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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长路


长路无意外

        好像只有停下来

        配合他无赖

        是林漱想得太多,他高估了骆橪,也低估了骆橪。

        林漱赶到山林,只见骆橪一手揽着病人的腰一手拉住病人的手,就这样架着他走了一半山路。林漱一路都在想骆橪会用什么出人意料的方法把那个病秧子带到路口,没想到她就只是这样,真是让他小小地失望一下。幸好,骆橪的医术不像那些走街串巷骗财的江湖游医一样只是假把式,她说那位公子有意识,他还真的挺配合。不过,两个病秧子,漫长的路上不出点意外才叫人奇怪。

        乌鸦嘴——在看到两个病秧子摔倒在地时,林漱有点想抽一下自己的乌鸦嘴。

        骆橪此人,医者仁心,你看她对那些健康的公子少爷冷漠无情,还真以为她是个冷血动物,可两人一起摔倒之时,她竟把自己当作肉垫,让那个有点意识的病秧子压在她身上。

        摔倒之后,骆橪一动不动地缓一会儿才面带忧虑挪开身上的人,爬起来,继续架着他走。

        看两个人没什么大问题后,林漱先行离开,原因是他不想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摔倒又爬起来。在别人受伤时他只能看着,他讨厌这种无力感,因此他离开了,只是在他们的身影出现在车夫的视线里之后,才从马车里出来,沿着跑过去帮骆橪一把。

        上了马车,林漱既没问骆橪她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也没注意在一旁呼吸均匀的公子,只是不着痕迹地看骆橪一会儿看着自己的脚发愣,一会儿揉揉自己左脚脚踝,他想得更多的是要怎样才能留在骆橪身边。

        马车停在骆橪的药庐前,下车后林漱就和她架着那个公子进了药庐。

        林漱看骆橪瘸着腿在屋里忙来忙去,一会儿拿什么药给那个公子涂上,一会儿又把背篓里仅剩的几棵药草该晒的晒,该捣碎的捣碎,忙到天黑她才停下来。

        好像只有停下来骆橪才注意到林漱,自己的天地多出一个陌生人,所以她脸上又是一种不自在的神色,说话也不自在。

        “抱歉,竟然忘了姑娘还在这里。那个,你放心,他已无大碍……休息一晚就能醒了。”

        “嗯,姑娘妙手回春……额……那个,姑娘……我……我想请姑娘收留林漱……啊,不对,林漱想请姑娘收留我……还是不对,我想请姑娘收留我。”林漱一边支支吾吾,扭扭捏捏,竭力想让骆橪看到他自己的尴尬,他的无措,他无家可归的感伤,还有装着盈盈泪光的眼睛,最后一招就是快步走到骆橪身前作出要下跪乞求收留的样子。

        骆橪应该看得懂,因为她马上就阻止林漱往下跪,还把他拉到桌边,让他坐下,给他递杯茶,一边让他放松,一边却有些警惕地问他问题。

        “姑娘来黔安城是为投奔亲戚,怎么会让我收留你?”

        “原来是打算投奔亲戚,可早些时候,就是雇好马车之后,我去家人给我的地址附近寻找,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那样一家人。我被家里人骗了,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发现……发现,自己被最爱的人骗了。”

        林漱脸上一副被家人抛弃的痛苦神色,心里却一直劝自己要忍住,不能功亏一篑,都装到这个地步了,要继续坚持下去。可他哪里做过这样的事,他自己都想一脚把自己踢到一边去,反倒是骆橪有些出人意料,她不甚在意地继续发问,连自己最近的打算也告诉了林漱。

        “姑娘,我很快会离开黔安城,若我现在收留你,之后你又该何去何从?”

        林漱明白了,骆橪是认为她之后会离开黔安城,所以要收留一个姑娘在药庐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他要的是留在骆橪身边,要缠着骆橪让她帮自己找到画,因此他继续无赖下去,也不管自己把话说到什么程度。

        “姑娘,你让我跟着你!我年幼时最崇拜你们这些妙手回春的大夫,你看那人方才还血淋淋一副将死的样子,现在却已经没有大碍。你这么厉害,我可以跟着你吗?”

        也许直到这时,骆橪才觉得林漱是个麻烦,林漱在她脸上看到纠结的神色。仔细想想,骆橪身边一直没有什么人,至少在外人面前是没什么其他人,对于像林漱这样的人,她确实会把他们当作负担。

        骆橪闭眼沉思片刻,松口问:“你对医道药理可有兴趣?”

        “没有。不过我可以学。这天底下本没有多少人会因为自己有兴趣或没兴趣便可以选择做或者不做什么事,像我小时候,父亲就让我学我不喜欢的易容术。可是现在,他们骗了我……把我丢下……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林漱给自己的建议是死缠烂打,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用学什么。只是我……一个月之后我会离开黔安城,在这一个月内你可以出去找找你喜欢做的事,你随时可以离开。”

        “那姑娘是答应收留我了?那我一个月之后可否能跟着你离开?”死缠烂打之余,也不忘得寸进尺,林漱在心里默默鄙视自己,面上却是一副良善之辈常有的单纯。

        “……”

        “我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对不起……只是想着,既然家里人已经抛弃我,黔安城我也没有认识的人。我看姑娘你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我想……我想跟着你。我小时候最喜欢和人打架,我可以保护你,而且我还会易容术,实在不行,我就给你打杂,我一定可以帮到你。”

        “暂时的,这只是暂时的。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走。林漱姑娘,我叫骆橪。”

        对话一场,林漱对骆橪有更进一步的了解。骆橪不善言谈,开始问问题的是她,可话语权却在林漱手上。林漱称赞她,说了自己可以帮她的地方,又作出一副走投无路楚楚可怜的哀求样子,让她不好拒绝自己,没有理由拒绝自己。最后,反而是骆橪变得尴尬无措,无可奈何地接受似是天意要他留下的林漱。

        成功留在骆橪身边的那一晚,林漱无事献殷勤地忙前忙后,不小心把骆橪的草药混在一起,不小心碰坏骆橪种的花草,不小心弄伤自己。或许是因为他收拾那些破碎的花盆时割伤了手,骆橪那天晚上就告诉林漱让他以后不要替她忙活,告诉林漱他喜欢打架,就出去找一些武师学学武艺,他会易容术就偶尔给自己易易容出去走走看会不会被识破,总之她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以后别管那些花花草草。

        那一晚的另一件事是骆橪的那条红鲤鱼——林漱。

        骆橪忙来忙去暂时忘记前两个月她经常照顾的鲤鱼。林漱打碎花盆,收拾好再回来就看见骆橪又在找她的鱼,然后林漱随便扯个谎说他看到屋后有猫,怕哪一天猫会把那条鱼吃了,所以就将那条鱼放生。

        骆橪听到这个结果,有些莫名地看着林漱,林漱也装作莫名其妙,不明所以,最后骆橪自己说一句“也好”就走了。

        觉察到自己有些过分,看出骆橪今天晚上不自在多是因为自己,林漱就安生了。

        做一条鱼时,林漱在一个木盆里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玩了睡,睡了玩,可现在作为一个人,木盆装不了自己。若自己还是那个翩翩公子的样子,他或许可以睡在那个虚弱的公子身边,可他现在是女儿身,睡在这个病秧子身边怕骆橪看见觉得他不检点,但他又不想去招惹骆橪问问自己可以睡在哪儿。郁闷至极,林漱转移注意力,边给床上的病人擦他滚烫的额头边设想自己以后怎么让骆橪帮忙找那幅画。

        不觉间已是深夜,敏感的林漱听到骆橪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赶紧把手中的湿布放在那公子额头上,靠在床榻边假寐。他听着骆橪的脚步声近了又远了,远了又近了,听着她走到自己的身边,自己披上了件毛绒绒的东西,然后又听见她走开的声音。

        那声音离开床榻后,走到骆橪平素开药方的桌边,不再响。

        林漱抬起眼皮瞧了骆橪一眼,见她既没有医书也没再拨弄自己的药,只是趴在那冰冷的桌子上睡下了。刚趴着的时候还有一两声不和谐的声音——是她肚子饿的声音,她这多灾多难不平淡的一天什么也没吃。她也没去找什么吃的,只是缩缩身子继续睡。

        等骆橪睡熟,确信她不会因为自己轻微的动静就醒来,林漱才敢把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骆橪身上。

        几天之后,那个被救回来的公子可以下床行走,还能出门闲逛。

        关于这位公子的身份,骆橪什么也没问,他们之间只有大夫与病人的关系。林漱虽然好奇,却因害怕骆橪反感而乖巧地把自己这份好奇心藏起来。后来是那位公子坦言说他姓岑,单名为荆,此外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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