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闺阁女

轻车熟路的事，怀夫人根本不放在心上，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陪房媳妇等到怀夫人走远，命人找来了蔓柳。

        “姐姐。”蔓柳屈膝一礼，样子卑微。

        陪房媳妇轻蔑一笑，交叠着双手高抬下巴道：“姑娘又送银子，说话又客气，奴婢怎还好意思当得起姑娘一声姐姐。”

        蔓柳嘴角僵硬，努力牵出一抹笑，“姐姐客气，若有什么需要蔓柳来做，蔓柳无不尽心。”

        陪房媳妇笑出了声，拿出一个纸包递了过去，“姑娘果然是聪明人，事成之后姑娘便可以提一提身份，好歹都进府两年了。”

        蔓柳克制住颤抖的身体，福身道了谢。

        耳边的脚步声远去，看着手掌中的纸包，蔓柳眼神复杂。

        她只是希望稍微过得好一点，并非想故意害人性命。再说，这府中的妾室们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

        晨曦，帘卷轻霜，落蕊砌庭阶。

        怀袖持弓立于院中，襻膊拢起宽袖，早阳中的她劲练洒脱。

        箭羽划过空中，“咻——”的一声，稳稳落在前方靶心正中。

        怀袖面容谨慎，未受身旁丫鬟们的叫好声影响，接连几箭，全部正中。

        一会儿的功夫，箭笼中便所剩无几。

        “收回来继续练。”怀袖吩咐了一句，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并不打算停下。

        怀夫人半是欣慰半是心疼地端坐在旁，她舍不得女儿受这种苦，但夫君偏要女儿练习这些武人才做的事情，劝解无用，只能是陪在一旁看护女儿。

        眼看日上云端，身旁的箭笼一次次变空，怀袖从一开始的劲头慢慢变慢了速度，不过她不打算停下来，不是因为余光中看到父亲悄然到来，而是她从不半途而废。

        “今日的练习够数了，快坐下歇一歇。”怀夫人数着次数，夫君每日规矩女儿的数目一到，她马上便开了口。

        怀衫面上闪过一丝不满，呷了一口茶道：“今日再加三笼，继续。”

        怀夫人心疼，要出言阻止，又怕夫君因自己护短再为难女儿，只得焦心看着。

        怀袖抿紧唇，目光坚定，忍着胳膊的酸痛举起弓箭，瞄准靶心，一次次使箭羽落在正中。

        眼瞅着三笼箭再次变空，怀夫人紧张地捏住帕子，不断用眼神示意近旁的夫君。

        怀衫搁下手中茶盏，没了奈何，“慈母多败儿，我是为了皎皎好，夫人怎么不懂我的苦心。”

        “夫君为女儿好，就该只让她学些女儿家做的事情便是，”怀夫人见有了商量余地，忙说出想法，“何况女儿将来是要嫁人的，自有夫家呵护，何须懂这些。”

        怀衫置若未闻，招呼女儿过来，“皎皎，你跟你娘说说，为父让你学这些应该还是不应该？”

        怀袖将弓箭交给丫鬟收好，解下襻膊走了过来，“女儿觉得学这些挺好。”

        一言毕，怀衫朗声笑了，怀夫人语塞。

        “娘你听我说呀，”怀袖不想娘亲懊恼，忙解释道：“这世上的事一开始哪有什么男女分开做的，都是慢慢变成现在这样的，倘若有一日我独自一人，懂这些也好防身的。”

        这世上男子活的不易，女儿家也是同理，多懂一些总比不懂得强。那些将希望和自身全部依托在旁人身上的人，又有几个真的得偿所愿，还不是自种苦果，抱憾怨恨。

        “夫人你瞧，咱们的女儿可比你通达多了。”怀衫欣欣然，很为女儿的明达欣慰。

        “娘是为你好，你倒反而说出一通歪理，还有人助纣为虐。”怀夫人薄责女儿，又瞥了一眼夫君，心里却并不生气。她嫁人多年，夫妻美满，女儿懂事，没有比她过的更顺意的了。

        “女儿去换衣服了。”怀袖见双亲之间不再有隙，笑着离开了。

        竹林小径苔痕青绿，几重院门树荫遮蔽。

        怀袖刚回到住处不久，有丫鬟告知江家大小姐来访，便进了客座。

        “如棉姐姐。”怀袖走近笑脸盈盈的高挑女子。

        江如棉拉着怀袖坐定，寒暄了几句后，说起来意，“这些日子没什么做的，我们一起去击鞠如何？”

        秋来草场开阔，闲坐家中无事，怀袖这天也正想出去玩。

        “好呀，那我告诉我爹娘后，咱们就去。”怀袖欣喜笑过，命丫鬟去告诉双亲。

        江如棉描画精致的细眉微一皱起，假意装出不悦道：“谁不知道怀家大小姐的父母爱女如宝，偏要在我这个没了娘的可怜人面前说出口。”

        这话听着不过闺中女子玩笑，实则说话人不能出口的真意有几分，也只有说话的人才知晓。

        怀袖浮起一抹笑，捏了捏江如练的脸颊，“江大小姐有弟弟妹妹，又有外祖家疼爱，怎么不拿来说嘴？”

        江如棉也捏了捏怀袖的脸颊，笑容灿烂起来，“你呀你，一张嘴真不饶人。”

        怀袖没有不在意江如棉的埋怨，说起了其他，“今日怎么独你一人过来，晚乔呢？”

        江如棉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外人不知江家事，她也不想多说以免失面子，于是搪塞道：“她并不喜欢击鞠，何苦为难她。”

        怀袖看出了江如棉有意隐藏的尴尬神情，不再多问。

        很多女子偏爱打听旁人私事，如果再无教养，便又会加上闲言碎语的毛病。不过这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做派，似怀家这样的人家，倒还不至于教女如此。

        因此一时间，两人都静默了。

        江如棉饮了一口茶，还是难平提起江晚乔的别扭，转念一想后狭促笑道：“我有妹妹也有弟弟，怀袖妹妹却故意不提起我弟弟，可是因为伴月香太好之故？”

        怀袖微一浮笑，带出浅浅梨涡，“如棉姐姐可是要当仙女？”

        江如棉愣了一愣，不解怀袖真意。

        怀袖“扑哧”一声笑了，嬉闹道：“如棉姐姐是大耳朵的顺风耳，要么就是大眼睛的千里眼，不然怎么什么都知道。”

        江如棉脸颊发了烫，她本来想为难怀袖，不成想反被对方出其不意将了一军，只能是哑巴吃黄连，陪着笑脸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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