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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第三十八章唯一


贯穿始终的唯一

        他进入心里

        弄清楚一切

        好不容易等到骆橪回来,林漱当初因为心情放松很快入睡,连骆橪是否和他说过话他都记不清楚,更何况是听见骆橪意味不明的一句“你等到我了”。现在,林漱知道骆橪早就准备回来,只是走到一半突发奇想地坐下看风景,不是因为睡得太沉,不是因为有什么事需要思考,她就像是用青湖山庄一事考验林漱一样想看看他能等她到什么时辰。而他恰好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辰,只知道要等到她回来,质问她为何晚归也好,确认她平安无事也罢,他只是想等她回来,没成想,竟然等来一句情绪复杂的“你等到我了。”

        林漱奋力挣脱过去自己的束缚,却还是在快要坐起来时被推拉着重新砸向床。他愤愤地用双手拍床,扭头看一眼骆橪的方向之后转头郁闷地盯着房梁。不得不承认,过去果然难以摆脱,或许这就是骆橪在不同的场景之中突然消失最后又出现的原因吧,既然她能出现,那么,只要他奋力去拼去搏去挣扎,他也有可能摆脱。

        或许是他为摆脱桎梏用力太猛头昏眼花,可能是和自己对抗用了灵力导致灵光乍现,又或者,眼前的亮光只是像之前转场出现的景象而已。林漱抬手遮挡刺眼的白光,瞬间之后,由白转黑,一道黑影朝他压过来,他本能地往旁边一避,再睁眼,果然是另一个场景。

        林漱见骆橪被石头绊住失衡地往前一倒,当时假装昏迷的林漱千斤坠似的不可撼动,因而是骆橪压到他身上。林漱站在事外角度,可以看到骆橪最初并不惊讶,她先因为磕到林漱的面具上痛苦地皱了眉,然后才因为压在林漱身上的暧昧姿势和突如其来的亲吻愣了神,之后仿佛是碰到什么不干净东西似的爬起来,在去留之间犹豫过后终于决定伸手拿开那张脸上的面具。

        岑荆……再看一次,林漱还是会觉得自己糊涂,怎么偏偏是岑荆的脸……

        当……面具落地碎成两半之后,从前的骆橪先转头逃跑了,现在的骆橪看着空空的手掌僵在原地。从前的林漱眼皮动了动没睁眼,现在的林漱盯着地上的面具,和岑荆那一张脸一样,他当时戴的面具也是从前见过的,若不是和舒栎去了一趟鳞谷,他现在也不会知道面具上的纹样和他们祭祀时用的一样。

        因为感觉有目光盯着自己,林漱将视线从面具和岑荆的脸上抬起来,与骆橪掺杂一丝绝望一丝希望的眼睛相对。她果然可以看见他。林漱不懂绝望从何而来,希望因何而生,只是略微不解地回望骆橪。骆橪对他的回应报以一笑——那是嘲讽的笑,然后失落地走出山洞,在林漱回神追上去之前又一次失去踪迹。

        送走一个又一个骆橪,再送走自己之后,林漱站在山洞前看着满目绿色徒劳地思索。只说与他和骆橪有关的在青山之中发生的事就有将近十次,再加上和舒栎有关的、与连叔他们一起的、和岑荆甚至雒府家人相关的事情,眼前的青山怕是要延绵出数十里。骆橪将幻境安排在青山中有什么用意?她知道会有像他一样的人进入她心里去窥看其中的一切吗?

        问题很多,答案可以有,但是林漱无法判断对错。他飞出山洞,在森林之上找一处山顶盘腿坐下,然后散开灵力去查,他想知道究竟有多少场景多少骆橪,其中有多少关联多少内幕,是否有一条贯穿始终的线索指引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场景很多,有骆橪说过的曾经,如她师父领她进山采药;也有她不曾提起的过去,像去北燕刺杀时与岑荆初见,半路截杀蓝守钦时和花倚镜擦肩而过。还有他和她经历过的一切,青山之中初见,青山之中交心,青山之中不计生死……于他们而言,青山还真是个见证者……

        线索很多,林漱找不到贯穿始终的唯一,想不出有什么能把所有场景联系起来——作为事件经历者的骆橪除外。让林漱想放弃却不放弃的原因是无数琐碎之中有许多他应该知道却不知道的事,如沈家村那一夜的话,像虞都城外骆橪要变作妖的事,以及他被算计在骆橪面前变回原形之后的事,他可以把一切弄清楚后再回来细想骆橪的目的。

        想定之后,林漱重新开始,他来到黔安城外那座山,听骆橪认真地说:“我披过荆,斩过棘,一步步脚踏实地走过来,不受他人影响,无人相助,再回顾自己走过的路,满眼只是我一个人的足迹。这样的前进——即便是艰难——我也会一直走下去。”听他自己有理有据地反驳:“姑娘,你错了。你现在两只脚都受了伤,跌倒之后再起来时走路便是虚浮的,你难道没发现?而且,不受别人影响……你看看那被踩在地上的荆棘,那些张牙舞爪交错在一起的荆棘,不就是你受我影响的证明吗?另外,你回头不能只看你的足迹,你应该看到那里,那里还有我的脚印。”然后看骆橪吃瘪后不再搭理他。看骆橪在请他去黔安城雇马车之后离开荒屋,循着周边的血腥味找到被丢弃的尸体,沿着一路足迹亲眼看那些黑衣人离开才返回荒屋架着岑荆出山去找林漱会合。

        略去不久前在梵安山看见的前因后果,林漱跨过山林到了骆橪说要指导他作画的山间,在那里,他可以确证骆橪的举止——她的目光的确跟着林漱在花间流转,只是在林漱抬头时假装发呆避免眼神交流。另外,他能亲眼看到岑荆作画时的情绪变化,岑荆噙着笑容让骆橪在自己笔下迅速成形,轮到骆橪身边的林漱时他却迟迟不落笔,以至于林漱看见岑荆落笔后觉得轮廓既像自己又像岑荆……原来岑荆说得不错,他一开始就是为骆橪而来,甚至有取代他林漱的想法……林漱突然觉得岑荆心机太重,一开始就在算计骆橪,未必适合骆橪……

        跳过沈家村那一夜的等待和那一句“你等到我了”,林漱觉得自己在他们刺杀秦时欧那一夜听了太多荒唐言语,什么秦时欧因善心而生出对萧潇和骆橪的邪念,王灵齐点穿岑荆的一番话:“幸好林姑娘不是一个翩翩公子,否则,岑公子一颗真心怕是要错付……岑公子可要警惕着,若世间再有一个与林姑娘相似的男子,阿骆姑娘八成会动心思。”林漱初听只觉得好笑,骆橪怎么会对他有心思,他可是个妖怪。再听更多是疑惑——难道自己真的很迟钝,王灵齐初见他们就看出岑荆对骆橪有心,而他却要等岑荆说明才知道。后来他从疑惑转为失笑,是因为岑荆重登马车之后几番打听试探,似乎是真的担心他有个兄弟出现会夺走骆橪的所有关注。不过林漱的笑意没持续太久,因为岑荆借马车抖动让骆橪靠向他,在林漱清醒后又闭眼装一无所知,也不知是觉得岑荆虚伪还是其他什么,反正林漱笑不下去了。

        对外人多虚伪都不说,岑荆对骆橪的感情还算真诚,他也自认足以和骆橪相配,所以敢一直留在骆橪身边,甚至敢利用林漱。再加上半面庄庄主有意撮合,岑荆对外人更是有恃无恐,他和骆橪之间只差骆橪点个头。骆橪为何不能同意呢?他们是目标一致的杀手,他们可以让何夕楼与今夕阁重组归一,她还可以成全她师娘的心愿,她为何不愿点头呢?

        自看到岑荆将骆橪从他肩上揽过去而生出的那一丝异样一直挥之不去,林漱重新回到他们去拂烨岛之前在山间瀑布下练剑的那一幕,看见骆橪状似拥抱地给他扣上软剑之时,一种沉重接替另一种沉重。如在画里的当时的紧张,骆橪可以低头掩藏情绪假装漫不经心地告诉他:“林漱,保护别人之前先学会保护自己,否则,我再也不敢让你陪我去冒险。”他可以不用担心骆橪看见地说:“以后有你亲手为我准备的软剑护着,我一定不会随便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而站在画外的现在的紧张,林漱则像是被定住脚步似的一步进不了一步退不了,他和骆橪的神色,一个低头像羞涩,一个僵硬像避嫌,颇有一种破了男女授受不亲的惯例的幸福的负罪感。好在林漱按顺序从头开始后没再见到什么多余的骆橪,否则,她要是看见眼前的景象……林漱转头去看应他所请在上面作画的岑荆,他突然觉得,骆橪不妥协不将就不愿意,那就不愿意了,管他什么原因。

        怀着一种对岑荆算计他们的报复,一种对岑荆请他说服骆橪的背叛,林漱在接下来的青山场景中剔除了外界因素,只看他和骆橪的表现与感受。然后,他看到骆橪变了,单说山洞里的那一吻,骆橪就从欣喜转为失望变成歉疚化为厌恶;他也变了,在从尘香岛回来的路上,他先为自己和骆橪不约而同地来了尘香岛而满意,又为骆橪时不时痛一痛的身体感到心疼,又因为猜想骆橪来尘香岛只是不想他涉险而觉得无奈——想让她无负担地接受他为她做些事真是不容易。

        除了从流淌的时间中看到出乎意料的变化之外,还有一件林漱没想到的事:骆橪的幻境几乎完整地呈现了过去的一切,他可以从中看到那些他当时不知道的事,像禹九和舒栎算计他让他当骆橪的面现出原形,以及骆橪在那之后的反应和她在他恢复后不追究他是妖怪一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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