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自欺欺人

赵渝看了眼想法太简单的姜恒，道：“你以为本王为什么要将这计划推演无数遍，才敢这样放心实施吗？本王忌惮赵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赵仪的手中从来都不是只掌握着御林军，在他的手里，除了暗卫，更有沈家军对他以死效忠。”

        “沈家祖辈世代训练出来的军队，几乎将忠诚刻进了骨血之中，这十万大周儿郎，若运用得当，定能颠覆乾坤；不然，你以为本王当年为什么会那么惧怕沈灿灿？不惜、不惜将她毁了，也不敢让她站在本王的对立面同本王作对；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沈灿灿是死了没错，可她的沈家军却阴差阳错的效忠了赵仪？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当年本王输给他，有低估的成分在，亦有没有将他的真实本事摸清楚的成分在。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收复了这群野狼，成了他们的狼王；云州是距离延康城远，可是若让沈家军知道赵仪在这里出了事，只怕这群狼崽子会毫不犹豫的反扑过来救人，本王若是让他们得逞，那本王多年的苦心经营，岂不是会功亏于溃。”

        姜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散漫与轻敌，立刻抱拳赔罪，“是属下疏忽，属下这就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盯紧了云州，绝对不会让云州的情况坏了王爷的大计。”

        看着姜恒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身影，赵渝这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单手撑着头，眉心紧拧着；此次计划，要比三年前的逼宫还要严峻。当年他输给了赵仪，哪怕是受尽折辱最起码也保下了这条命，但这次，若是他再败，恐怕等待他的便是死局。

        所以这一回，他必须要赢。

        ……

        伴随着夜色的越来越深，就连夜空中的繁星也似敛去了光辉，孤寂的在黑色的穹顶上闪烁着淡淡的银辉。

        相较于白天的烈日炙烤，到了晚上的延康城气温要下降稍许，尤其是地面上，竟然温差极大地透着一丝丝的凉意；若是在这样的深夜之中乘凉，倒是极为舒适，可是若在这深夜中受罚，那就另当别论了。

        尾渔陪着自家姑娘跪在祭祀台前，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回头了，可每次回头她所等到的答案，都是长长的宫道上，除了两名负责监罚她们的宫人之外，再无其他的身影赶来。

        一点点的希望就在这深夜中慢慢的消耗，直到开始不再抱有期待，甚至有些委屈……

        “尾渔，不用再看了，父亲与母亲是不会来救我的。”

        听见身边传来姑娘虚弱的声音，尾渔眼中的泪终于受不住的滚下来，“姑娘，老爷与夫人不会如此心狠的，我们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好不好？相信这个时候老爷一定在想办法救我们；姑娘你身体娇弱，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苦，夫人是最清楚不过的。夫人疼爱你，定会想办法。”

        听着尾渔还带着一丝幻想的声音，文雨霜的嘴畔咧出来一个笑，只是这笑容里没有半点欢喜；只有一腔怒怨与不甘。

        这个时候，她还真是羡慕身边的这个小丫鬟，她没那么聪明，所以在心里还充满了期待与希望；不像她，在收在皇上下达的圣旨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今天晚上这一劫，她是躲不过去的。就算是她的父母站出来想办法，也救不了她。

        何况，若她没猜错的话，父亲也不会真的很心疼她；她自幼生活在父母的膝下，对二老的性格早就看的透彻，母亲是溺爱她没错，可是这份溺爱里，有多少夹杂了她的私心？至于父亲，同文家的声誉相比，她这个亲生女儿也会变的无足轻重。这个时候，若她所料不错，父亲不仅没有想办法救她，甚至还会埋怨她拖累了文家的名声。

        世人皆羡慕他们这些投胎在官宦人家的子女，可是他们却不知，在这些错综复杂的世家之中；子女的性命与一切都会成为家族荣辱的棋子，尤其是她们这些当女儿的，很多时候都会成为家族中男丁往上爬的工具。

        她可不会忘记，年幼时曾亲眼见过隔壁府中的二八年华的姑娘嫁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当填房；那一家人喜滋滋的嫁女儿，却不知他们的女儿躲在闺房中哭肿了眼睛，或许，他们是知道的吧；但，他们在乎吗？

        不！他们根本不在乎！

        他们只在乎用一个女儿拉来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女婿从此成为家族的助力，这才是他们想要的。

        至于那个几乎能当他们女儿父亲的老男人，他会不会对他们的掌上明珠好，会不会有机会陪着他们的女儿白头到老，他们根本就不会去想；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身在这样的家族之中，想要彻底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要让父母看到她的价值。

        只有让他们意识到她的存在价值有多大，他们才会不会像个物件一样将她‘卖出去’，才会听一听她的意见。

        为了达到这一点，她这些年来有多辛苦，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本以为，她靠着自己的努力，终于能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时，她恍然回首才发现，原来现在的她，跟那个年幼时看到的姑娘也并无二样。

        她现在也被父母所弃，丢在这祭祀台前罚跪受苦，哪怕是她心中有无限的委屈与冤枉，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听一听她的诉说。

        想到这些，文雨霜不怒反而笑出了声，她看着因为夜色笼罩而像个巨兽一样趴在自己面前的祭祀台，心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心底清亮、脑子清晰。

        听到她的笑声，其中一个负责看管她的宫人冷哼一声走上来，抬起手就在她的背上狠狠地一推，语气中满是不屑与怒意，“还真是跪傻了不成？还敢笑出声？皇上让你跪在这里是为了反省，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跑到皇后娘娘面前胡言乱语。再敢笑一声，杂家就回禀杨总管，到时候，你这舌头就别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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