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梅竹马

天宁三年夏，天气尤为炎热，闷得人们连农活都不想干，树上的夏虫闹得更是让人心烦，丞相府门前却是热闹至极，人们在门前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

        “听说昨晚国师夜观天象，说是天降异象，一颗如流火般的星辰降落在丞相府，照得这丞相府是亮如白昼啊。这不，第二天一大早丞相夫人就要生啦。”

        “对呀，我也听说啦，这事也不知是好是坏呀。”

        站在丞相府前的人人乐道着昨晚的奇像之事，府里的仆役是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脚底生风可也就谁没来个准信呀，可教人是又好奇又焦急。

        云轩阁前

        男子双手背过身后，脚步匆乱，在木门前来来回回踱着步，一双好看的眸子紧紧地皱着，听着屋内的叫喊声，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楚叙白！你就是骗子！谁说生孩子不痛的！这孩子老娘不生了！”

        楚叙白脚步顿了顿，脸上丝毫没有被人骂的恼怒，反而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担忧，他一路走得顺风顺水，这偌大的宁国除了皇帝以外就算是他最年轻有为了，可他现在却被自己夫人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吱声，身边的侍卫大气不敢出，相视一下，又连忙低下头。

        “颜颜，你忍忍好不好，这都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好？”他前半句带着心疼和妥协摆明了是说给屋内的人的，可后半句转头看向一旁的侍卫，声音冷了半分。

        侍卫：

        “大人，我们也没生过孩子，不知道！”

        楚叙白眯了眯狭长的眼眸，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废话，我不知道你们没有生过孩子？”

        侍卫：

        “大人，护国大将军吴将军来了。”一个小厮跑的气喘吁吁地，看着楚叙白黑着脸，不由得又咽了咽口水，补充道，“吴将军一家都来了。”

        楚叙白微微蹙眉，啧了一声，听着屋内的哭喊声心里更加烦躁了些，不多时就看见吴陌尘携一家三口的出现在了自家院子，他不由得又跺了跺脚，也不知道这吴陌尘是听了哪家的神婆子乱说了什么，成天都携着一家三口来他家来说是定娃娃亲。

        不行！绝对不行！他吴家就是个习武之人，粗得很，可还不得苦了自家闺女。可怎么说他吴家世代将军，护国一等功臣，若是在这京城中再找个年轻有为的可不就是他许陌尘了。

        不好当面撕破脸拒绝，只能暗戳戳地许愿自家一定得是个儿子。

        “楚丞相，颜颜她情况怎么样？”许夫人段倾寒还未走到跟前，皱着眉毛一脸地担忧。

        “楚叙白！都怪你！我定要杀了你！”

        屋内又传来一声怒吼，楚叙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脸上又转而变得气定神闲，“如你所见，底气十足，铿锵有力。”

        “丞相大人，父亲大人说您为官清明，为人温文儒雅，虽有后天养性的关系，可大学士康大人的鞭策也是必不可少的，因此特地命我拜师康学士。”许岁桉冷不丁地开口，楚叙白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转头看向那许陌尘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下早已经了解半分。

        他舔了舔嘴角，转眸看着才周岁四岁的许岁桉，虽还带有年少的稚气，脸上也带着与其父一般狡黠的笑意，却又显得不同于年龄的成熟。而且，若是能拜师康恩师，这么小的年纪

        屋内好一阵子没有哭闹，楚叙白心下不安起来，可不会是顾颜昏了过去，不由得有些着急。

        院子外忽然传来一声，“六皇子永安驾到——”

        许陌尘挑了挑眉，略带着粗糙的手指按了按眉心，看来这还有个抢亲的

        “大人，夫人生了！”奶娘的声音打断了楚叙白的思绪，楚叙白没来得及接待六皇子，愣愣地转过身去，婴儿啼哭的声音紧接着奶娘的声音盖过。

        楚叙白心里不由得激动，连忙上前了几步，还没等问出口，奶娘含着笑，开口，“大人，是个俊俏的千金。”她也接生了这么多孩子，可像楚府千金这般俊俏得可是头一回。

        楚叙白心下暖流淌过一阵，可随即觉得自己的后背直发冷，该死，这还忘了觊觎自家闺女的一家三口。清了清嗓子，将怀中的孩子递给一旁的奶娘，转身正在腹中想着说辞呢，转眸正对上刚刚一驾到就被他给忽视掉的六皇子。

        六皇子微微含着笑，微微昂首对楚叙白算是打了招呼，双手背过身去，一句话没有说就离开了宰相府。

        楚叙白：这又是个什么操作？？？

        天宁九年

        “小姐，您别爬这么高啊，樱桃我恐高啊！”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孩童看了一眼优哉游哉地坐在桃花树上的女孩，声音不由得带着颤抖，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已经开始溢出泪水，一双纤细的胳膊抱着树干犹豫不决。

        “樱桃，你就在底下等着我就好啦，还有桌子上那盘樱桃就赏你了。”坐在树上的女孩身着鹅黄色缎衣，鹅黄绒的发带顺着漆黑的柔发搭在肩上，一双还肉乎乎的胳膊撑着身旁的树干，撅着嘴巴对着树下的女孩说着。

        “小姐，您别动啊，可别吓樱桃啊。”樱桃好不容易擦了擦模糊的泪眼，就看见自家小姐正悠闲地晃着双腿呢。

        “樱桃，你说这府上为何把墙修得如此之高，我都看不见这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女孩眨了眨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仰着脖子又看了看，不禁泄气地沉下身子来。没意思，实在是没意思。

        “小姐，您是好奇府外的景象吗？”樱桃看着自家小姐有些泄气的脸蛋，又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自己不像小姐那般，平日里跟着府上的仆役总是可以出去带着新鲜的玩意回来给小姐。

        “好奇也没有用，爹爹不让我出去。”

        樱桃抬眸看着把嘴撅得老高的小姐，叹了口气，回眸正看到站在亭中的人影，微微欠身，正欲开口唤出声，那人抬手止住，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树下。

        “樱桃，我今天想悄悄地去趟润观楼，我上次看爹爹偷偷摸摸把个金丝孔雀羽线藏起来了，我要去剪一节用用。”

        樱桃看着自家小姐口无遮拦，为难地看了看面前的人，又抬头看着自家小姐，“小姐若是想用，宰相大人自然会给的”你不必悄悄去偷自家东西啊，小姐！

        “才不可能呢！”坐在树上的女孩想也没想地打断她，舌头伸出舔了舔红润的嘴唇，“我先前跟爹爹说，就给我一节用用，我得给岁桉哥哥缝个荷包，就差这一节的线，爹爹还罚了我的半时辰的禁闭！”说完，一想着先前自己爹爹这么的无情，不由得有些生气，连坐在树上的身子都有些发颤。

        “小姐，您快下来吧。”樱桃看着自家小姐坐在树上身形不定，心下有些慌张，转眸看着对面的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看不出来小姐快要摔了吗？

        许岁桉扬了扬眉，手指无奈地按了按眉心，纵身一跳，伸手揽住树上的人，稳稳地站定，动作一气呵成。

        居高临下地看着怀中的小女孩，一双湿润灵动的眼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不禁哑然，看来是吓得不轻，脑子里正想着该如何安慰她呢，可谁知怀中的人伸出肉肉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

        “岁桉哥哥，爹爹说我日后与所有男子得保持十尺以上的距离，我可不想再关禁闭。”

        许岁桉站在原地有些愣神，这谁刚才还说要送他荷包来着？？

        “一一。”许岁桉浅笑，常年练剑的手指带着老茧覆盖在原本柔嫩的指腹上，轻揉了揉鼻尖，背对着被清风吹散桃花瓣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怀里的女孩，声音柔和清冽，“我除外。”

        怀里的女孩愣了愣，眨了眨眼睛，可爹爹并不是这么说的，但她嘴角浅浅勾起，“好啊。”稚嫩的声音扰乱了三月的春风，轻轻滑过心尖，不着痕迹。

        许岁桉脸上带着满意的笑意，双手松开怀里对女孩的禁锢，后退几步，真与女孩保持着十尺以上的距离，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意味，不多时，院子口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楚叙白看着许岁桉果不其然地站在自家闺女周围，脚步不禁加快了些，不过还是对这距离还是很满意的。

        “稚儿。”

        楚稚一听到自己身后父亲的呼唤，一双眼眸眼前一亮，肉肉软软的小脸洋溢着笑意，伸出两条肉肉的胳膊转身就去抱楚叙白的大腿。

        楚叙白无奈轻笑，弯下身子抱起楚稚一，宠溺地开口，“都多大了，还如此赖皮在父亲身上成何体统？”

        楚稚一全然没有一点松手的意味，抱着楚叙白的脖子大大地亲了一口，甜甜地开口，“爹爹今日是否给我带了昨日许诺我的冰皮甜糕？”

        楚叙白愣了愣，看着自家闺女带着无限期待的眼睛，无奈叹了口气，“稚儿吩咐的，父亲怎么会忘记？”清了清嗓子，“将点心装盘带过来。”又转眸看着站在一旁的许岁桉，“许少爷也来品尝品尝吧。”

        楚稚一最喜欢京城的雨凝楼做的冰皮甜糕，楚叙白总是会趁着上朝回来的途中吩咐仆役早前排队买好再带回来。

        可是，再喜欢吃也解决不了一个人。

        “娘亲，您真的舍得只给我吃一块吗？”

        顾颜睨了一眼楚稚一，丝毫不为自家女儿撒娇所动，径直走到楚叙白身边坐下，眼皮都不掀，端起桌子上的茶微微抿了一口。

        “岁桉啊，我做了些糕点，都是你母亲喜欢的，一会回去的时候记得带回去。”顾颜抬起眸子，看向坐在楚稚一对面的许岁桉，嘴角带着些许压抑不住的笑意，岁桉这孩子真是越看越欢喜，若是真和自家闺女喜结良缘，可真是件大喜事啊。

        只是

        顾颜转眸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丞相大人，微微蹙眉，可眼里更多的是无奈，她实在是不明白他楚叙白为什么偏偏看不上人许家？

        “有劳伯母了，早前伯母派人送来的松糕母亲就赞不绝口。”许岁桉微微含着笑，举止带着出于骨子中散发的文雅。

        顾颜更是越看越甚是喜欢，只是一旁的楚叙白不由得捏紧了些握着茶杯的手，脸上虽是处变不惊，心里却在万马奔腾，好小子，这下不仅想勾自家闺女的心，连自己老婆都不放过是么？？

        “爹爹，小女有一事相求。”早就吃完手里唯一一块的甜糕的楚稚一拍了拍手指上的碎屑，转过头去看向堂上的楚叙白，一双大眼睛带着期待。

        顾颜下意识地微微蹙眉，向来楚稚一说这句话都是那几个理由，不用猜都知晓。

        可是楚叙白总是很配合她的，“恩，什么事呢？”楚叙白看向自家闺女脸上不禁缓和了很多，放下手里的茶杯。

        “不久后便是春分了，樱桃说京城最大的商城会举行庙会，小女想去逛逛庙会。”楚稚一眨了眨眼睛，嘴角还带着些许的笑意，想到自己怎么说算是六岁的大孩子了，父亲母亲许是会答应她了。

        楚叙白挑了挑眉，对于楚稚一的要求丝毫没有一点意外，连脸上的笑意都丝毫没有一点消散，“我们稚儿想去逛庙会？可怎么办呢，父亲那天正好得和皇上商议国家大事，你母亲要回趟娘家，没有人陪你可是不能去的。”

        楚叙白舔了舔嘴角，余光处感受到顾颜投来的眼神，清了清嗓子，看向楚稚一。

        可楚稚一脸上非但没有楚叙白所预料到的失望，反而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着，亮晶晶地看向楚叙白，“父亲的意思是，只要有人陪小女，小女就可以去参加庙会吗？”

        楚叙白挑了挑眉，没看出来楚稚一眼里的意味，迟疑地说，“是呀。”

        可坐在堂下的楚稚一眼前一亮，转眸看向对面许岁桉，糯糯地开口，“岁桉哥哥刚说伯父伯母会去庙里祈福，不知可否带上一一？”

        楚叙白嘴角微微抽搐，手指伸出正想制止，可还没等开口，许岁桉嘴角浅浅勾起，“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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