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祁灿始终在意着沈妧的举动，他行至刑架前，十分自然地拉过沈妧的手，眼神依旧落在她身上，另一面朝一旁立的士兵交代道：“给她吊着口气，别叫人死了。”

        将话留下后，他牢牢地抓着沈妧，也不顾她如何挣扎反抗，硬是将人拖出了地牢，直至到了外头，他才缓了几分气力。

        正值晌午时分，地牢外的阳光明媚的有些刺眼，方才在那阴暗之地待的有些久了，祁灿还有些适应不来这样好的日光。

        两人一路无话，无数字句憋在沈妧心底，她在想，想如何能保全豆蔻。

        “别想着如何救她，奸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祁灿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先开口将她的还没冒出苗头的计划遏制住。

        离开那让人万分压抑的地方，沈妧也比先前冷静了些，方才见豆蔻支支吾吾，恐怕是晋朝奸细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祁灿就连那个投毒的北境人都不肯放过，又怎会放过豆蔻这个外族人呢？

        “她会死吗？”沈妧不安问道。

        “你若老实些，我可以考虑留她一命。”恐她在涉足其中，被北境臣子诟病，祁灿只得先安抚好她。

        “那，大晋呢？”比起豆蔻，沈妧更在意祁灿是否会因此对晋朝有什么想法，她继续道：“若豆蔻是奸细，你可会因此迁怒大晋？”

        祁灿曾答应晋朝皇帝，只要在沈妧为后期间，晋朝不主动损害北境的利益，那北境便也可做到与晋朝无限期休战。这也是沈妧肯放下恨意，远嫁至此的缘由。

        “嗯……”祁灿抬头对着刺眼的日光思虑了会。

        这问题不好回答，是晋朝先撕毁了君子协议，祁灿不觉得自己是大度之人，又怎能放过这个绝佳机会，反将一军！

        只是他如今继位不久，还需养精蓄锐，刚好借着这个空隙，先收拾了赤金这样搅浑水的“臭鱼烂虾”。

        而晋朝与北境周旋多年，亦是不知折损了多少兵将才换来当下的太平盛世，如今前有北境如狼似虎，后有伊格虎视眈眈，晋朝也实在分身乏术，故而答应了北境的求亲。可他们也同样不会坐以待毙，表面虽是应下了与北境的交易，背地里还是安排了细作，监视着北境的一举一动。

        半晌，祁灿才艰难开口道：“倘若我对晋朝发兵，你会如何？”

        在祁灿看来，与晋朝再次交战不过是时间问题，到那时，沈妧的处境将会格外艰难，她又该如何立足呢？

        “我自是会站在大晋这边。”

        这话说的徒劳，似是答了，又似是没答。

        其实就算是不问，祁灿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在沈妧眼里，他就如同强盗土匪，不止侵占了大晋的山河，也曾杀戮了无数的大晋子民，甚至是虐杀了她的爱人，她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服从于自己？

        如今还好端端的站在自己身侧，无非是因为他曾许下的诺言，都是为了守护晋朝罢了。

        若真有那么一天，沈妧不会对北境留有一丝感情，大抵是会拼死抵抗吧。

        仔细想想，北境又有什么值得她付出情感的呢？是这块囚禁着她的土地，还是这个令她憎恶的君主？

        年少时，祁灿就未曾得到过爹娘的呵护，更不知道有爹娘疼是何种滋味，他是在万人的唾弃中长大的，若非那强大的意志力、好胜心，也断不会撑到继位之时，许是早就随着他那短命的生母去了。

        总听旁人说父母妻儿不可负，祁灿不曾理解，他曾听闻，是父亲强迫了自己的生母，而后又因生母的身份狠狠抛弃了她，这在北境甚至成了美谈，他们都觉得，汉人女子理应被如此对待。而后他们又将自己弃之不顾，叫他饱尝这世间辛酸，这如何能叫父母妻儿不可负？

        而今他也娶了汉人做妻，合该像他父王一般薄情寡义？

        他也想体会一次被爱着的滋味，无论是父母，或是妻儿。

        豆蔻受了两日刑，终于是受不住招了。

        她确是晋朝派来的奸细，只是她并非是皇帝的人，而是太子的人。至于北境攻打赤金的情报，是她偶然听来的，也并非是故意打探。

        那时军中的将士们还未染毒，豆蔻每隔两三日便会去膳房给沈妧取些可口的糕点，回去的路上，不知打哪飞来一石子砸了她的小臂，那盘子糕点还因此散了一地。

        石子上包裹着麻布，豆蔻登时火气就蹭了上来，何人同她作怪？

        她拾起石子，将麻布取了下来，发现上面写着的正是北境出兵赤金的部署，最末端还写着一句话，“事关晋朝安危，务必将此物交给公主。”

        这是故意传到她手上的？豆蔻四处瞧了瞧，并无旁人，她将麻布叠好塞进了口袋里，当夜她并未将此物交给沈妧，而是丢进了火堆里。而后凭着记忆，将上面的话写在了信纸上。

        如此说来，北境中还藏着内奸？祁灿半信半疑，这许是豆蔻的离间之计，他不能全然相信，却也不免在心中存了个疑影。

        豆蔻是沈妧在意的人，可她到底是出卖了北境，祁灿绝容不下这样一个人活在世上。

        可沈妧呢？他先前答应过她，会考虑放豆蔻一条生路，可若就此饶恕，祁灿又觉心中恶气难出，且北境的臣子们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实在棘手。

        祁灿顶着夜色再次踏入地牢，豆蔻还挂在刑架上，身上并非伤痕累累，却依旧气息奄奄。

        先前祁灿怕着沈妧瞧见豆蔻被打的遍体鳞伤会伤心欲绝，故而吩咐了几个当差的，多在暗处下些功夫，别叫人瞧见了害怕。

        祁灿冷着脸立在刑房之中，沉声道：“王后为着你的事不吃不喝，看在她的份上，孤可饶你一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就此放了你，必会惹得众臣不悦，且总会有侥幸之人，认为巴结了王后，即便做了什么坑害北境之事都可安然脱身。”祁灿顿了顿，继续道：“所以，孤会对你略施小惩，就挖去你的双眼，割了你的舌头，叫你在没了背叛北境的机会，也算是警示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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