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顶罪的娘 14

要顾瑾说，她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接过水，试过水温后微微挑眉，看向丫鬟：“不够热。”
  又吩咐绿衣：“去泡壶热茶来。”
  就泡茶的功夫，小杜氏到了，顾瑾接过滚烫的茶水，上前喂给由丫鬟扶起来的杜氏身上。
  杜氏见她端着茶水面色如常，不疑有他，凑近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入口，她忍不住喷了出来，眼神恶毒的瞪着顾瑾：“你个混账，想烫死我！”
  顾瑾有些惊讶：“啊，我忘记试水温了，对不住您，我重新给您泡一杯。”
  要是好好伺候她，那往后每天都只能留在这里端茶送水了。
  小杜氏从头看到了尾，立即大怒：“你居然敢故意拿茶水烫母亲？”
  杜氏已经喝了凉水，虽然舌头还痛，但是已经好了许多：“回去抄佛经，供奉到佛前。”
  顾瑾福身，转身就出了门，临走前还道：“我伺候不了母亲，弟妹可要帮我代劳。”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指的大概就是没有谁能长期毫无怨言的伺候一个卧病在床的人。尤其这病是人为的，姜启大概是不会让她痊愈了，就看小杜氏能好好伺候多久吧。
  午后的时候，宫中的御医就到了，把过脉后只说杜氏要好好修养，说了一大堆病因，总结起来谁也听不懂，感觉像是大病，反正好好养着暂时也死不了。
  从翌日开始，侯府来了许多大夫，很快，京城中许多人都知道侯夫人病了，哪怕侯府还在孝期，也还是有人上门探望，顾瑾收了礼物，却婉拒了客人，只说孝期不方便待客，包括杜家的人，也被她拒之门外。
  值得一提的是，秦家的礼物也夹杂在众多礼物中送到了顾瑾的面前，门房在各个匣子上贴了各家的名讳，包括送礼的人是谁都说了。
  大部分来的是管家，只有亲近的人才是主子亲自上门，比如杜家来的是杜氏的侄媳妇，就是上一次那两个姑娘的母亲，而秦家来的，居然是上次顾瑾见过的那位大嫂。
  打开秦家的匣子，里面居然是一支有尺长的老山参，一看就价值不菲。
  顾瑾敲敲桌子，道：“全部收入侯府库房。”
  反正这些东西杜氏用不上，无论多少的大夫来了，她也好不了，还不如把这些东西都放入库房，合适的时候，拿出来换银子接济穷人。
  又过了两日，顾瑾正在院子里教嘉瑜绣花，绿衣进来禀告：“夫人，送料子的人到了。”
  每逢换季，府中所有人的衣衫都会重新置办，包括下人的，所以，就会有掌柜的送料子上门给府中挑选，往年这事都是杜氏做的，如今姜启下令杜氏需要养病不见外人，自然也包括布庄的人。
  这事她还真得接过来，她可不想把府中的采买交给小杜氏，那往后可能衣衫都不能放心穿了，她随口吩咐道：“请进来吧。”
  随后就进来一行人，他们手上各捧着一匹布料，顾瑾的眼神却落在了最后一人的身上，陆氏一身掌柜的打扮，见顾瑾盯着她，顿时上前笑道：“五妹，想要见你一面可不容易，门房那边我好话说尽，死活都不愿意给我通报，所以我就只能……你别见笑。”
  比起去年那次见面，陆氏语气柔和许多，虽是说笑，却没有了去年的随意，说话间余光几次打量她的神色。
  顾瑾直接问道：“可是有事？”
  陆氏上前，挥手打发了那些捧着布料的丫鬟，走到她面前低声道：“还不是最近皇商又要遴选，五妹，你可真的要帮秦家一把，只有秦家好了，你才能好。”
  这话对秦悦如好使，对顾瑾可没有什么用，她好笑的道：“去年秦家没有选上皇商，你看是不是对我也没有什么影响？”
  陆氏哑然。
  似乎还真是这样，以前她看不上这个小姑子，是因为哪怕她做了世子夫人，这侯府的事情她是做不了一点主，对它亲近是亲近，但几次宴会上，知道她身份的人都十分冷淡，秦家是做了侯府的姻亲，可是也没有人高看秦家一眼，还不是因为她性子太软。
  但如今不同，侯夫人病重，轮到她当家做主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面色变得谄媚了些：“那是因为侯府去年没有待客，要是人家知道秦家皇商都不是，你这个出身秦家的世子夫人，也会……”
  “出身是改不了的。”顾瑾摊手，“在我看来，秦家是商户，或者皇商，都是一样的，我占不了丝毫便宜。”
  说白了，他们去求着林家还捧着银子上门，到她面前就两手空空，这是看不起她？还是觉得自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听到她说过占便宜，陆氏反应过来，立即笑道：“五妹，你也是精明起来了，自家人还要这么算计，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们秦家一年所有盈利的三成。”
  “什么！”陆氏面色难看，隐隐还有些苍白，“你知道秦家每年要花多少银子往上送吗？”
  “知道。”顾瑾面色平静：“所以我只要三成。”

  看她面色平淡，陆氏知道想不出这三成怕是不能，试探着道：“可以少些吗？如果你答应今年让秦家做皇商，我答应你给每年盈利的一成，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我是你嫂嫂……”
  现在记得拿那点血缘说事了？“三成。”顾瑾丝毫不退让，“少一点都不行。”
  送走了她，边上的绿衣低声道：“夫人，这收秦家的银子，会不会出事？”
  能出什么事？
  以前秦悦如还没有成亲时，他们就已经是皇商，去年要不是杜氏插手，秦家的皇商名头也不会丢，那么多年他们都没有出纰漏。去年丢了一年，今年再选上，那往宫中送的东西，只能愈发仔细，再说，这银子她也不是自己要花。
  她拿出纸笔，准备给儿子写家书。
  母子两人每个月至少有一封家书，也不知道那边姜浩瑜学了什么，不过过去了小半年，光是从书信上就能看出，脱胎换骨了，不是她刚来时那个被姜智飞一引诱就拉着丫鬟在房中脱衣验看的小傻子了。说话颇有章法，还安慰她不必多思。
  家书送走，顾瑾就开始着手置办慈安堂，最开始办在外城，收留无家可归的幼童和家人，在郊外买了一块地种桑养蚕，能干活的就去干，她又找了先生去教孩子。
  银钱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而那边的秦家妥协了，然后顾瑾又给宫里负责遴选的几位公公送了礼物，此事就成了。
  她之所以这么笃定，不过是借光而已。慈安堂收留老弱妇孺，宫中的皇上知道她要办或者在办的事，就不会拦着秦家给她送银子。
  皇上也不需要做什么，知道顾瑾的事情后，不过是顺口提了身边太监身上的料子没有往年的好看，底下的人立刻会意，秦家自然就恢复了皇商。
  本来陆氏回家后一家人商议之时，只是试探着答应而已，他们其实不太相信这个不被看重的妹妹能促成此事，反正三成盈利，也是要办成了事情才付。
  没想到如今真的成了，这三成不得不付。
  陆氏再次登门，这一回顾瑾见了她。
  “五妹，这一次的事情多亏了你，但谢礼……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没得商量。”此时顾瑾正在陪着嘉瑜练字，“嫂嫂别以为事情定下就稳妥了，要是你们每个月没有按时把盈利送来，兴许就随时可能被换了去。”
  她语气冷淡不带一丝情感，就是这样的语气和神情，让陆氏觉得她的话都是真的。这样冷淡，她顿时后悔早前没有和这个五妹打好关系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杜氏病了，小杜氏每日守着，顾瑾也是每日请安的时候会遇上她，有时候呛上两句。
  姜启整日教导两个孩子，丽姨娘偶尔会过来请安，顾瑾自己大半的时间都在院子里教导嘉瑜，有时候会带着她出去慈安堂。
  转眼过去了两年，侯府除服出孝，开始与各家来往，这一次出来招待众人的不再是侯夫人，她如今还躺在床上养病呢，招待众人的就变成了世子夫人。
  偶尔小杜氏也会出来见客，不过别人都不太搭理她，应该说和她说话都是在杜家的份上，现如今，小杜氏早已经不是诰命夫人，夫君还在狱中，有几次被人明嘲暗讽之后，她就不太出来讨嫌了。
  顾瑾没想着要大宴宾客，这一日午后，明黄色的马车来了。
  太子来了。
  太子已经十八岁，上个月朝中联名上奏，奏请太子入朝，可惜被皇上以太子年幼，还需要磨砺的话挡了回来，然后没两日，提议的朝中老臣就辞官回乡，皇上连挽留都没有就准了。之后再没有人敢提，也就是说，太子如今还每日有功课要做。
  一家人包括姜启都到了门口迎接。
  比起三年前，太子有些长高了，只不过微微有些发福，不过还算是一个俊俏的少年，他亲自扶起姜启，对一旁的顾瑾不闻不问，直接进门了。
  等人走了，顾瑾直起身子若有所思，看来皇后是愈发讨厌她了呢。
  小杜氏在旁边冷嘲热讽：“嫂嫂，太子殿下似乎不是很喜欢你呢，对你这个舅母招呼都没有打。”
  这几年来两人时常呛呛，顾瑾不甘示弱：“你又好到哪里去？”
  小杜氏哑然，冷哼一声，又得意的道：“太子殿下前来，肯定要探望母亲的，这几年母亲可是我照顾的。”
  对于这个，顾瑾还是比较服气的，姜浩阳去了书院，剩下的两个庶子被姜启留在了主院，小杜氏闲来无事，整日陪着杜氏，一般人还真的做不到。
  太子和姜启聊了一会儿，还真去看了杜氏，可惜杜氏这两年躺在床上，所有有丫鬟悉心照顾，那屋中还是有些味道，太子前来，底下的人不敢失礼，于是就点了香炉洒香粉，香得呛鼻，太子进去了问过她的病情和平时的起居之后，就忍不住出来了。
  从进府到出府不过半个时辰，期间去看杜氏的时辰加起来半刻钟都不到，站在门口看着明黄色的马车车架离开，小杜氏面色不太好，期间她几次说起三年来是自己照顾的杜氏，太子都没有接话，顺口赞一句都没有。

  本来儿媳妇伺候卧床不起的婆婆应当应分，反正宫中的皇后也不喜欢顾瑾，杜氏又讨厌她，她去了只会被折腾，干脆也不费那劲讨好杜氏和皇后。
  但是小杜氏不同，她所有翻盘的希望都压在了这个上面，还希望皇后求情放姜智飞出来呢。没想到根本没谁看重她这份伺候婆婆的“难能可贵。”
  顾瑾转身进门，小杜氏忍不住道：“你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是不是？”
  “弟妹说什么，我不明白。”
  小杜氏上前几步：“你早就知道伺候婆婆也不会得皇后另眼相待，是不是？”
  “伺候婆婆难道不是应该的？”顾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弟妹，伺候婆婆还想要得到好处，你这种想法要不得。”
  一句话，把杜氏这两年以来的付出，当成了别有用心。
  她气的胸口起伏，她知道这话不对，但一时间也察觉不到这句话哪里不对，反驳道：“你胡说八道！”
  顾瑾好笑道：“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伺候母亲没有想让宫中的皇后看重你几分。”
  小杜氏顿时哑然。
  两人的争执，很快就传到了主院，传到了杜氏的耳朵里。
  所以，小杜氏再去时，她就被挡在了门外。
  两日后，皇后身边的人来传召顾瑾进宫。
  小杜氏知道后，非要跟着，顾瑾顺手就带上了，从那日太子对她的态度就看得出来，皇后应该对这两年侯府中发生的事都很清楚，对她这个世子夫人愈发的看不上，带上小杜氏还能挡一挡。
  这一次没有杜氏带着，她们虽然一路顺利进了宫，却没有直接见到皇后，而是被带到了偏殿，等了近一个时辰才得皇后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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