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瓣

十一

        小春一家和新山翔都要搬走了。

        这个消息在口口村一下炸开。

        那个碍眼的外地人搬走当然是求之不得，但小春一家为什么也忽然要走？难道说是被那个外地人带坏了吗？！

        “小春你是不是被骗了？外面的世界很可怕的，你还这么小，奶奶年纪又大了，你们怎么活下去呢！”

        “就是啊，难道小春你要背叛村子吗？这些年我们帮你们打理田地，修房子换瓦，还给你张罗上学的事，就是你家的家具也大多是村里人做的吧？但你却这样一走了之吗？”

        “不能忘恩负义啊小春，你得留下来，而且到了外面，神明大人可就没办法护佑你了……”

        村民七嘴八舌地劝说。

        “……就是因为这样才拖到现在。”

        被村民围住的少女微微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眼睛，在那些叔叔阿姨婶婶伯伯们的劝告声中，小春平静地说，“就是因为这样……才要离开。”

        “什么？”

        “我已经和奶奶商量好了，”小春抬起头，眼神清亮，“我家的田地，房子，里面的家具，都给留给村里人，当做这些年照顾的补偿。等我站稳脚跟之后，我也会送东西回来的，吃的穿的用的，或者是钱，都可以！直到我认为偿还了之前的恩情为止。但我和奶奶——我和奶奶，绝对要离开这座村子！以上！”

        少女一口气说完之后，不顾村民们愣怔的表情，一把推开人群，昂首挺胸地走回家去，“刷”地一声把门关上。

        接着，离神社最远的这座房子里传出了少女清爽的嗓音：“奶奶，准备好了吗？要出发了哦！”

        “啊啦，小春很开心呢。”奶奶依旧是乐呵呵的，“好啦，来扶奶奶一把，今后就要靠小春了哦。”

        “好的！”

        屋外的村民们一时无言，彼此面面相觑，既对小春的做法感到失望和冒犯，又不知道该怎么留下这个执意要离开的少女。

        “……好了，”最终还是村长说，“她自己的选择，让她自己体会吧。”

        这么说着，村长瞥了一眼一旁的外地人。

        他们就那样面带微笑地站在那辆黑色轿车旁，刚才小春被村里人围住，也不见他们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露出担忧的神色，让人忍不住怀疑小春到底是不是找对了求助对象。

        不过，外面的世界与他就没有关系了。村长一顿，动作轻微地朝一群外地人中那个黑色卷发的少女一点头，然后就干脆地转身离开了。

        村民见村长走了，虽然仍有犹豫，但也逐渐散开去。

        ……

        “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这边的一群外地人中，没有错过村长那一下致意的白发少年问。

        神岛花音也有点儿懵：“小春就交给我了……的意思吧？”

        站在两人身后的山田辅助监督：【这个说法是不是有点不对？】

        “什么？！难道花音要和小春结婚吗？”

        “不，这个国家同性婚姻还没有合法化吧。”

        【反驳点是那个吗！】

        “啊说得也是，”白发少年好像真的松了口气，“吓我一跳呢。”

        【不，你为什么好像真的放心了一样啊？真的有同性结婚的意向的话合不合法反而是最不重要的问题吧？！】

        “不过说起来，花音竟然会答应带小春走，真是让我惊讶啊。”

        “诶？为什么？我看起来不像好人吗？”

        “因为花音其实很懒嘛，”白发少年做了个“没办法”的手势，“看起来脾气很好，不和人计较，其实是因为懒得真的花精力去在意吧？”

        【喂你对你的同伴在说些什么——】

        “悟果然很敏锐啊，”神岛花音有点儿惊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心思很细呢。”

        “是吧？是吧？”白发少年翘起鼻子，“老子无论哪方面都是最强的哦。花音连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后面的可以省略了。”

        神岛花音在少年说完之前，抢先打断读条，“啊，小春和奶奶来了，最强的五条悟先生，请快去搭把手。”

        “诶，既然花音都求我了——”

        并没有求人的黑发少女和并没有被求的白发少年，一同去帮小春和奶奶提行李。

        一旁的山田辅助监督站在原地，感到无数的【……】从自己脸上滚过去。

        新山翔看了一眼这位从学生时代起就喜欢用字幕（？）吐槽的后辈，忍不住笑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说起来，山田，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拜托你……”

        “诶？当然！新山前辈您请说！”

        “因为打算和小春还有奶奶一起住到东京，所以必须考虑相应的花费。我虽然有些积蓄，但小春还得上学，房租和家用也不便宜，我自己又离开东京太久了……咳，因此我想问问山田你，有没有什么兼职的渠道，比如咒术界这方面的……”

        虽然之前认为山田靠不住，但这个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总不能让他去问另外两个还没从高专毕业的未成年人……

        “啊……如果是这个的话，新山前辈或许去问一下五条先生或者神岛小姐比较好……”山田辅助监督弱气道，“我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辅助监督，虽然很羞耻，但也的确是连自己的分内工作都感到苦手，兼职的话，这个……”

        新山翔：“……好的，我知道了。”

        那边神岛花音和五条悟已经把放了特产酒的后备箱填开，把小春和奶奶稀少的几件行李放了进去。

        他们听到山田辅助监督的话，忍不住齐齐叹了口气。

        “辅助监督的话，其实都是从高专毕业生中选拔的吧？”

        神岛花音看着白发少年合上后备箱，彼此都露出担忧的神情，“之前的我们没办法，我们这两届估计也不会有，但今后如果再有新生表现出辅助监督的资质和意愿的话，一定得认真教导才行啊。”

        “是啊，辅助监督这么重要的职位，要都是山田这样咒术界就完蛋了诶。”

        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实际上辅助监督需要进行前期基础调查、当地人员疏散、活动范围估算、对外解释瞎编（不是），以及后期的场地收尾修复、咒灵残秽排查、与其他社会秩序保障部门协调对接……等等繁杂且重要的后勤。

        辅助监督工作是否到位，会直接影响咒术师们能否顺利祓除咒灵，以及祓除咒灵对公众造成的影响。

        而辅助监督也不是不动脑子不花心思就能做的职业，某种程度上来说，不怎么费脑子的反而是咒术师。

        从这个方面来说，神岛花音虽然期待山田辅助监督能通过这次任务升级成长，但她还是希望下次别再碰上这位山田前辈了。

        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

        “说起来，”神岛花音偏了一下头，“新山先生知道辅助监督的薪金，其实和二级咒术师的薪金持平，是三级咒术师的两倍吗？”

        “哦！”立刻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的五条悟比出一个大拇指，“要保证让他知道啊花音！”

        “是啊。”

        虽然被村民辜负了，但并没有因此而“诅咒”村民，也没有陷入不能自拔的自责，而是冷静又温和地做出了理智的最优选——新山翔在神岛花音和五条悟严重，可比山田辅助监督靠谱多了。

        不过在亲切地提醒靠谱的新山翔之前，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亟待解决。

        “所以……”山田辅助监督尴尬道，“这辆车是四人座……”

        也就是加上驾驶员，正常情况下只能搭载五个人，而现场有：神岛花音，五条悟，小春，小春奶奶，新山翔，以及山田辅助监督自己——六人。

        到这个时候，山田隆夫就庆幸自己是辅助监督了，毕竟他要开车，肯定是有一个座……

        “山田留在这里等人来接不就好了？这样就坐得下了嘛。”白发少年理所当然道。

        “诶？！等等，我不是驾驶员吗——”

        “这种小事谁都能做啊，”嘴上这么回答，实际上不会开车的少年转头问身旁的黑发少女，“花音会的吧？”

        “嗯。”

        “好耶，那就这么决定了！”

        “等、等等，神岛小姐没有驾照——”

        “还是说，”少年打断他，“你要让一个伤员留下来？一个小鬼？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是刚完成任务累得喘不过气的两个可怜咒术师？”

        山田辅助监督：“……”

        这个傻乎乎的后辈才是在场人中最可怜的，新山翔不忍心：“要不还是我留下来，反正到沼田也不远……”

        “不用了。新山先生说得对，路程也不算远，”神岛花音想了一下，朝人伸出双臂，“你抱着我坐就可以了。”

        其他人：“……？！！”

        而最后也的确是神岛花音被人抱着坐在腿上，顺利为四人座轿车腾出了足够的空间。

        而抱着她坐的人——

        “这、这样可以吗？会不舒服吗？”小春脸上发红，紧张地环住神岛花音，“还是说会不安全，应该再抱紧一点？对不起，我没有经验……”

        “不用紧张，”神岛花音的手轻轻按在小春手上，“你就当做抱着一盆花那样，抓紧就是了。”

        “好、好的！”

        没错，现在抱着神岛花音坐在副驾驶上的，正是身形比日常进行训练的神岛花音还要瘦弱娇小的小春。

        而小春之所以能做到这件事……

        “神岛小姐的能力好神奇呢，”小春有些崇敬地看着自己腿上的女孩子，“竟然能变成自己五岁的样子……”

        用术式伪装成五岁的自己的神岛花音，面不改色地奶声奶调说：“其实还可以变成别的样子，不过变成以前的自己更省心。”

        如果伪装成之前的朽〇白哉，时效可能只有十分钟。

        “原来是这样，”小春似懂非懂地点头，“但就算是这样，神岛小姐也很厉害了！”

        裹在自己高专|制服里的神岛花音：“嗯。”

        不过要维持伪装术式也并不轻松，尤其她现在是个五岁的小孩子。神岛花音为了节能，决定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在休息之前她嘱咐小春，如果见到自己快睡着了，就得及时把她叫醒，否则术式停止运转，看起来娇小实际上也锻炼出了一点肌肉的神岛花音就会不由分说地压到副驾驶上。

        小春一脸郑重地答应了。

        然后她每隔两分钟，就要喊神岛花音一次。

        神岛花音无奈睁眼：“……”

        “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判断……”小春十分愧疚。

        神岛花音安慰她：“不是你的问题——”

        “——给我吧。”

        自从五岁的神岛花音出现之后，就反常安静的白发少年忽然这么说，一边从后座伸出手，“把花音给我。”

        “诶？”

        “我来负责叫醒她。”

        白发少年一脸不耐烦，然后在神岛花音点头，小春将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子递给他之后，他脸上带着嫌弃的表情，把人抱到腿上坐好。

        “啊我其实讨厌小鬼。”白发少年抱怨，“不如你就索性解除术式怎么样？就算是平时的样子，我抱住你也绰绰有余——”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对上那双因为年幼而显得更加圆润无辜的水蓝色大眼睛，一下失了声。

        倒是神岛花音被他提醒，意识到这个人某些时候是靠不住的。

        他很有可能因为不想看护小鬼，而故意放她睡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就会迎来第二轮社死的会心一击。

        不行，神岛花音朝旁边的新山翔伸手：“新山先生——”

        还是交给可靠的新山翔吧。

        “想都别想。”

        白发少年抓住她的手臂转回来，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接着他将人圈着往上拢了拢，别开脸看向窗外，“休息吧，你睡着之前，我会叫醒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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