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其实上一世未出嫁前，沈妧也会憧憬着将来会嫁得何种如意郎君，会生下一个活泼可爱，还是聪敏机灵的孩子。

        可历经过上一世的种种酸涩，即便今生她要嫁的人不再是祁灿，整个人也像是被什么紧紧束着一般，总还有芥蒂。

        自两年前周纪则随军出征后，夏琮容也再未进过宫，顾着周家的情面，瑜贵妃特在前殿备了佳肴款待，席面上并无外人，瑜贵妃心系着沈妧，晚些便也将她一同唤来前殿。

        沈妧晌午染了暑热，现下虽是已经缓和许多，却仍是提不起什么精气神。

        “周小将军常在边关，如今得空，不如替本宫将嘉珑送回清宁宫，路上也好陪着她说会话。”

        晚膳间，瑜贵妃瞧出沈妧的心不在焉，晌午在荷花池发生的事多少也传到了贵妃的耳朵里，这会用过晚膳，她便寻了个由头撮合二人。

        这事的正主还未表态，挨着周纪则身后的夏琮容便先失了分寸，她轻轻的扯着周纪则的衣摆，小声嘀咕着：“表哥。”

        瑜贵妃坐在前头瞧不清楚这些个小动作，而立在贵妃身侧的沈妧倒是将这些尽收眼底，她挪着步子面向贵妃，柔声道：“劳烦贵妃为嘉珑忧心，长藤他们还在外面候着，不必淮谏亲自送我回去。”

        瑜贵妃拉过沈妧的手，“你这孩子，等你们成婚后，他紧着就要回边疆驻守，许是一年两年都难见一面，此刻便不是拘谨的时候了。”语毕，瑜贵妃转头看向周纪则，继续道：“至于夏姑娘，周将军也不必忧心，本宫会安排得力之人将她护送回府，你只管好好陪着嘉珑就是了。”

        瑜贵妃安排的如此妥当，即便周纪则心有旁骛，也实难违抗贵妃的意思，只好应承下来。

        从前殿出来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夜晚的安都晚风习习，皇城中景致怡人，闲暇漫步在此也很是惬意。长藤识趣的遣散了跟着的宫人们，独留沈妧二人在这幽静的夜色中。

        沈妧心事重重的缓步跟在周纪则身后，她曾有过短暂的一生，深知上一世的周纪则结局如何，而今生的沈妧想用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为周纪则规避掉一切危险。

        遥想上一世两人大婚在即，可周纪则仍是选择不顾一切奔赴战场，从而落入祁灿的圈套中，丧命于北境，如此看来，用婚事逼迫周纪则留在安都，实是不可行。

        一别四年，想那日在地牢中相见，周纪则对她的疏远还犹如昨日一般，清晰地刻在她的心底。若是周纪则也能忆起前世，又是否能真心实意的接纳她呢？

        他如此痛恨北境的一切，答案显而易见。

        而沈妧每每忆起曾与祁灿亲昵的画面，也总会有负罪感压在心头，她恐怕永远也无法如从前一般坦然地面对周纪则了。

        “淮谏，我……”沈妧停下步子，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周纪则回身垂眸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不想与你成婚了。”沈妧将头深深地埋在颈窝里，“是我愧对于你，我自会到父皇跟前说明一切。”她一股脑地将早就打好草稿的话吐了出来。

        竹林小路幽深僻静，沈妧屏气凝神，只等着周纪则的回应。这一刻，仿佛比被十殿的审判更让人窒息。

        沈妧不安的抓着两侧裙摆，听不到周纪则声音，她的心里更加焦灼。

        “你可想好了？”周纪则沉着声音问道。

        “想好了。”沈妧说，“当初是我考虑不周，糊里糊涂地应下了这门婚事，而今的结果，也是我想了许久，才同你说的。”

        闻言，周纪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妧儿，你我自幼相识，你是何种脾性，我还是摸出了七八分的透彻，你不会无故想与我退婚，是我做了什么事情惹你不快，还是你的心……已经另属他人。”

        沈妧眼中嵌着一汪晶莹，她咬了咬唇边的软肉，缓缓道：“我曾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的你被北境军队围剿，最后深陷包围，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每日被人施以暴行，”她顿了顿，声音有几分哽咽，“而梦里的我，却嫁给了最终杀害你的凶手。”

        月光透过竹林，斑驳在沈妧的脸上，一颗闪着光的玉珠缓缓从她的颊上滚落，“或许这是上苍给我们的预示，”沈妧擦掉方才玉珠滚落的痕迹，抬眸恳求道：“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自请远赴岭南，不用很久，只五年，五年后你便可安然无恙。”

        沈妧的话在周纪则看来根本是些无稽之谈，他早些年间便就跟随他的父亲上了战场，习得了许多的用兵之道，且自他率军以来，几乎从未有过败仗，更是挫了北境人的锐气，使得边境的百姓们也享到了短暂的太平日子。

        他嗤声一笑，“原来我在你的眼里竟是如此无能，你宁愿相信一个没来由的梦，也不愿相信我能带着将士们护住大晋的疆土。”

        周纪则失望地看着沈妧，“你或许已经忘了我们曾坐在一起促膝长谈，你说，即便你是女子，无法像男子一般奔赴战场，也会用你的方法与我一起守护大晋的安泰，可如今呢？你只为了那个虚假的梦，便叫我自请远赴岭南，以此来躲过你口中所谓的灾祸，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逃了，那大晋的太平盛世该由谁来守护。”

        “可你若是死了，便更没机会能守住大晋了！

        一滴一滴的泪从沈妧的眼角滑了下来，大晋的安危是支撑她重新回到这里的念想，而对周家的愧疚是在两世中压垮她的大山，如今的沈妧亦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想护着大晋，也想护着周纪则。

        周纪则缓和了情绪，“妧儿，你想与我退婚，大可不必找这样荒唐的理由来诓我，我尊重你的决定，退婚一事我会同我父亲说，叫他上书请求圣上收回旨意。”他眼底温柔的看着沈妧，“好了，不必对我心有愧疚，我送你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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