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第九十五章同情

眼神是同情

        忘记等于没发生

        陌生的熟悉

        燕庐到底是由骆橪坐镇，只要她在，总有人时不时找她，她没有足够的时间空间去和舒栎说兰奇与赵林椿的事，因此，她让舒栎先走，自己会抽空将兰奇的事写出来，给他们之后的传说当底本。

        随后便是岑荆的事，林漱给他送信让他次日到城门相见，之后，由禹九暗中引路，他们去了当初骆橪变妖的地方。

        骆橪变妖之地初看之下很陌生，但只要循着水迹走一段路，看到苍松的冷绿和寒石的倒影，林漱应该就能知道，那是他和骆橪初来虞都抵达的地方，在那里，他们仰天看云俯首观影各自换了一身蓝色衣裳。不过这些林漱都没发现，他跟着禹九的指引将岑荆带到一处树林中，听岑荆在他身后问：“林漱，这是哪儿？”

        林漱听了禹九在暗中的解释，转头去看一地枯草，声音低沉地说：“阿骆当初变成妖怪的地方。”

        “……”岑荆和林漱一样盯着眼前毫无异样的杂草，一言不发。

        和骆橪当初的作为一样，林漱蹲在杂草中，仿佛看见什么之后再细看却什么也没看见，静默片刻他才问：“不问我为何带你来这儿？”

        “……”岑荆将目光从草中转向林漱，又转向草林，默不作声。

        然后，林漱拍拍手站起来说：“看来你是知道的。”

        岑荆在他身后问：“你看见了？”

        林漱望着被杂树乱草遮挡的前方，目光飘渺，声音淡漠着：“是。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都看见了。岑荆？”

        “……”岑荆不知道林漱看见了什么，不知道林漱此时喊他是想做什么，就没搭话。

        林漱嘲讽地——不乏自嘲——转头问：“我的存在碍着你了，是吗？”

        岑荆避开林漱的目光答：“没有。”

        林漱笑着摇摇头，盯着岑荆说：“不。我碍着你了。你觉得我是林臻，以为我们是同一个人，是妖，是男子，是阿骆喜欢的人。我会妨碍你和阿骆。”

        “不。不是我和阿骆。你只会妨碍阿骆，给她带来麻烦。”岑荆急忙否认，说着说着，他仿佛自证没错一样的直视林漱，仿佛是想让林漱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想法，他确实只担心林漱会给骆橪带来麻烦，和他没什么关系。

        林漱不着急辩驳，他先借舒栎问岑荆：“若是没有我，如果阿骆喜欢的是舒栎公子，你会怎样？”

        “他和你们一样也是妖。”

        “他不是妖，即使你想诬蔑他是妖怪让他无法与你相争，他也不是妖。或者，不是舒栎，是林枔大哥，是龙璍公子，阿骆可以喜欢任何一个人，反正不是你，你会怎么样？”

        “……”岑荆一时不答，心里却出现很多可以被否定的可能。怎么会？林枔初见林漱就觉得他和骆橪不一样，虽然他并未就林漱和骆橪的关系多想，但他一开始就将骆橪当妹妹，骆橪不会喜欢他。至于龙璍，庄主想要和皇室撇清关系，就不会让骆橪和龙璍之类的皇家贵族小辈有什么关系，他们不会有什么的。

        多亏了岑荆自负，林漱才能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想法。呵呵。想的冠冕堂皇，终归是自私，不就是确定他们和阿骆之间没可能，和他才是良配。

        “不会的，他们不会和阿骆有什么关系。若是真有可能，你会像对待我一样，争得半面庄少主之位，将林枔踢出江洲；与皇室对抗，让龙璍他们臣服，你会把阿骆抢过来。你想揭穿我的身份不是因为我会给阿骆带来麻烦，是因为只要有我在，阿骆就永远不会看到你。”

        “不是……”岑荆手按剑柄还想否认。

        林漱瞥一眼岑荆按剑的手说：“拔剑吧。你请的高人到不了，三公主也不会同意帮你，为阿骆，我们公平竞争。”

        公平？岑荆拔剑指着林漱讽刺道：“公平？你男扮女装靠近阿骆让她对你另眼相待，公平吗？”

        林漱以灵力化剑，不过没抬手剑指岑荆，只是反唇相讥说：“不公平？没有我，你连阿骆的边都靠不上。”

        这句话仿佛触到岑荆痛处，他一边出剑一边喊：“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即使方才剑尖就在眼前，往前一分就能刺中自己，林漱也不相信岑荆会出手，所以岑荆此时出手他竟没反应，好在岑荆剑锋一偏迂回之后再转向他给了他空隙，让他能提剑格挡。可他还是不理解岑荆为什么出手，他一不理解就想去看岑荆，然后在其中看到愤怒狠毒。

        “你说我是妖让我永远离开阿骆，难道是公平？”

        林漱侧身躲过岑荆下劈的剑，听他回答说：“无关公平，只因为你是妖，你就不能留在阿骆身边，你只会给阿骆带来麻烦。”

        “陛下还知道找个妖怪做国师巩固自己的地位，我为何就不能保护阿骆？”

        林漱往上一跃躲开岑荆直刺过来的剑，然后落在岑荆身后，还没转身，就听岑荆以问作答：“谁敢说国师是妖怪？若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妖怪陛下会怎样？”

        是了。谁敢说国师是妖怪，凭借国师的身份，不说陛下出手，只说那些见风转舵的人，细微的风吹草动只会被他们压制。若是国师身份有朝一日被发现，借势说他是仙人不行，陛下自然会大义凌然似的铲除他。以国师身份自比，林漱可以猜到骆橪的选择，她能借自己借半面庄隐瞒他的身份，但她不会因为要给自己证明而驱逐他铲除他让他离开。

        可是……看着岑荆迎面刺来，林漱不躲不闪，只是说：“可是你敢，知道我身份的人不在少数，可是你敢，你敢揭露我的身份。”

        林漱话中有话，不是说岑荆像谏官一样能向帝王直指养妖的利害，而是讽刺他不会为皇上着想，不懂妖怪国师对国家的帮助。灵力如刀，妖怪如刀，这世间有许多东西本来没有好坏，可人们偏偏急于判断，用自己根深蒂固的观念去衡量利弊。

        岑荆大概听出了林漱的嘲讽，所以剑在林漱面门前停下不动，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只是在想还有多少人知道林漱的身份。想不清楚，就当林漱在骗他，所以停下的剑继续向前，不过这一次，不躲不闪不动的目标移开了，林漱闪身消失在岑荆眼前。

        随着林漱消失，一道白光向岑荆袭来，躲闪不及，被光笼罩的瞬间岑荆听见四面八方传来喧闹，声音或远或近，但每一声都可以清晰听见。

        “什么陛下国师，譬喻而已，不过是你妒忌我能得阿骆青睐，想踢开我而已。”

        “为阿骆好，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她的师父师娘亲人伙伴都没开口，你一个不足轻重的人没什么资格这样说。”

        “阿骆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为了保护我，她不惜扮妖试探，凭你也敢揭露我的身份，你难道是想阿骆更恨你？”

        “况且，你有什么资格喜欢阿骆？”

        “岑荆。”

        “舒栎。”

        “龙璍。”

        “八皇子赵林桉。”

        “他们谁都比你有资格。”

        “一个不干不净的人还有资格喜欢阿骆？还有资格为阿骆驱逐我？”

        “你以为你和枱樱那点事没人知道吗？如此滥情也配提阿骆，我看，我也有资格将你从阿骆身边驱逐开，你不配。”

        “阿骆竟然要我放过你，我看，你不值得。”

        “你根本配不上阿骆。”

        声音此起彼伏，高高低低的全是愤怒悲哀和讥讽憎怨，岑荆好不容易穿透一切声音想刺过叨叨不休的林漱，却发现剑锋穿过之后，林漱的虚影散开，另一个林漱站在远处骆橪看草的地方。

        林漱有点懵，他不过嘲讽一句岑荆竟敢揭露他的身份，讥笑岑荆借谏官诤言铲除异己，怎么就刺激岑荆发疯似的左挥右劈，尤其是岑荆突然望着他问了句：“我哪里配不上阿骆了？”

        从前岑荆哪里都配得上阿骆，若不是没枱樱那点事，林漱或许会退一步，但他现在，不进不退，冷笑着说：“你和枱樱的事你自己就没点数？还需要我说出来？”

        “我和枱樱怎么了？”岑荆放下剑，垂头细想，不明白，又抬头看林漱。

        “装傻吗？”

        “林漱，他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你，九姑娘……”

        林漱以为禹九和刚才一样暗中和他说话，现在见岑荆惊愕，一转头，禹九就在他身旁，很郑重地和他说：“枱樱的事，岑公子似乎不知道。”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知道？”

        禹九打了个比方：“就是，像醉酒的人，一觉醒来忘了自己酒醉时都做过什么。”

        “……”

        见林漱呆愣，禹九喊了声：“林漱？”

        “啊？你怎么知道？”

        禹九哑然，别扭好一会儿才说：“我试过……就是我之前醉酒后忘了自己做过什么，若不是公子后来几番提醒，我也想不起来。”

        “你是说，岑荆忘了他和枱樱发生过什么？如果没人提醒他永远都不知道他和枱樱的事？永远以为他是和阿骆最般配的人？”

        “看样子是。”

        看样子？林漱看向岑荆，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驱逐岑荆的依据一开始就是岑荆和枱樱有关系，现在发现，岑荆不知道自己做过的事……多荒唐……忘了就是没做过，一切如初，还可以重新开始……那么，要不要说出岑荆和枱樱发生的事……林漱盯了岑荆半晌，转头对禹九说：“岑荆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我去找湛溪和锦知。”

        “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你随意，说清也好，隐瞒也罢，都随意，把他关于我们的记忆抹除就好。”林漱说完看了岑荆一眼，那眼神在岑荆看来，都是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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