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哭穷

这些小纸捻他再熟悉不过了,上面有他王府专用的徽记,那是他在辽城,飞鸟传书呈送给父皇的密报。怪不得一直都没有得到帝京方面的回应,原来,是尽数被人截了下来。
他打开了那几个信封,里面是他挥霍灾银的记账,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有些甚至他都忘记了,比如在某城狎妓的一万两,竟然也赫赫在目。
二皇子一把将这个木匣抱在了怀中,等他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强自镇静的说道:“本王还,还有要事,来人,回驿馆！”
看着二皇子作势便要走,吴涯慌了,他上前扯住二皇子的袖袍,期望的说道:“殿下,昨好的,今日您保住药库,来日这一半的……”
“住口！”二皇子不等他说完,便一伸手抓住了吴涯的领口,凶狠狠的说道:“昨日说什么？本王怎么不记得？”
吴涯一个激灵闭住了嘴,他被二皇子杀人般的眼神吓住了,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临时抱的这个大腿,也是不牢靠的。
二皇子的仪仗渐渐远去,当他走过歆瑶所在的马车时,正好看到倏然垂落的车帘下,一只素白纤细的手,他有些疑惑的回头再看,却只看到马车踽踽独行的车影。
吴家家主看着吴涯眼底失望挣扎的神色,没有说话,却将一个世家旺族家主该有的风仪展露无遗。
看来,他是不打算为吴涯解围了。
吴涯心知如今之计,唯有死守,他转身快速退入大门内,随着咣当一声巨响,吴家药库彻底封锁了大门,随着大门的关闭,一场无声的对峙开始了。
这也代表着,他对吴家家主之威仪的冒犯。
海老气定神闲的再次围了吴家药库,海老并不心急,他知道,一切障碍已经扫清,今日的吴家药库,将要彻底走向颠覆的边缘。
一只旗花腾空而起,刚刚还紧闭的大门豁然洞开。
再坚固的堡垒,一旦从内部攻破,便会垂手可得。那些被裁撤下来的镇北军,快速的冲入了药库,有条不紊的将各个主要关节控制。
还不等吴涯等人反抗,一把把明晃晃的尖刀已经对准了他们,接着,一只只黑色的头套当头罩下,他们被丢入了一个空房间,随着咣啷的落锁声,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
可是,不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若隐若现的声响,整整一天,等吴家的人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大开着门的药库和关押在房间内的族众。
吴涯被人解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一个垂暮老者,被困着饿了一天滴水未尽,此刻早已全身脱力。
他突然醒悟过来,跌跌撞撞的跑向药库之内,只看到空洞洞的药库。
一天之间,偌大的药库,被搬了一空！
吴涯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一口污血喷了出来。一个空空如也的药库有什么用？
吴家家主此刻在族地,等着吴涯等人被押解回来。此刻祠堂里只有他一人,面对着祖辈的牌位,沉默不语。
是到了整饬的时候了,纵然吴涯在此经营多年植根深厚,但毒瘤不铲除,早晚一天都要酿成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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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城北门外,此刻一队运输的药材的队伍在皑皑白雪上渐渐化作一队黑黑的小点儿。歆瑶站在城头,脸上升起一抹期许的笑意,她几经绸缪,将计就计,终于为代煊凑齐了他需要的药品。
听闻他的情况极为不利,但也不是没有任何机会,关键就在于智谋和实力。随着这队运药的队伍有一支精悍的小队,人数不过三十人,可这三十人乃是歆瑶在镇北军里千挑万选之人,经过专门的训练,他们每个人不仅熟知兵法,而且武功高强,最主要的便是他们身上配备的武器,都是歆瑶命南岭药园设计的精品。
希望,他们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取敌制胜的奇效。
默默地看了良久,歆瑶才想起,本该在今天下午请城中富户喝茶的赤炎天傲,送来了消息,二皇子来了！这场茶便改到了晚上,现在是该过去的时候了。
歆瑶到场的时候,悄悄走到了人堆儿的最后面,找了个凳子坐下。而坐在前排的沈城巨富们,不仅有雕花大椅坐,还有香茗在手,身边还放着茶桌,上面摆着四个干果盘儿。
歆瑶不禁莞尔,这待遇真是不一样啊。正想着,就见二皇子端着架子走了进来,众人参差不齐的参拜后,这位皇子殿下才走到了主位坐下。他向下首垂坐的人群扫了扫,一眼就看到了海老气定神闲的在喝茶,不由得面色一沉。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通传声:“王爷驾到！”
此刻堂内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王爷？上面不是有一位么？怎么还有一位王爷么？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赤炎天傲身着戎装,身后的护卫虎虎生风,众人打量着那身玄甲下的无双俊颜,还未临近,已经让人油然生出了一阵寒意。
就在众人以为王爷会径直入座时,只见赤炎天傲行至最近的一位老者面前,说道:“这位是李员外吧,听闻你的商队前几日出城了,一路可顺利……”
“这位刘家公子吧,听说你刚刚成婚,新婚燕尔,恭喜了……”
“这位一定是狄大官人,听说你在找求子的偏方,好巧不巧,本王有一个,改日送给你……”
……
赤炎天傲一路走一路随口说着,俨然一副我与你很熟的样子,歆瑶目瞪口呆,这王爷今天是吃错药了？这与他往常冰冷拒人之姿,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吃惊的不仅仅是歆瑶,各位被点到名的富商,早就对这位爷的脾气秉性有所耳闻。听说这位爷,好男风,喜怒无常,平日最不喜陌生人靠近,更别提今日这般如沐春风的和睦之色！
事出有妖！
众人并没有被王爷记挂而有的喜悦,反而汗流浃背战战兢兢。谁也不知道这位煞星查清楚了他们的老底儿,究竟是想干什么？
二皇子也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自己的三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更没想到以这种方式相见。
但天家兄弟再内斗,在子民的面前都要一片和睦恭顺,赤炎天傲很给面子的叫了一声:“二哥,可否安好！”
二皇子从上首位急匆匆的迎了下来,满脸惊喜的说道:“诶呀,三弟,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亲自去接你！”
两人相携入座,一派兄友弟恭的和谐景象。
却不知道转过身去,二皇子用外人不足听到的声音问道:“老三,吴家药库门前的事,是你搞出来的吧？”
“二皇兄怎么会认为是我呢？”赤炎天傲自然知道,二皇子指的是什么事。
“哼,老三,可不要背后玩花枪！”二皇子给了赤炎天傲一个警告的眼神,率先落座。
赤炎天傲淡然一笑,显然并不放在心上。
今日是山鬼苒召集的聚会,主要是为了筹粮救灾,二皇子做为朝廷指派的救灾主事当然首当其冲。
至于那些城中富户,一个个都抱定了“要粮没有,要命一条”的心思,坐在厅中闷声不吭。
二皇子看人差不多齐了,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乡绅富户,今天请你们来,是为了什么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不错,现在朝廷遇到了难处,希望大家能够慷慨解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与朝廷一起共渡难关！”
他话音落了半响,竟然没有一个人接话,山鬼苒只得出来打圆场:“朝廷有难,我等子民定然戮力而为,只是嘛……”山鬼苒一顿,看了看众人,才道:“鬼堡已经拨付万余担粮食,如今纵然有心也颇感无力啊。”
听到山鬼苒这么说,众多沈城的富商们都明白了,做为沈城的商界扛把子,鬼堡这次是不打算出血了。
一个老者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一脸愁容的说道:“老夫乃是开绸缎庄的,现在雪患封路,商队都被灾民抢劫,赔了不少啊,老夫一家老小,也仅仅勉强糊口而已,孩子们已经许久吃不上肉了！”
“是呀,现在生意难做,坐吃山空,我等也没有能力啊！”
一时间哭天喊地的都在哭穷,赤炎天傲坐在一边,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歆瑶默默地摇了摇头,哀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二皇子一看这些富商都不响应,看那意思很难从他们手里拿到钱粮了,一时没有了主意,不得不求救一般的看向赤炎天傲。
赤炎天傲扫了二皇子一眼,说道:“李员外,听说你的商队虽然在北岭雪患期间损失了两趟货物,但你的商队也回来了几队,你家的绸缎随行就长,价格是原来的五倍,你说你赔的老本都不剩,本王怎么就不信呢？”
最先站起来的老者脸色一变:“我,王爷您……”
赤炎天傲并不听他解释,而是寒声继续说道:“刘公子,听闻前日刘家为你娶亲,整整热闹了两天,吃不完的菜都倒去喂猪,不知你有何解释？”
刘家公子面露尴尬,低头轻轻咳嗽掩饰着窘态。
“还有你,你,你,”赤炎天傲一连拿手点了三个富商,“你的小妾终于如愿得偿的娶了回来,你答应的那一百担粮食,有没有按时给你的岳丈大人呢？”
“你刚刚囤积的一千担粮食,还没捂热呢吧！”
“而你,仓库里藏着的那五千担棉花,是准备什么时候出手呢？难道留着下崽不成？”
众人满座皆惊！
没有想到,赤炎天傲将众人的底细摸得如此的详细,有些在他们看来的不传之秘,被当众抖搂出来,各个都面红耳赤,不敢用言语反驳。
那些没有被点到名的也不轻松,他们担心这位王爷还知道点什么,那自己之前的举动,在王爷看来无异于跳梁小丑。
一时之间,厅内鸦雀无声,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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