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庭院中

不过这一行倒让他对莫四公子有了新的了解，在外人面前多么不驯都是假象，面对怀家大小姐时还不是服服帖帖。单这一点看，莫四公子真够幼稚的。

        弦月一弯，随夜隐云端。

        送过怀袖，莫致之与清羽来到城南别苑，多年不曾踏入的宅邸，还是旧时模样。灯影昏昏处，风动草木似有人来，似乎记忆中的慈爱身影还会笑着出现。

        如果那时他和母亲没有离去这里，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何时进宫？”

        清羽忽然一言，打断了莫致之的遥远遐思，垂眸掩去心底泛起的丝丝伤怀，还是桀骜面容。

        “我自会安排，你只需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几日。”

        莫致之瞥了一眼清羽，对方已经摘去了覆在脸上的挡面，无趣地甩着半截被扯坏的袖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他。这样的举动常人来做实在不雅，但换做清羽，却添了几分潇洒。

        莫致之蹙眉，“你既然选择进宫，就该学会少说话。”

        方才的事情，若非看清羽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清羽稍怔，低声笑了。他如果直言自己的相貌令人过目难忘，那便太不谦虚了，但能让莫四公子介意，他还是去挺高兴的。

        “我不过是打招呼而已，四公子不必意有所指。何况，我相信大小姐并不是轻易会改变心意之人。”

        莫致之面容舒展一二，不是他不相信怀袖，而是清羽生得太蛊惑人心了。

        “你一直都叫清羽？”被拆穿的莫致之转移了话题，随便问道。

        笑容僵硬了几分，清羽眼底的悲痛晕染开来，“我们这样的人，自然是买主赐什么名就叫什么名。”

        解闷逗乐的玩物，哪里需要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甚至应该像梅府中许多争着讨好梅宜春的玩物们一般，为他的赐名而欣喜若狂。

        “事成以后你自然可以恢复真名，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莫致之淡然一语。

        清羽眸中闪过一丝期许，如果到时候还活着，他便一定回家乡去看看。

        夜色深沉沉，凉意备至。

        “老实待着。”莫致之嘱咐了一句后，打算离开。

        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精心打理过的，但都是给怀袖准备的，不能有丝毫损坏。

        “四公子，”清羽声音微颤，喊住转身的莫致之，眼眸中翻腾起的复杂心绪最终化为一句简单嘱托，“我的真名叫顾含，若是我死了，请四公子务必将我葬回我的故乡……”

        他活着的时候若是不能再见兄长和阿蕊姐姐一面，那便让他魂归故里，看着兄长和阿蕊姐姐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你这个人真是可笑，事情还没有做，便一直托付身后之事。我不负责这么多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莫致之打断清羽的话，面上划过一丝不耐烦，“谋而后动，仅此而已，哪有那么多想来想去。”

        一个人若是对未来失去憧憬，也便失去了好好活着的动力。

        清羽满腹忧伤忽然被无情截断不说，还被严厉地训了话，以前不是没有类似的事情，但却无人像莫致之一样，真切地教他几句道理。

        “等等，”莫致之回身看向怔住的清羽，“你叫顾含？”

        顾黔不修边幅，胡茬满面的身影浮现心头，单从外表看，莫致之难以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决定开口询问。

        “四公子，侯府来人说让公子回去。”管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莫致之眸色一冷，信远侯这些日子并不常在府中，多半是莫敬之派人来寻。

        “我知道了。”莫致之深深的看了清羽一眼，随管家离开。

        月上中天，花影轻动，烛火忽明忽暗。

        莫敬之满面愁容地端坐正厅内，时不时朝外张望一二，眼见幼弟慢慢悠悠地进了院子，惯于保持斯文举止的他，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哎呀四弟，你怎么还跟无事人一样！”莫敬之快步走到莫致之近前，想要将他带到书房去。

        幸亏今日父亲不在家中，否则定然闹得人仰马翻。幼弟倒好，闯了祸事竟然还四处乱逛。幸好他派人四处找寻，否则任性妄为的四弟肯定还在城南别苑中乐不思蜀。

        莫致之推开莫敬之，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哎呀，大哥。”莫致之模仿着莫敬之是口吻，笑着唤来丫鬟看茶。

        “哎，你……”莫敬之被幼弟的嬉笑弄得彻底没了脾气。来回踱了两步后，冲到幼弟面前质问道：“你为何无缘无故打伤梅公子？”

        北衙统领梅宜春无子无女，将侄子梅暝视若己出。幼弟无缘无故将梅暝打成重伤不说，还在佛寺附近。神明有灵，这样罪大恶极的事情，是要祸及家人的！

        茶汤嫩绿明亮，茶气雅正纯和。莫致之搁下茶盏，抬眼淡笑，“我只是轻轻碰了碰他，再说是他主动和我套近乎的。”

        谣言总是比真相离奇百倍，再经过发酵早已死面无全非，不过这并不要紧。

        “人家梅公子有交好之意，你更该谦卑和善，即便你想要与他切磋，也该征得人家同意才是。”

        幼弟自小聪慧过人，可惜却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纨绔。仗着有些身手，几寸军功便横行霸道，这简直就是给侯府蒙羞。

        莫致之笑出了声，莫敬之的敦厚他是赶不上了，还是早些休息是正理。

        “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力，只能有劳大哥多多费心了。”

        莫致之轻飘飘一言好似柳絮飞花，将莫敬之的担忧和劝诫全部抛之脑后，起身便要离开。

        “四弟，”莫敬之挡住幼弟去路，面容严肃道：“我是你大哥，自然为你分忧。但你不可再随便闹事。明日与我一同上门致歉。”

        与其闹到满城风雨的地步，不如早些求得梅家谅解，这才是交往相处之道。

        “去梅家有什么意思，要去大哥自己去。”莫致之说得很是不以为然，挑眉一笑道：“马上就是春猎了，还是去围场比较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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