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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帐外的下人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在巫医来后没多久,壑尧也带着一小队人马赶到,守在大帐外头,等候差遣。

        许久,那道帐帘才被人从里面撩开,只祁灿一人走了出来,跪在地上的下人们听见动静,忙又将头低的更深了些,祁灿冷眼瞧着祁羲手持藤条,立在娄善身侧

        一个七岁的孩子,即便是知晓自己犯了错,在被责罚之时,也总会畏畏缩缩,哭闹不止,而娄善则光着上身,挺直了腰板跪在地上,瘦削的身躯上布满了细长的新伤,他就那么一声不吭地,结结实实地挨了责罚。

        即便祁羲先人一步处置了娄善,也并未扑灭祁灿心头的怒火,祁灿本就不是一个会被旁人举动所左右的人,更何况,这事不仅关乎着沈妧的性命,更关乎着着北境与晋朝那层本就不堪一击的关系。

        幸而那蛇无毒,若不然,这在场的众人恐怕都要受了牵连。

        “壑尧,先将这孩子押下去。”

        祁灿这话方才说完,祁羲就挡在了娄善身前,“娄善此次犯了大错,理应责罚,只是长姐想求你,可否留他一命,叫他有弥补过失的机会。”

        “长姐?”祁灿讥讽般的扯起了嘴角,“你何时像保护他一般,保护过我?如今倒是想起,还有孤这么个幼弟来了。”

        祁羲闻言,愧疚的垂下了头,她曾亲眼见过幼年祁灿被几人围堵唾骂,那时的祁灿大概也如娄善这般年纪,可她只在远处冷眼旁观这一切,好似那被欺负着的人不是她的幼弟。而今这般,是上天给她的报应吗?“我的确从未尽过一个做长姐的责,君上若是恼我,可以将火气撒在我身上,可娄善还小,他受不住君上的责罚,他若是死了,那我也不必继续苟活。”

        祁灿一时语塞,祁羲固然不配做他的长姐,可他曾受过祁羲生母的恩惠,如今又怎能借着自己手中握着的权势将她的女儿逼死?

        “你这是威胁孤吗?”祁灿道:“他今日敢捉蛇来戏弄王后,明日就有胆子直接来取孤的性命。”

        “他不敢!”祁羲反驳道。

        “你如何保证?他……”剩下的话被祁灿堵在了唇边,他别过头去,“也罢,长姐既执意用性命护着他,孤也不愿做忘恩负义之人,可只这一次,孤于先王后的恩情也算是了了,若在犯,没人能救他。”

        这次祁灿虽是免去了娄善的皮肉之苦,却依旧下令将他禁足半年,在帐中悔过。

        等着沈妧的意识逐渐恢复过来,祁灿也不愿待在这人心凉薄之地,他在前头牵着马,马背上坐着沈妧,打从方才沈妧清醒,再到如今回大帐的路上,两人言语上毫无交流,谁也不肯先低下头来。

        “那孩子的兄长是祁羲的心上人。”

        不知怎的,祁灿率先打破冰层,提及那个孩子。

        “她的心上人叫娄典司,是晋朝人,不过人已经死了,是被我父王下令处死的,他不肯祁羲与晋朝人私相授受,更不允许他们二人成婚,生出一个与我一样的孽种。”祁灿是在讲述着祁羲的故事,却将自己也套在了这层外壳之下。他继续自顾自地同沈妧说道:“所以打那此以后,祁羲就没再见过父王,直至父王殡天那日,她也不肯让父王见她最后一眼。”

        听着祁灿的讲述,沈妧也明白了此事的来龙去脉,所以祁羲那日说的故人,应当就是娄典司了吧。

        只是沈妧并不能理解这些,她曾以为自己爱周纪则胜过爱自己,可当他与晋朝放在一处衡量时,也不是那么割舍不掉的。而祁羲也同样是北境的公主,如何会为了一个男人,与自己的父亲决裂,甚至于至死不肯相见。

        或许,沈妧日后会理解祁羲今日的所为吧。

        “我没处置那孩子,你是否会怪我。”祁灿说。

        “如你方才所说,那孩子也着实可怜,他本也没犯什么大错,训斥两句便就罢了,不必动真格的去惩罚一个孩子。”即便方才被那条黑蛇吓破了胆,沈妧也不愿责怪,她清楚娄善其实并无恶意,只是太过在意他的阿姐,不愿再失去他眼中那个唯一的亲人。

        “你……不责怪他。”祁灿小声念叨着,“那为何还要怪我伤了豆蔻。”

        “我不是责怪你处置了豆蔻,而是你处置的方式令人胆寒。那日投毒的北境人亦是如此,魏榗亦是如此,还有……”

        沈妧欲言又止,可想了想还是继续将心底的话讲了出来,她道:“还有周纪则。你总是喜欢用最极端的方式惩罚与你敌对之人,这些人固然有错,可他们哪个不是同你一般,只是为了守护自己的毕生所爱?只因立场不同,你就要对他们实施残虐,这根本就是丧失人性。”

        “可我是北境的君主,理应杀伐果断,给那些妄图挑战北境之人一个警告,我若就此放过他们,又如何能震慑得了天下之人?”祁灿为自己辩解着,方才沈妧的那些话直击祁灿心底,她说的没错,自己这样做根本就是毫无人性,可谁也不是天生下来就如此残暴。

        他就像是误入了迷途,彷徨无依,需要有人为他指出一条正确的路。

        他说的或许没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可沈妧听了依旧是不以为然,她继续道:“一个好的帝王应当要雄才大略,宽以待人,以仁政赢得民心,而不是靠残虐来恐吓天下之人服从。”

        是如此吗?祁灿没在回答,直至到了沈妧的住处,他才停下思绪。瞧着沈妧的背影,他低声喃喃道:“可我已经如你说的那般,丧失了人性。”

        待到第二日,祁羲亲自登门致歉。“娄善伤了王后,确是他的错,可他也是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理由,总归是对不住王后了。”

        “君上他,昨日同我讲了公主与娄典司之事,不过他本意是想叫我能理解公主与娄善,并无恶意。而我也不会责怪娄善,公主也不必自责。”沈妧宽慰道。

        听沈妧如此说,祁羲更觉愧疚,不止是对沈妧的愧疚,更多的是对祁灿。她轻叹一口气,道:“是我平日对他太过放纵,待到他解了禁足之日,我定会带他亲自来向王后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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