”
可想而知,吴崇没有半分犹豫的夺下了那碗汤,要多快有多快的喝了进去。
可是没有想到,还没有半盏茶的功夫,他便腹痛如绞,向桃花求来了一只恭桶,稀里哗啦的一阵声响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空了！全空了！
不过虽然这一通折腾,吴崇感觉浑身乏力,但是奇怪的是他之前头昏的感觉减轻了,身体反而有了一种涅槃重生的感觉。
桃花回到车上,手里提着一只食盒,一边将里面的吃食摆在小桌上,一边说道:“主人说你的胃现在不能吃太多的东西,更不能沾荤腥,你先凑合吃点,下午便能到沈城了,之后你吃什么,我家主人就不管了。”
吴崇看着桌上的米汤和清寡小菜,立刻抗议道:“我现在饿的能吃下一头牛,就给我吃这点？”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他现在是病人,做病人的觉悟还是有的,“能不能再加一盘酱牛肉？”
桃花坚定的摇摇头,“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能吃！我家主人特意吩咐的。”
吴崇无奈的喝着米汤,问道:“不知尊主人可否一见？”
“主人说了,到了沈城,自会相见。”桃花故作深沉的一笑。
吴崇喝着可以当镜子照的米汤,琢磨着这位行事颇为出格的姚大夫,越想便越觉得他高深莫测。
此前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姚东林的大名,但以他的傲气,多半以为这位近几个月在帝京风生水起的姚大夫,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没想到此人还真是有真本事。
想着想着,一碗汤便见底了,桃花双手托着腮,直愣愣的看着吴崇,直看得他有些发毛。
“姑娘,可,可还有什么事吗？”吴崇忐忑的问道。
“主人说,如果你的脸肿了,那么你就不能吃接下来的药。”桃花仔细的看着吴崇的脸,“呀,真肿了！主人料事如神！”
伴着桃花的欢呼声,吴崇也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异样,很快,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真肿了！
“主人说这个叫什么来着？对,过敏！”桃花用粉拳砸在自己的手心上,煞有介事的说道。
“过敏？”吴崇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对,是过敏,过敏就是人对某种食物或者药品的不良反应！简单的说,你见没见过有人闻闻花香,鼻子便会一直一直打喷嚏？主人说那就是过敏！”
吴崇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自己是在被人用来试药吗？
想自己乃是堂堂世家公子,竟然被人弄成这个样子,到了沈城,一旦被家族的人看到,还不知道怎么笑话自己,那为今之计,也只能暂时先跟着这个姚大夫了。
吴崇多半是耿直公子做的时间长了,完全没有考虑到,如果歆瑶再下狠招,他受不受得了。
一路到了沈城,那个叫姚东林的大夫都没有再遣人来打扰他,吴崇好容易等到桃花,立刻问道:“你家主人下榻何处？”
“我家主人当然是住进鬼堡了。”桃花不经意的说着,手里送了几只药瓶给吴崇。
“这个是之前吃的红色的药,每天一次,然后吃这个,泻的,再按这个方子熬汤,放心,已经知道你过敏的原因了,不会再肿脸了。”桃花仔细交代好,才准备下车去。
“姑娘,能不能和你家主人说说,敝人想向贵主人当面讨教。”吴崇下定决心,一定要见一下这个姚东林。
“讨教什么？”桃花问道。
“讨教辨药！”吴崇就是想知道,这个一路让自己折腾半死却救了自己的的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好啊,你是不是不服我家主人？”桃花笑眼微眯,像一只小狐狸。
“讨教,切磋而已。”
“我家主人知道你会这么说,来吧！”桃花立刻引着吴崇,登上了前车。
吴崇乍一见歆瑶,感觉大失所望。在他的想象里,姚大夫一定是一位仙风道骨的高人做派,怎会是如此平凡的模样？
“公子请坐！”歆瑶笑着打了个招呼。
吴崇点头坐在了歆瑶的对面,一时又不知说些什么,刚刚的争强好胜之心,在见了歆瑶之后又无声的消散了。
“公子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
吴崇简单的打量了一番车厢内的布置,心中也不由得暗暗惊叹,这看似普通的物件,每一件都是不可忽视的贵重。
紫檀三耳香炉里燃的是鲛人香,这种香产量极少,又有着难得的安神之效,乃是皇室的专供。
几桌上的那胎黄泥砚,乃是当世大家所出,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瘦梅闹春的意蕴,当真算得上珍品。
再看软垫上覆着的丝绢盖布,乃是出自蜀绣世家出云之手,她每年也绣不过五匹,都会被世家皇族争相预定一空。
如果不是自己见过奇珍无数,只怕还没有这个眼力分辨的出这些物件的不凡。
那么这个姚东林,到底是什么人,他当真只是一个大夫吗？
带着这些疑问,吴崇再看向歆瑶的目光没有了最初的怀疑,有的只是探究与好奇。
“吴兄一定在好奇,我到底是个什么人？”歆瑶为吴崇斟了一杯茶,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姚大夫,先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另外嘛,在下也想请教一下,之前您让我吃下的药,到底是什么药配置的,在下竟然辨不出。”吴崇一拱手说道。
“哪里,身为医者,又岂能见死不救！”歆瑶轻轻摇摇头。
“实不相瞒,在下家族便是做药材生意,从下我便能闻香识药,但今日在下却败在了先生的药下,在下辨不出。”
歆瑶了然一笑,说道:“说到辨药,大多人会根据药材本身的气味来推测是何种药名,却不知道,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植株,不同的伴生都会产生不同的药香。”
歆瑶侃侃而谈,吴崇的眼神逐渐变得热切,他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别具一格的辨法,等歆瑶说完,他立刻说道:“我要拜师,我要拜你为师！”
“哦？吴兄贵为世家公子,在下实在不敢当。”歆瑶摇了摇头,推却说道。
“姚先生知道我的身份？”吴崇眼神一凝。
“自然。”歆瑶不想多做解释,这位吴公子,反正已经被自己治好了,那么沈城的疫症,她已有了七分的把握了。
不过,如果他执意拜自己为师,也是件有意思的事,收一个来头这么大的徒弟,不是每个师傅都能遇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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