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第 2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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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皇宫里, 再没人叫她阿瑶,人人都叫她太子妃。唯一能听见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还是太子气急败坏的大叫:“盛梦瑶!”
盛梦瑶, 多好听。
她从来不生气, 反而笑着应下来,“是。”
太子便会更加生气, 甩袖而走。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实在是气人。
盛梦瑶坐在椅子上, 轻轻的摇着扇子消遣时光。贴身宫女给她送来了药,是助孕的。
她皱了皱眉头,接下药,让所有人出去,然后把药倒进了花盆里。
一碗接一碗, 花死了。
那一日她蹲下身子, 手捏了捏枯萎衰败的花瓣,然后直接捏碎了它们, 撒在了土壤里。
她认认真真看了许久, 最后笑了。
“不生, 就不生吧。”
陛下是天, 天不让她生,那就不生。太子要的是英国公家的权势,而不是英国公家的下一代血脉。
她很能明白这个道理,于是自此之后,药也不喝了, 也不撩拨太子了,只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这东宫里甚是无聊,刚入东宫, 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做事情,她只暗暗的一点点铺陈,去揣摩陛下的心思。
没错,不是太子的心思,而是陛下的。太子的心思太浅,她看得透。
只是陛下……是个极为不同寻常的人。说他仁慈,他也仁慈,说他狠辣,他也狠辣。
从他身上,盛梦瑶能学到很多。
她不再想生孩子之后,皇帝还问过她,“你无子嗣,理应如何?”
盛梦瑶跪得恭恭敬敬,“自然要为太子殿下广纳美人,开枝散叶。”
皇帝很喜欢她的态度。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
盛梦瑶恭恭敬敬的退出承明殿,回到东宫之后,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太子从外边回来,瞧见她洗澡嗤笑,“一天洗三回,洗不掉你的皮!”
盛梦瑶头也不回,不看他,只说:“殿下,我为你纳些美人吧。”
太子警觉,“你想要做什么?”
他狐疑的看她,“你想什么坏主意呢!”
盛梦瑶转身,趴在浴桶上看他,“殿下,你想要什么样子的美人?”
太子见她好似是来真的,倒是有些心酸。这个女人太理智太强也不好,一点也不会吃醋,她要是吃醋,没准他还心疼她一些。
他语气软了一些:“听闻今日你被父皇叫过去责骂了?”
盛梦瑶好笑,“是被叫过去了,但没被责骂。”
太子摆了摆手,“如何没能被责骂,你都没有怀孕,东宫也没人怀孕。”
他坐在椅子上,看她白净的皮肤倒是有些意动,“你是太子妃,我还是愿意让你生孩子的。”
盛梦瑶转过身,“算了,我生不出来,你让别人生吧。”
太子瞪了她一眼,“你怎么就知晓你怀不上了。”
盛梦瑶笑出声,“你倒是好心。”
她道:“……为了你这份好心,我愿意为你细细寻摸一个好的侧妃。”
东宫太子按照规矩,能有一位太子妃,两位太子侧妃。太子侧妃已经有一个了,便是黎太傅的女儿。
这是文臣家的,她道:“那便给你找一个武将家的吧。”
太子有些意动,但是对太子妃戒备十分重,“你能有这份好心?”
他自然不想要自家的武将势力只有太子妃一家,还想要其他的人。但要是太子妃帮他找的,必定跟她家有联系,这么一来,不还是只有太子妃一家可以用吗?
盛梦瑶嗤笑一声,“放心吧,陛下会给你把关的。”
你蠢,但你有一个好父亲。
她道:“这算是……算是我的投名状。”
她起身穿衣,万般旖旎,太子眼巴巴走过去,被她冷冰冰的看了一眼,又兴致缺缺的走开,临走之前还哼了一声,“盛梦瑶,你迟早会后悔的。”
一个女人,不会小意温存,将来必定会被抛弃。他道:“也就是碰见我了,你才能有此安定的好日子过。”
他气啾啾的走了,盛梦瑶吃了晚膳,出门消食。她散步的时候不喜欢带着人,一群人跟在她的身后,倒是会影响她想事情。
东宫的小院子里种满了花,是太子宠幸过的美人们最喜欢的去处。
太子也喜欢去那里偶遇美人,盛梦瑶不喜欢去那边凑热闹,她最喜欢的是东宫里的枫树林。
她经常走在枫树之间,高大的枫树掉下叶子被她踩在脚下,踩在上面有一股沙沙作响的声音,她听着,便觉得心灵寂静。
时间久了,她的侍女们便把枫树林看成了她的地方,轻易不许人进。
她们还为她着想,在枫树林里添置了一个石亭子,要是走累了,便可以停下歇息。
黎侧妃就是在这个石亭子里面遇见的,她站起身,迎着她躬身行礼,“太子妃娘娘。”
盛梦瑶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
黎侧妃是个喜欢清净的人,更不喜欢与人交际,整日里与书为伍,不屑天地杂物。
这般的女子,盛梦瑶很是喜欢,对她多有照料。凡是东宫里的脏事烂事,都在她的正院里掩埋下了,黎侧妃的小院子里,倒是没有沾染上过是非。
黎侧妃再次行礼,“太子妃娘娘白日里忙,只有晚间来散步的时候有时间,妾身便来此恭候了。”
盛梦瑶:“坐吧。”
也没问是什么事情,只亲自给她沏茶,黎侧妃躬身接过,然后道:“妾身是来谢您的。听闻新入东宫的沁美人在太子殿下面前多有栽赃陷害,是您为我澄清了冤屈。”
盛梦瑶:“无须谢我。”
她笑着道:“你本就是无辜的。”
黎侧妃还是要谢她的,她拿出一本自己珍藏的名相册递给太子妃,“这是妾身的谢意。”
盛梦瑶收下,轻笑出声,“多谢你,我很喜欢。”
黎侧妃就站起来要走,她本就是个不喜欢与人交际的。盛梦瑶也不拦她,依旧坐在亭子里喝茶,随手翻阅这书里记载着的名臣宰相们。
她风姿绰约,一身华服也压不住满身的气势,坐在那边,你便知晓这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她很强大。
她可以不畏惧太子的宠爱,不畏惧陛下的恩罚,这不仅仅是一个英国公嫡长女带给她的底气,还有她自身的聪慧。
太子妃娘娘……是个比太子更值得依赖的人。
不过,满林子高大的枫树,落日余晖,凉亭美人,她却觉得浑然有一股萧瑟寂寥之意席卷了太子妃的身侧。
似乎是瞧见了她的目光,太子妃起身朝着她走来,下了凉亭,踏在满地的枫树叶子上朝着她而来,大袖因走而兜风,宛如天上仙。
这般的太子妃,才是书里常说的天人之姿。
黎侧妃躬身行礼,“太子妃娘娘。”
盛梦瑶站在她的面前,“你方才看我,可是有话要说?”
黎侧妃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她道:“方才,我在娘娘身上看见了一份寂寥之意。”
“太子妃娘娘,虽然不知道因为何事您如此孤独,但将来总有一日,必定有人来到您的身侧。”
强大的人,会吸引无数的人来到身边。
黎侧妃觉得,若是刚刚的太子妃想让她为之帮扶,她一定会点头的。
她又行了一礼,“太子妃,妾身告退了。”
盛梦瑶不曾想到她竟然说的是这个,惊讶之余笑出声,“那就……承你吉言。”
她站在漫天的枫树坠叶里看着她离开,又缓缓的回到凉亭里面,坐下继续喝茶。
“孤独吗……”
她将飘在书上的枫树叶捡起来悬在空中看,细细碎碎的光透过枫树叶刺向了她的眼睛。
在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她趴在家里的游廊上看锦鲤。
夜幕来临之后,这昏黄的光,终会把红色的枫叶也染上鲜红,然后没入黑暗之中,最终看不见。
就像多年前光淹没了鲤鱼一般。
夜来了,需要提灯。
她从侍女手上将灯接过,亲自提灯夜行。
一条枫树林小道,就这般被她走过了春夏秋冬。
她依旧看书,看邸报,慢慢的开始把目光放在了西城之上。
这是个好地方,要是可以用来给她做事情,必定是好的。
长平十一年,秦家的表妹来了东宫里面。
她的到来,给东宫带来了热闹,像是一束光,直直的射在了她的枫树林里。
即便是黑夜里,也有人提着灯替她照亮地上的鲜红叶子。
她叫小凤。
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啊——她浅浅的笑出声,“小凤,你来做我的翅膀吧。”
她道:“你带我去天上看看。”
小凤是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一点也没明白她的意思,她说,“阿姐,我不会飞天啊。”
盛梦瑶笑出声。
她笑得越来越大,太子正好从这边经过,听了之后惊讶,“太子妃那般的性子,还会这样放声大笑。”
笑得他心痒痒。
他晚上去了正院,却被太子妃拒而不见。
“秦表姑娘跟太子妃一起睡呢。”
小宫女如此作答。
太子呸了一声,“真是欠,盛梦瑶,下回你请我我都不来!”
他好没面子的。
第二日早上,秦小凤终于明白过来了,她好像得罪了太子,倒是不害怕,只担心阿姐受欺负。
她问,“不用去告罪吗?”
盛梦瑶:“不用。”
她轻轻的拍拍秦小凤的手,“你放心,我护得住自己,也护得住你。”
她给了小凤一条鞭子,“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来了京都,自然不用拘束。”
小凤好喜欢这个阿姐啊。
她愿意把自己的愿望都告诉阿姐。她说,“我想要做将军。”
“我上过战场,杀过敌寇,阿爹说我比兄长们还厉害,但是我是女子,女子不能做将军,我便只能来京都嫁人了。”
她愁闷的道:“我不想嫁人,阿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盛梦瑶:“嫁人跟做将军并不冲突。”
“你好好的练武,说不得有一日,真能做个将军。到时候骑着马,穿着铠甲,威风凛凛的扬鞭,定然是天下最光彩夺目的女子。”
小凤痴痴笑起来,“阿姐,你真好,能这般顺着我的心意去说。”
她觉得这个阿姐刚刚认识,却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第一的位置。
——第二给了自家阿娘。
她认认真真的告诉阿姐,“你是天下最聪明最漂亮的人。”
盛梦瑶揉了揉她的头发,“这般会拍马屁,阿姐必定助你做个将军。”
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站在窗户边,在纸上写了三个字。
宁远侯。
宁远侯,定然是要除去的。
宁远侯家的五儿子跟小凤有婚约,小凤不能嫁过去。她家的老五不是良人,暗地里还跟威远侯府的庶女勾勾搭搭,实在是恶心。
小凤值得更好的。
她将那张写着宁远侯的纸点燃烧掉,在夜幕里燃烧出一条火光。
她写信给父亲,第一次要求动给她的班底。
这门婚事是陛下亲自赐婚的,不能轻易的断。若是断,也该是小凤来,她性子简单,陛下喜欢,相信。若是她插手,陛下反而会怀疑。
盛梦瑶想了很久,决定让小凤去捉奸。
长平十二年元宵,小凤不仅捉了奸,还带回来了一个特殊的姑娘。
小丫头坐在椅子上不安,揪着手道:“臣女姓折,名邵衣。”
折邵衣。
盛梦瑶记住了这个名字,此后几年里,她不再孤独了。
这时候她才能明白老先生跟黎侧妃说的话。但依旧是不够的。
人还是太少了。她无数次想,要是人再多点,再多点,是不是就可以了。
时至今日,她依旧会梦见自己背着剑走在坛子中间。
压得喘不过气来。
有一日,她写了一封信,借用小凤的手送给了澹台老夫人。
她在信里没有写别的,只写了四个字。
镜花水月。
镜花水月一场空。她知道老夫人懂她,所以才把邵衣送到了她的身边。
小凤和邵衣都信她,外面的西城姑娘们也信她。她见她们的时候,总是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可夜幕袭来,她睁着眼睛睡不着,辗转反侧,经常叩问心门。
“我是正确的吗?”
她这般问自己。
她不是神,只是一个人。之前孑然一身,即便学的东西多,但也只是一个闺阁中的小女娘。
如今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她显然已经开始害怕了。
这份只能在黑夜里出现的害怕不能对旁人说,邵衣不能,小凤不能,阿爹不能,阿娘也不能。
但澹台老夫人可以。
果然,她写了镜花水月四个字去,老夫人回了她问心无愧四个字回来。
后来,估摸着是怕她不明白,澹台老夫人久不出门的性子,也借着西城的事情进东宫了一次。
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不弱于她,但她没有英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世,没有秦家外甥女的身份,她只能挣扎于微末之中。
老夫人笑着道:“阿瑶,你不同。”
她说,“你跟我们所有的人都不同,你好似上天送来的一般,什么都恰到好处,你的身上,许是天生就背负着我们的希望。”
澹台老夫人小声的拉着她道:“你要知晓,这世上想要做成你想要做的事之人,也有不少。只是谁也没有你这般好机会。”
“你既然是上天送来的,便也有自己的命。”
盛梦瑶坐在凳子上,直直的看着她,“但是我怕。”
澹台老夫人:“这么大的事情,你怕,自然是对的。这也没什么。”
“我知晓你怕的不是死,而是怕自己牵连害死身边的人。”
她安慰道:“你还小呢。”
太子妃也算不得大。
盛梦瑶身在局中,自然看不真切。当西城的小女娘越来越多时,她还是会愁得睡不着觉。
见到澹台老夫人的这天,她低着头,哭了。
老夫人安慰她还小,她却知晓这不是什么理由。她还是说,“老夫人,我怕。”
澹台老夫人替她擦了擦泪水,“你怕什么?”
盛梦瑶:“我怕,我怕我给她们带去了光,却只能是一瞬间的光芒,我死了,她们自此也要回归黑暗。”
“若是没见过光,自然能活得糊涂,可若是见过了光,却必须要回到黑暗,她们也就活不下去了。”
她身上背着的剑越来越重,那是责任。
可这些话,除了对老夫人说,谁也不能说。
她擦掉眼泪,还是白日里那个气势磅礴的太子妃。谁见了她都会心安,都会信赖。
澹台老夫人心疼她,“会好的,这是千古之事,责任不在你一人,不在这一世,不在这百年,而在千秋万代的传承。”
“你不必一人承担这份责任。”
盛梦瑶哭了一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自来强大惯了,从未这般哭过。
她说,“我自此之后,便不哭了。”
澹台老夫人很想说一句哭一哭也没有关系,但想到日子越长,她越大,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各个都仰着头看她的时候,她必然不能是一个会哭的人。
她需要站在神坛上,做一尊菩萨。
菩萨没有七情六欲,菩萨只有悲悯世人。
澹台老夫人临走的时候跟她说,“你想哭的时候,就咬咬牙。”
天下人,少有真正理解你的人。
小凤不能,邵衣不能,她们尚且懵懵懂懂。
盛梦瑶最大的悲哀是孤独,是走在了最前面。
她语重心长的对这个背着剑的人说,“你是走在前面提灯举火把的人,你不能倒下,你一旦倒下,也要有人接你的灯,接你的火把。”
盛梦瑶哎了一声,“我省得。”
她就这般提灯夜行,举着火把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
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故旧的人也越来越少,人来来往往,她坐在皇宫里,依旧在枫树林里走了一天又一天。
后来,第三次对她说她孤独的是河洛。
河洛,生于长平十三年九月,刚出生的时候,盛梦瑶就打算好了她的一生。
她向来不信神佛,那一次却认认真真的磕头。
她求神明:愿她聪慧且怀有大善。
愿她知我心意,承我火把。
河洛一天天长大,神明显灵了。
盛梦瑶写信给老夫人,她说,我找到接火把的人了。于是当老二小朔出生的时候,她对这个孩子抱有愧疚之心。
有时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也可以区别于男人和女人。
她对小朔太残忍,但她不后悔。
她教导河洛,“必争的东西,就要争到手。”
河洛跟着她走在枫树林里,一年又一年,有一天,她站在小道上,牵着她的手,抬头问,“母亲,你孤独吗?”
盛梦瑶:“为什么这么问?”
河洛:“因为我很孤独。”
她道:“您教我的这些,除了我,谁也听不懂。”
她道:“我知晓,母亲也是这般的。”
盛梦瑶想了很久,她说,“母亲有了你,便不再孤独。这条路,我走了这么多年,如今你陪着我走了。”
“只是从今往后,谁跟你一起走呢?”
她道:“河洛,还望你不要责怪于我。”
不要怪我拉着你走了这条路。
后来仔细想一想,她这一生,其实也是对不起很多人的。
再后来,她对不起的人多了,竟然也开始在她心里排个一二三四。
最不起的人是小凤。
她是得上天眷顾的人,求什么得什么,但是她求的平安渡过宫变,却牺牲了别人的幸福。
当满身是血的小凤出现在她面前,当她的眸子不再有昔日的光彩,有一瞬间,盛梦瑶觉得自己摇摇欲坠。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她咬咬牙,就也这么过了。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心肠真硬。如果重来一场,小凤可能会后悔跟随她走这一场,但是即便齐窗明死十次,盛梦瑶还是会坚持做这件事情。
她愧对小凤。
然后,她坐在皇位上,听见了一个又一个的自尽消息传来。
因为改朝换代,起码有十几个大臣撞死在宫门口。
就好像于翰林悬梁自尽一般,所有的声音开始责备她。
不过这回,他们不敢直接说了。她有了权势。
她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底下的臣子们,其实本该得意的。
但只有坐在上面才知道,登高跌重,一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
本该功成名,就最后却落得个身败名裂。
她越发小心翼翼,第一天甚至有些束手束脚。
她又回了一次枫林里面。
枫林那条路依旧小小的,却很直,她这回脱了鞋子走过去,有一股凉意。
冰冷的感觉让她瞬间回神,然后啧了一句,拍了拍自己的脸,瞬间走回去穿鞋,头也不回的去了御书房。
如同多年前一样,她现在依旧是提灯夜行走在最前方的人,她举着火把,就不能放下。
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她不能做出任何错误的决定,她走的每一步必须都是正确的。
盛梦瑶做皇帝的前三天都没有睡觉。她一遍又一遍的看自己要发出去的奏折,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大秦的堪舆图,大秦十八州,她只在京都呆过,然而十八州的每一个县城的名字,每一个大的村落名字,她都记得。
那里产什么,有哪些官员在那边做过官,在位期间做过什么,是哪一党派的人,是世家还是新贵,家里富裕还是贫穷……她都记过。
为了怕自己忘记,她专门为这些官员记录过一本书,如今拿起来,已是厚重。
将这十八州的山匪,世家都仔细的在心里过了一遍,大概知晓要如何行军,用多少粮草,派什么人去打,什么人监督,她心里都有数了。
这般才在迷迷糊糊中睡过去。第四天,她起来的时候已经驾轻就熟的自称朕。
没有一点不习惯。她开始大封大赏了。她知道,只要自己这一辈子一路对下去,迟早有一天,史书上会给她一个开创者的名号。
只是,在去看小凤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感伤。
人得了好处,就会得意忘形。她虽然一直克制自己,但松了一口气,压在自己身上的死亡阴影没有了,确确实实想的都是自己。
她即便心疼小凤,却也不能感同身受。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说都会过去的。
可应该只有小凤自己知道,这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盛梦瑶每一天看完折子之后都会去看小凤,陪着她说说话,吃吃糕点,好像这般一来,她的罪孽就能轻些。
不过愧对小凤,日子却还要过。她先去处理的是先帝。
没错,先帝。
人人都说先帝死在了她的手里,但是只有盛梦瑶知晓,他还活着。
打开一层一层的牢门,一个华丽的牢房出现在她的眼前。
先帝,也就是她的丈夫,两人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他们之间不曾有过爱意,但是面对杀和不杀到时候,还是会犹豫。
盛梦瑶不杀他,倒不是因为这个人值得留念,而是时至今日,杀了他,不杀他,都可以。
他已经没有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而他留着,利大于弊。
她走到牢房里面,搬了张椅子坐下,静静的看向先帝。
但是开口叫先帝,实在是别扭,她说,“陛下。”
先帝垂头丧气的坐在床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他想骂她一句狗贼,但又想活着——怎么说呢,骂人是需要骨气的。
他一辈子没受过什么苦,即便是如今成了阶下囚,住在牢房里,但看看这牢房的布置,反正就差把龙床搬来了。
他真的好气哦。他真的好要骨气。
可活着真好。
他是个皇帝,如今成了死人,他坐在床上,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最后还是会被杀死。
“你预备把朕怎么办?”
他问。
盛梦瑶:“把你送云州去。”
她说,“之前,我在云州布置了宅院,若是我输了,便把孩子们送去云州。”
先帝呸了一句,“你心真狠,盛梦瑶,朕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竟然敢夺位。”
盛梦瑶轻声笑着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先帝神情激动起来,“你就不怕报应吗!”
“不怕。”
她静静的看着他,“陛下,若是天真有因果,有报应,那你们早该死千百回了。”
“我一点也不后悔。”
先帝被她的神情看着往后一缩,他又缩回了小角落里。这些日子的□□,已经足够让他认清现实了。
崩溃过,想过死,最后能这般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也是他长大了。
他说,“你跟我说句老实话,至此之后,你是不是要自己生个孩子继承皇位了,你让河洛和小朔怎么办?”
哦,还有小树。
他道:“小树也是个好孩子,你不会杀他吧?”
盛梦瑶摇头,“不会。”
她说,“我未曾改国号。”
先帝惊讶抬头,“啊?”
他说,“你不曾改国号。”
盛梦瑶:“没有必要。”
他实在是不明白。
“那你折腾这一圈做什么呢?”
夫妻多年,她一句不曾改国号就基本上已经回复了她将来生不生孩子,纳不纳皇夫的问题了。
他问,“你是要传位给河洛吧?”
盛梦瑶点了点头,“自然,河洛聪慧,比小朔好。”
先帝就舒出一口气,“朕还是不明白,你既然不喜欢做皇帝,不喜欢权势,也不喜欢美色,你坐在那皇位上做什么,就图个名号吗?”
如果说是为了她心目中那些女子,那就太可笑了。
“你翻不了天,即便是朕也能知晓,你翻不了天。无论你坐在什么样的位置上,这天不是你能翻的。”
“也不是河洛可以翻的。”
“朕就算你们连着有三个聪慧的女皇,也不可能将阴阳颠倒,让满朝文武都是女子,你做不到这件事情,河洛也做不到,河洛的女儿更加做不到。”
他觉得自己输给这么一个理由简直比盛梦瑶贪慕权势更加心酸。
他说,“连朕都看得清楚的事情,你为什么看不清呢?”
盛梦瑶静静地坐在那边没有动。良久,她说,“至始至终,我想要的,都不是满朝文武为女子,而是能有一半女子。”
“我想给她们一个机会。”
“我身上的这把剑,可以为她们劈出一道光来。”
她忽然释然了。她想,世人不理解她不要紧,她自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可以了。
这是她的初心。说来可笑,也被人嗤笑,但她真是这般想的。
她说,“这些日子,有人撞死在朝堂之上,用血淋淋的身体告诉我,他们宁死不屈。”
先帝没看她,心里倒是有些感动——瞧,他还是有追随者的。
他有些得意——你盛梦瑶再厉害又怎么样,一个女子,还想翻天呢。
说不定过几天就要让位了。
她都能夺得天下,那些地方大吏难道就夺不得吗?
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简单的人,这么想,脸上就露了出来,盛梦瑶就笑了。
她道:“你以为,他们是为你死的?”
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跟先帝说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两人你杀我,我杀你,最后能都活着,也不容易。
先帝见她要走,也不得瑟了,连忙叫住她,支支吾吾问出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不杀我?”
盛梦瑶站起来,道:“没什么杀不杀的,陛下,这么多年走过来,你帮我不少,我算计你也不少。”
她顿了顿,说出了一个好像可信的理由,“至少,很是感谢你,这么多年一直相信沈怀楠。”
先帝本来想听一些煽情的话,却不想听见这个,脸瞬间愤怒起来,“别谢朕这个,若是沈怀楠站在这里,朕必定要生啖其肉,挖其心肝,然后把他的尸体扔出去喂狗。”
可见是真恨了。
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问盛梦瑶为什么不杀他,他良心发现,问,“沈怀楠是你的人,这个朕已经能接受了。这个畜生一开始就没有怀好意,从来没有对朕衷心过。”
“那李荣光呢?那可是朕从小到大的伴读,朕不相信他会背叛朕,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可……可还活着?”
盛梦瑶:“你希望他如何?”
先帝就支支吾吾一声,最后叹气,“朕当然是希望他活着。”
外面忠君的已经死去,他希望李荣光也有这种气节,但是终究还是希望他活着。
“朕都不愿意死去,苟且偷生也活着,又凭什么希望他去死呢?”
盛梦瑶点了点头,“那么,如你所愿。”
先帝见她要走,连忙起来走了几步,看着她,“朕知道,朕知道你一直都很善良,走到这一步,是你跟朕不同路。”
“那能不能,能不能继续用你的良善去好好养育小朔。”
“他做过皇太孙,做了皇太子,比起你一手养大的河洛,他长大后反而跟你不是那么亲近。”
“朕知道,他跟着父皇学过,跟朕也学过,他对你而言,可能是威胁,但你……但你能不能对他好些,至少别太打压他。”
“还有小树,他也很不容易的,生母本来就跟你有仇,如今朕走了,宁国公一家死了,他无依无靠的,肯定要遭受不少欺负,你多看顾看顾,啊——”
盛梦瑶就有些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先帝这个人吧,有时候会让她觉得啼笑皆非。
这种时候了,来叮嘱她这种事情。
但也就是这样,才让他们走到如此地步,都让她愿意送他远走,而不是义无反顾的杀了他。
她点了点头,“山高路远,至此之后,你我永不相见。”
“哪天你死了,我会给你遥寄一杯酒水。”
她走出大牢,瞧见了不远处的河洛。
盛梦瑶愣了愣,然后笑了。她走过去,“你知道?”
河洛点头,“知道。”
她说,“母皇,多谢你。”
她知道,她没有杀父皇,有一些缘由是因为父皇对她和弟弟们不错。
父皇不算是坏人。尤其对弟弟们来说,他委实是一个好父亲。
她跟母皇好,若是真杀了父亲,她可以告诉自己释怀,但弟弟们释怀不了。
而弟弟们是她一手带大的,她不想跟他们有太大的隔阂。
一层层缘由算下来,母皇是深思熟虑才做下这个决定的。
只是……河洛抬头,她说,“女儿实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小朔。”
盛梦瑶便停了下来,她道:“万事不能十全十美。河洛,你不能停,你的身后有无数的人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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