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语藏机锋

当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早已被安排好的南安县驿站时，已然是百姓人家炊烟四起，暮色已近天晚之时。

        沈灿灿在马车里坐了一天，哪怕是中途也偶有下来休息，来自于身体上的疲乏已然是无法忽视的；想当年，她连夜行军，不吃不喝不睡两天都能照样生龙活虎，而如今这小身板当真是娇弱的厉害，坐在舒适的车架中被颠了一天，就跟散架了似的。足见，还是锻炼不够，需要加紧多多练习。

        南安县是毗邻京城的第一个大县，不管是县中的百姓还是县衙都算是生活富足；所以，这看似并不大的驿站倒是被修缮的十分整洁干净，用来做天子一行人下榻的行馆倒是也妥帖。

        待沈灿灿被香梅扶着走下了车驾，不远处就看见赵仪已经领着几位亲近的大臣在见南安县的县令与县丞诸人；她知道，身为当朝天子以他的身份此次前往北地祭祖，一路但凡是途径的郡县州衙，当地的父母官都要上来拜见；至于他，也是要顺路考察民情民风，不可有半分的懈怠。

        要不说那看似金光灿灿、万人之巅的位置是个累人的活儿，但凡是坐在上面的人，都是不轻松的；再加上以她对赵仪的了解，他也不是那种敷衍的性格，以他的行事作风，想必是将本就沉重的责任更加几分重量的压在自己的肩头，不让自己有多少喘息的时间。

        看到背对着她站里的赵仪，沈灿灿就是一声轻叹，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九五至尊的身份可不是个轻松的，但为什么就会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不顾死活的拼上来去抢夺？哪怕是到最后，落得一个妻离子散、全家倾覆的命运，也是在所不惜。

        眼下看似赵仪虽说是赢到了最后，但是他这一路走来的战战兢兢与惶恐谨慎又有谁能够理解？踩着自己至亲之人的尸骨一步步的往上爬，哪怕是牺牲自己最好的伙伴与朋友，也要换取那张冰凉的椅子，真的都值得吗？在他的内心深处，可曾为过去的某个选择，后悔过？哪怕只有瞬间的悔意呢？

        “皇后娘娘跟皇上的感情还真是鹣鲽情深，瞧，这才小半个下午没见，这就如此想念了？娘娘的眼神深情款款的紧瞅着皇上，那是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就同皇上站在一起的意思吧。娘娘，其实你不用如此拘束害羞，若是思念，只管上前；本王能看的出来，在皇上的心里你同他人不一样。”

        沈灿灿看着身边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宁王赵渝，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她立刻抽回神，目光之中带着距离，看向他：“宁王殿下就这么闲吗？居然跑到本宫面前同本宫说这些话？”

        面对沈灿灿的冷嘲热讽，赵渝就像是没听懂一样，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本王如今可不就是最闲的那个人，娘娘久居深宫，并不知道外面人有送给本王一个雅号，叫做京城第一闲王。你看，既然百姓们都对本王有如此评价，本王若是辜负了他们，岂不是不好？所以如今啊，本王可算得上是两袖清风，好不潇洒自在，最多的就吃喝玩乐的是时间了。”

        听着赵渝对自己如此的评价，沈灿灿皮笑肉不笑道：“宁王真是心宽，着实让人羡慕。”

        “不敢当、不敢当，其实本王羡慕皇后娘娘你才是。”赵渝上下打量了沈灿灿一眼后，说：“娘娘大病一场之后，不管是神态还是气度都跟过去大不相同，虽说得了一场痛病并不算是什么好事，可是搁在娘娘身上却宛若新生；本王要在这里恭喜娘娘，如今不仅能够伴随在皇上的身边一起前往北地祭祖，还能独得皇上的倾慕，事事得皇上照顾，如此宠爱，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福气享受的。”

        沈灿灿听了赵渝这么一说，看向他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审视。

        这个男人，在三年前可是与赵仪曾有过激烈的碰撞，因当时的沈家站队在大皇子那边，所以对赵渝，沈灿灿也是多有研究的；她深知这位当年最得先帝宠爱的皇子有多大的本事，也明白他的圆滑与手腕，如今却不是亲眼所见，她是真的很难相信当年那样一个人物，会在自己争夺皇位失败之后，心甘情愿的当一个游戏人间的闲王？

        ……到底，他是真的甘心这么做？还是，这一切都是他的假象，只是为了迷惑世人？

        虽然怀疑赵渝在京城里所扮演的角色，但沈灿灿更清楚，她不能在这样一个男人面前轻易露出马脚，不然以赵渝的聪慧，一定会从她的身上察觉到什么；尤其是眼下，他们不过只简单的接触了一面而已，他就已经察觉到她的不同；可见这个男人眼下虽然无兵无权，但那双惯会审视人的老辣眼光却是丝毫没有退色。

        看着似有试探自己意思的赵渝，沈灿灿面不改色，端出她一国之后的风度，嘴角一勾，笑着说道：“在本宫看来，宁王殿下才是那个最有福气的人。你看，皇上他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就是日理万机，连抽个功夫好好给自己歇一歇的时间都没有，本以为好不容易出宫了，总算是能让自己放松片刻，但没想到这一路前往北地，他又是要看从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又是要沿途考察官风民情，瞧着似是要比在宫里还要忙上几分；本宫看着这样的皇上，不免心生唏嘘，认为还是像宁王殿下你这样才是最惬意舒适的，伸手就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天天闲着四处逛一逛，如此逍遥的日子，才是最令人向往的。”

        赵渝扯动着嘴角，从胸腔里发出一阵笑，整个人看上去都和气极了，“皇后娘娘还真是爱说笑，您怎能将本王如今这遛鸟追狗的日子同皇上比较呢，皇上勤政，乃是万民之福，似本王现在这般，才是过着消磨日子呢。”

        听见赵渝这么说，沈灿灿立刻翻眼看他，“哦？看王爷是有些嫌弃自己眼下的生活？怎么？王爷有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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