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苗小云脸上的表情一僵，抱着孩子站在当场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前些日子她确实看到冯家山的村长到天明家里来过，村里也有人说，那村长是来给天明说媒的。

        可是韩天明可是跟她赌咒发誓保证过的，只要她不点头，他就算是打一辈子光棍，也绝对不会娶旁人。

        她咬着唇打量着韩淑兰那张脸，在最好的年华的姑娘，当真是怎么看都好看。再看看自己……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抱着的儿子，抱着儿子襁褓的那双满是茧子和伤痕的手。

        她的食指抠了抠儿子的襁褓，把手往不显眼的位置藏了藏，咬了咬唇才开口：“原来冯村长给天明介绍的对象就是姑娘你啊。天明……天明他们娘俩这会去田间干活去了，姑娘要是着急的话，我去帮你喊他们回来吧。”

        韩淑兰有些意外苗小云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时候才郑重的打量起她来。之前看到她照片的时候，她的心里总是带着厌恶的情绪，此刻看到真人，心里的厌恶反倒是没有那么深了。

        居然，有了一丝意外之喜。

        苗小云的个子不高，约莫一米五五左右，一张脸看起来我见犹怜。特别是那一双眼，每当她垂眸的时候，就连韩淑兰的视线都总是被引的不停落在她的身上。

        韩淑兰在心里啧了一声，不禁感慨也难怪韩天明会对她念念不忘那许多年。不过算他们运气好，这一次她一定会让他们两人都如愿的。

        “不用劳烦了。村长跟你们大队长正在院子里说话，我寻思到处转转，没想到这么巧就转到这地方来了。这……村长他们也不在，我也不能冒然跑到韩天明他们家里去不是。”

        说完，韩淑兰凑近苗小云的身边，逗了逗她怀里的小孩，看孩子笑起来的时候，也跟着格格笑了起来：“姐姐你住在他们家隔壁啊？要不你跟我说说，那韩天明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跟你说，村长可是把他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像他是你们韩家村最会过日子的男人了。”说到这，韩淑兰抬手捂住了脸颊，装作一脸羞涩的样子看向苗小云。

        “姐姐你跟他住的这么近，你们一定很熟，你跟我说说嘛。”

        娇嗔的语气，让韩淑兰自己都有些打颤。她的实际年龄最起码也有面前的苗小云两个多，为了打破他们的暧昧局面，自己也是拼了。

        也不知，如果到时候韩天明真的跟她在一起过后，还会变成她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吗？

        撒着娇的韩淑兰让苗小云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自从她丈夫病死以后，村里面的这些人看她的眼神总是有些耐人寻味。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就算她尽可能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管不住那些人背后的那些闲言碎语。更何况村子里的那些女人，看向她的时候那不屑的眼神。

        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田间的活都做的勉强，很多费力气的事，不过是那些同乡看在她们孤儿寡母的份上顺手帮上那么一把。

        可是，这些事她又不能凑到那些骂骂嚷嚷的两口子中间去解释，只能越描越黑。

        唯有韩天明，每次都是趁着没人，帮着她把那些费力气的事情偷偷做了，再偷偷的跑回家，生怕被她发现。

        “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去我家先坐会吧。每次冯村长过来，他们谈那些事情总要谈上大半天。免得你一会在外面闲逛也没什么地方去。”

        怀里的孩子被苗小云放回了卧室。小小的孩子张着大大的眼睛打量着韩淑兰这不速之客，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苗小云给韩淑兰倒了水，自己捧着搪瓷杯子，寻思着该如何开口。

        是先问这姑娘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几口人，有几个弟弟妹妹之类的，还是应该先回答那个姑娘的问题，告诉她韩天明到底是有多么多么的正直善良又热心肠。

        不论哪一样，她都着实有些说不出口。

        她垂着眼看着在杯子里舒展开的蒲公英叶子，这还是韩天明上次偷偷从他家直接扔到她家院子里的。

        韩淑兰进了门，反倒不急着发问了。率先打破安静开始说起自己的难处来，说着说着，想到伤心之处，眼泪也跟着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这身体重新回到了这样爱掉眼泪的年纪吧。

        既然自己冒名顶替了冯知秋的名字，那韩淑兰所说的自然是冯知秋的身世可怜。

        父亲卧床不起好几年，母亲一个人照顾一家老小，她自从有记忆开始，就忙进忙出家里所有的活都是她来干。

        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年纪都还小，管不了什么事。也就指着能说个好人家，将来能帮衬着家里一些。

        冯家山和韩家村相隔也不远，要是将来韩天明心好，愿意隔三岔五陪她回娘家看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就算……

        韩淑兰揉了揉哭的通红的眼睛，哑着嗓子接着说道，“就算到时候韩天明不同意，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弟弟妹妹一天天长大了，如果她不能帮弟弟凑出礼钱来，将来弟弟的个人问题又该怎么解决？”

        韩淑兰哭的抑扬顿挫，苗小云却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在她的心里，老早就把韩天明当作自己人。就算现在冒出来这样一个姑娘，有可能将来跟韩天明组成家庭，她也是希望韩天明能过上好日子的。

        这……这姑娘自家的破事说起来连自己都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天明到时候娶了她，不就接手这样一个烂摊子吗？

        虽说这姑娘看起来还算不错，可是……可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天明往这样的火坑里面跳啊。

        苗小云把手绢递给哭的快要断气的韩淑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别急着哭啊。你和天明见都没见过，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别先急着难过。”

        “天明他们家吧，他爸过世的早，家里现在就他一个独苗苗，想必婶子也是不会愿意他老是跟着你往冯家山跑的。你若是存了那样的心思，最好还是不要选他。”

        手里的手绢挡住韩淑兰的大半张脸，她拖长语调带着哭腔继续说道：“可是婚姻大事哪里容得了我自己做主啊。不瞒姐姐说，一想到我家里的情况，我是当真恨不能一辈子都不嫁，不然我那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一家人可怎么活？”

        “我们家里的条件我心里也有数，招个上门女婿吧，那是绝对没有人愿意去的。可是姐姐，你说我又能怎么办呢？”

        “村长之前跟我娘通气的时候，我娘可是说过了，一切都但凭村长做主。今儿个要是见过韩天明了，估计我的婚事也就只能定下来了。”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我又能怎么办呢？”

        韩淑兰一番声泪俱下，苗小云心中又何尝不五味陈杂。当年她跟自家相公成亲之前，也不过就是跟着媒人相看了一眼。

        说是相看，其实哪里是听她们这些姑娘家的意见。不过是男方觉得姑娘家尚可，双方能谈拢这门亲事，就草草结了亲。

        就算她心中有不愿，可是长辈们总有一万个大道理来跟她讲。最后她也只能闭了嘴盖头一盖，稀里糊涂的就成了新嫁娘。

        苗小云定了定神，一把握住韩淑兰的手：“你的意思是不论韩天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不愿意嫁给他是吧？”

        韩淑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苗小云的手：“我不愿意。难道，姐姐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我？”

        韩淑兰的双眼透着盈盈泪光，满是期望的往着苗小云，生怕她反悔一般继续说道：“只要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度过这次难关的话，我将来一定会报答你的。”

        苗小云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才轻声开口：“你容我想想。”

        韩淑兰失望的松开她的手，轻叹一声：“这样啊……如果，如果姐姐没办法的话，也没有关系。”

        她的话音一停，转过身看向韩天明家的院子：“既然村长都说韩天明是个适合过日子的，想来他也不会骗我。大不了，到时候我嫁就是了。”

        “我娘之前的时候跟我说，女人的一生啊也就那么几年值得纪念。也不知道，等我老了的时候，是不是也有那样的几年用来惦念。”

        “他们那些男人，是不是也跟我们这些女人一样，也有这方面的难言之隐呢？就算这次不是我，姐姐你说，将来韩天明又会娶谁家的姑娘？”

        “那姑娘又是什么样的性情？他们又会过上怎样的一生？”

        “会不会，一辈子也活在遗憾中呢？”

        韩淑兰的轻声低语，字字都落在苗小云的心间。她有些骇然的抬头看了韩淑兰一眼，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撞破了她跟韩天明的那一层关系。

        她害怕的一把攥紧自己的袖口，指甲掐的掌心生疼。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此刻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她居然在想着怎样拆开韩天明的这一场相看，怎么斩断他们之间的这层姻缘。

        对于韩天明，她确实有千般不忍，可最不忍心的，就是看他陷入这样的泥沼，将来难以自救。

        既然……既然面前的这个姑娘都可以，既然韩天明和她两情相悦，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嫁给韩天明的那个人不能是自己呢？

        如果努力过的话，将来她和韩天明，也会少一些遗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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