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旧景故

——何人一腔真心视作假意，

        何人逢场作戏错付真心。

        今年是我喜欢应南池的第四年。

        今日，是我的18岁生辰。

        看着天边将落的最后一丝暮光，我有些失望。

        不知道为什么，应南池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我盼呀盼呀，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成堆的生辰贺礼，可是那些都是后妃姐姐们送的，就是没有应南池的。

        我想着，他是不是太忙了才没来看我的？可是折枝去了又回，带来的却只是一句，他近日公务繁忙不能来看我的，敷衍至极的场面话。

        他甚至都没给我送礼物！！

        我有些生气，吩咐簪花再去问他一遍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然后李公公来了，递给我一个小盒子。

        我狐疑的打开，里面放了只玉簪，不过手艺不大过关，有些粗糙。

        我拿起来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愣是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就是个普通的玉簪嘛…】我有些叹气。

        算了，玉质还不错，有总比没有强，我勉强原谅他了。

        我开心的递给簪花，示意他给我带上。

        看起来可真好看呀，他有心了，我笑着说。

        又过了几日，我正抚着发上的那只簪子，长姐来了。

        她红着眼睛，像是刚刚哭过，还穿了件斗篷。

        我被她一把抓住，长姐力气怎么这么大啊。我有些不适，想甩开她，但甩不动。

        她声音有些抖：“姒姒，我们没有哥哥了。”

        我歪头，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兄长不是在边关领兵打仗吗？怎么…怎么就没了呢？”

        我们一时都很沉默。

        长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要与我道别。我有些慌，想拽住她，可她快步走了出去，我来不及叫住她了。我有些难过，捂住耳朵蹲下身，明明是想让自己冷静的思考思考，但我突的有些迷茫，捂住发闷的心口想着：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太医没检查出来。

        直到第二日，我听说，淑妃娘娘被抓进了天牢，罪名是给皇上下毒。

        我脑子好像炸成了一团，怎么会呢？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大家还一起抓鸟儿，打雪仗，长姐怎么会给应南池下毒呢？

        我急得不行，外披都没穿就跑到了应南池的书房，哪里有侍卫把守，我进不去。我只好在外面转圈圈，不知道第几次恨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喻嫔，无宠也无权，御书房的门都踏不进去。唉，若是我也能像赵妃那样，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进去就好了。

        还好，没站多久李公公就出来了，可他却是满脸的歉意，面露难色的对我说：“喻嫔娘娘，皇上他不想见您。”

        这怎么行啊？他不见我，长姐怎么办？长姐那么娇生惯养的人，天牢又冷又阴暗，她待不住的，她可能哭了，我都哭不过她，她还那么难哄。

        我想了想，说：“那能不能让我进天牢？”

        李公公很快就出来了，他端着笑容，对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也懒得听他那慢的似蜗牛的场面话，得到同意立刻小跑进了长姐的宫殿，真没想到，我去的时候那里居然没有一个侍卫拦着我，就这么轻易地放我进去了。

        我拿了个小包裹，拿了套长姐很少穿的衣服进了天牢。

        长姐那里的环境真的很差，差的我有些被灰呛了眼睛，眼前一阵雾蒙蒙的。

        长姐就那样温温柔柔的看着我笑，可我明明看见了她倦怠的容颜。

        我定了定神，看着她这副模样彻底下了决心。

        我说：“阿姐，你走吧，我在这里替你。”

        长姐盯着我，良久，叹了一口气。

        我听见她说：“姒姒，我不能走，大哥走了，我也不是很想活下去了，你不一样，你还小，你才18，以后，好好的，活下去，就当是…”

        她沉默了一会，像是犹豫了很久，然后摇了摇头，脸上满是释然。

        “活着，好好活着，就当是替我们两个活下去，我们就在下面守着你，祝福你，别来的太早了，我们会伤心，知道吗？”

        “姒姒，活下去，别再为了喻家活着了，就为自己活着吧。别像我，别像我们…”

        我细细想着长姐话中的意思，再没有说些什么，就这样迷惘的走出了天牢，满脑子都是长姐凝重的眼神，真想不通啊。

        长姐也不过才21，虚长我几岁而已，怎么我就还小了呢？

        我想了想，写进了我的日志本子里，本想着我记性不好，记不住就不好了，但真的很奇怪，我不仅没忘，甚至一直记着那时长姐脸上的悲伤与向死的释然。

        只是我总是有一件事想不通，长姐她究竟是要我为了长姐和兄长活着，还是为了自己活着呢？

        我想，我也不知道。

        我本以为长姐处刑会在所有人的面前，但是可能因为应南池还顾及着我们与他这十几年的情分吧，他只是叫了我过去。

        御书房啊，真的好久都没见了，还和三个月前我布置的方法一模一样诶，这是不是证明应南池也是蛮在乎我的想法的？

        李公公拿着圣旨走了过来，我很听话的跪了下去，行宫中最庄重的礼仪，还好应南池不在，不然真的好奇怪啊，我腹诽着。

        我微微低着头，很长很长的一段话飘进了我耳朵里，听得我云里雾里，迷茫不堪。什么罪人喻氏景妧赐鸩酒一杯，什么念喻家多年忠心为国放过其余无关人等。

        我还听见了他说，喻嫔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无诏不得出。

        我慌得不行，这怎么能行呢？打入冷宫，那不就见不到长姐了吗？而且鸩酒可是至毒，为什么要给长姐喝啊？

        我有好多好多的疑问，可转过头却只见到了李公公那圆滑的笑容，身旁的长姐穿着一身灰白的囚服，正拿着宫人端过来的那个华丽的酒杯要喝。

        我来不及想，做了一个极大胆的举动，抢过了长姐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还豪气的抹了一把嘴，将军的妹子可不能小口的喝酒！！

        …这酒，怎么这么苦啊…

        我皱着脸无力的倒在了长姐的怀里。

        长姐急得哭了，不停的喊：“姒姒，姒姒，你怎么这么傻啊？！”

        我撇撇嘴，长姐怎么又说我傻，我抬起手想帮她抹抹泪水，只是抬到了一半，手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别哭啊，不要哭了长姐。

        以后我不在了，你这样哭，谁来为你擦泪水呢？

        我费力的睁了睁眼，最后一幕就是长姐止不住的泪水和天边将落的日。

        那可真像我前几日过生辰时的那轮夕阳啊…

        只是总有些遗憾，

        应南池，我还是没能见你一面。

        亲口与你说，我心悦你啊…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你瞧，这像不像我们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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