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五十四章做挡

看月下荷塘

        听亭前絮语

        有他在前面做挡

        王灵齐自座位上起身，绕从龙璍身后走过，在路过沐子来之前自自然然，从沐子来和龙璍之间出去对上看着沐子来这边的赵林枝时略不可察地停顿一下。有他在前面做挡，禹九稍稍侧头，见沐子来和赵林枝都抬头看他，他伸手拍拍沐子来的左肩，对赵林枝淡淡一笑，走上海溪亭，开始论及他的主题——九虞。

        “诸位，我离都多年，缺席了虞都发生的许多重要事件，不像两位殿下那般了解九虞朝局，不像顾大人那样擅长评书点校，也做不到和龙璍一样了解九虞各个州郡城池，因此只能结合我过去近六年的边境生活和回来一年的感受简单谈谈九虞，这个我们共同保护的家园。今日之九虞，和沐王爷主笔编撰的《九虞州郡图志》中所写的九虞相距十年有余，与他们当年闯荡的九虞更是久远，九虞的今天与过去有何不同想必诸位也都有自己切身的感受，我在留川城驻守五年有余，身处南夷、北燕和九虞之间，在三国对峙中也有一些自己的体验……

        当今天下，三国分立，北燕有十四州城附有两个藩镇，南夷有三城和十二州，九虞有九州七城。九虞之内，北有泰州、晋州和禹州和北燕相邻，西南牧州与黔州对望，西部留川城在鸿谷外连结禹州和牧州形成一条长长的边境线。我回虞都之前，驻川军队与北燕肃海城和南夷天雪城时有冲突摩擦。众所周知，肃海王庭与北燕朝廷早有不和，多年前肃海小公主一案甚至一度让肃海与北燕反目，如今虽说有所恢复，但也貌合神离。至于天雪城，本与黔州相连组成南夷东部防线，但近十年来，黔州渐渐发展成南夷和九虞商贸交流之重地，天雪城失去助力，军力有所衰弱。如此情况，不论是对北燕还是南夷，九虞大军皆可一战。

        但今日之九虞与周边各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已不像过去那般可以无所顾忌地说打就打。先说半面庄分今夕阁与何夕楼两部在北燕和九虞扎根，两处建制和规则条令都遵循同一标准，虽说半面庄庄主曾是九虞皇室之人，但半面庄一直游离在朝廷之外，若是两国真起了冲突，谁也不知道她会相帮还是掣肘。再说九虞和南夷如今的经贸往来，谁能想到今日的黔州和牧州在二十多年前曾是战乱的中心……

        我以为，线下朝中主战一派还可以细分为三个阵营，一是想证明我九虞国力较以往而言大有增强，二是纯粹想扩充疆土为统一大业做准备，三是，只要将天雪和肃海两处城池收入囊中，鸿谷从此便在我九虞境内，传闻中的神医谷便不能再保持中立……”

        王灵齐初次上场便是洋洋洒洒数千言的议论，禹九在开始之初竖起耳朵听其中是否有什么信息可供沐子来利用，以便她揣测沐子来之后的心思，可九虞、北燕和南夷三国分立的事她了解不多——三百多年前的天下并不像这般分裂，所以她在听的过程中时有迷惑偶尔出神，并未听得明白。王灵齐说完，她收回投向海溪亭的目光，回程中见兰奇对她微笑她也回以一笑，结果，她还没坐好，还没整理王灵齐议论中有价值的信息，就听得兰奇在一边喊她。

        “九姑娘。”

        禹九偏头看向兰奇，接过兰奇递来的一份书卷，疑惑地问：“兰姑娘，这是什么？”

        兰奇凑近些说：“九姑娘看看，这故事中的人物可是令妹九萝姑娘？”

        禹九心里咯噔一下，九萝的故事经过遮掩，人物的名字和习惯都有所变易，若不是舒栎几次强调九萝上台亲说，她未必会将那故事和九萝联系起来，兰奇怎么看出来的？心里这般想着，脸上装得茫然，她看着手里的书卷问：“兰姑娘何出此言？”

        “我听人说，予乐公子一向只说人与妖的故事，此次他能改变自己以往的规矩，想必是故事中的人物和他有重要关系，我想来想去，便作了如此猜测。”

        “啊——”幸好兰奇没从另一个角度猜测，否则九萝的身份便会有人怀疑了。禹九撇清关系似的说：“这个，我前些日子随公子去了一趟禹州，不曾听过这故事，也不知这话本里讲的是什么。”

        “这样啊，姑娘看看，我看着很像令妹。”

        “我看看……”禹九刚松口气，转头就见沐子来挂着和她一般的笑容转头去看王灵齐……他听见了？他听见自己撒谎了？他知道她前些日子看过这个故事的……禹九顿时觉得兰奇给她的话本有些烫手，而她看向沐子来的目光没一点力量——沐子来仿若未觉的等着在座几人在王灵齐结束话题之后说什么。

        书会主持人赵林楸率先开口：“原来灵齐方才不说话是为此时能一鸣惊人啊……”

        “殿下说笑了。”

        赵林楸接着道：“灵齐你莫要谦虚，今日在座，敢言九虞者只你一人，我是诚心夸你的。如何，皇兄就灵齐的言论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赵林椿接过话头说：“灵齐谈得不错。只是，灵齐你无需避谈过去，如今的情形与过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无曾经，又怎会有今日的我们，因此该说的不用避讳。不过，你不说也算是给我留了机会，我的话稍后再说，你们继续。”

        赵林楸附和道：“的确，无需避谈过去。书会成立之初便是想让大家畅所欲言，此事父皇也有所了解，灵齐初次参加难免拘束，大家稍后有什么说什么，别藏着掖着。同烨，你接着说说？”

        或许是不想拂了赵林楸的面子，或许是因为和王灵齐的关系而要支持他，又或许是今日没准备登场发言就评论几句，又或许是游龙阁所涉事务遍布九虞他也有什么想说……总之，赵林楸话音落下后，龙璍便接着对王灵齐的话题进行评论并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在他之后，虞先阳又接着说了两句。最后，赵林楸总结几句，然后请顾乐上场。

        与王灵齐的拘谨一比，顾乐倍显老练。他起身时拿着个卷轴，点兵点将地让酒楼两个侍候在旁的伙计替他拉开卷轴，又指点他们站到合适的地方。卷轴拉开后显示出一幅画——又像舆图，其上画着天下三国的分界——很好的补充了王灵齐方才对九虞、北燕和南夷的介绍，对九虞境内的描绘最为详细。他并未像王灵齐一样坐到海溪亭的几案后面，而是站在画卷旁边慢慢说开：

        “很遗憾啊，而立之年已过，却不曾像沐王爷他们一样走遍九虞各州各城，没能亲自丈量脚下这片土地，他日若有机会，我一定告假几年，一人一书走遍世间，再现祖国的大好山河，到那时，若在座哪位公子有心，我们可结伴同行，若是不愿，诸位便携胸腔中那颗不变的赤子之心在这朝堂上为保家卫国尽一分心力。当然，我今日不谈朝政，诸位皆知我嗜书如命，因此，我今日也是围绕书卷来讲，范围嘛，就在图志创作之内……

        说起来，前些日子我府中失窃，丢了两卷恩师留给我的书，其中一卷便是类似《九虞州郡图志》的游记，其中所写是三百多年前的天下，分界与今日三分天下大有不同。书虽然丢了，东西却还在心里。所以我便以这两本书谈谈图纸创作的几个问题……

        说起图志创作者应该具有哪些素养，我不得不再次对沐王爷和韩二爷表示敬佩。从古至今，纸上谈兵者不可计数，舆图出自他们之手则误事，图志出自他们之手则误人，唯亲历者怀有相当学识才能创作出上乘图志作品……图纸创作有一点必须注意，那便是分界线的划定，如牧州与黔州这般以河流为分界者自然清楚明白，像天雪城与留川城和肃海与禹州这般以陆地为交界的地方就复杂了许多，曲直必得清楚明白……诸位或许还阅览过除《九虞州郡图志》以外的类似书目，用心留意便能发现，陆地分界一直都受重视，海上分界似乎总被忽略，便是《九虞州郡图志》也没有明确标出海域分界，这里，就是我们未来要努力的方向之一……”

        身为国子祭酒，顾乐平素话就多，现下就论题所涉和丢书有感而发说得更多，偶尔还掺杂几句废话。禹九对他言论的兴趣始于那一幅清楚标明三国界线的画，终于絮絮叨叨的说教。她听听顾乐的话，看看沐子来的背影，低头展开兰奇给她的话本，陷进沐子来对她撒谎的行为有何看法的沉思里。

        “九姑娘——九姑娘——”

        “禹九——禹九——”

        因为沉思里有沐子来责怪她撒谎骗人的画面，禹九反应迟钝了些，沐子来喊了两声后她才回神慌忙应道：“啊？公子？公子有何吩咐？”

        沐子来没生气，脸上甚至还挂着平素的温和笑容，他交代说：“去前院屋里给我拿些纸笔过来。奇儿妹妹需要什么？也让禹九一并带过来。”

        隐约想起兰奇在沐子来喊她之前也叫过她，禹九赶紧转头，兰奇却道：“没什么。”

        “你去吧。”

        禹九起身，赵林楸和赵林枝看向她和沐子来，沐子来笑笑示意赵林楸继续，没回应赵林枝的目光。禹九匆匆去到前院，上楼进屋拿完纸笔下楼，在转进后院的瞬间听先前迎接他们的酒楼惠老板迎着什么人道：“姑娘上座。”

        “阿骆你怎么突然想来这儿了？”

        禹九猛然回头，没见着林漱和骆橪，只见惠老板交代人好好招呼他们，只听骆橪回答说：“带你看月下荷塘，听亭前絮语。”

        月下荷塘只有后院海溪亭才有，但惠老板之前说过春秋酒楼后院今夜只为他们书会留着，林漱和骆橪怕是没法进去。这样想着，禹九捧着纸笔回到沐子来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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