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静谧月光下的沈妧显得尤为清冷，双眸似一泓秋水般清澈晶莹，是与在北境那一年大相径庭，想来在安都的时候，她活的该是多么肆意潇洒。

        “怎么？”沈妧戏谑道：“将军是在北境受惯了众人敬仰，来到安都，便不愿意对本公主俯首称臣了吗？”

        她敛眸轻笑一声，继续道：“也对，将军正值年少便立下如此功绩，自该是桀骜不羁，若这声殿下于将军来说当真是难以启齿，那我便也不强人所难了，告辞。”

        说罢，沈妧带着长藤与祁灿擦身而过，残留着一缕熟悉的淡香萦绕在祁灿的鼻尖，曾在北境之时，他每每将沈妧揽在怀里，总能嗅到这股淡雅的熏香，而今倒像是成了奢侈一般，也随着沈妧的离开转瞬即逝。

        那一瞬间，祁灿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抓住这来之不易的重逢，可原是与旧人重逢时的满心欢喜，现下也因沈妧浑身散出来的冷冽之气而让他感到惶恐不安起来。

        “殿下！”

        沈妧蓦地停下脚步，方才在猛然间得知祁灿也带着前世记忆重回五年前，她是惊诧，更是恐惧，那一刻，仿佛就昭示了一切历史都将重现，而祁灿这一声“殿下”，似乎又将她从无边悬崖拉了回来。

        祁灿自嘲的低笑着，喃喃道：“殿下……殿下……”他抬眸看着沈妧的背影，“我们之间，为何要生疏至此？”

        “我与将军不过今日一面之缘，何来生疏二字？”沈妧回过身，寒声道：“将军可别认错了人才好。”

        初秋的安都夜风习习，狭长的宫道上时有几名宫人匆匆而过，皆是闭口不言。

        祁灿木然地愣在原处，记得初回人世间那几日，彻夜难眠，他会去从前埋葬沈妧的合欢花谷深处，静坐在山洞中，痴痴地望着那颗合欢树。

        她曾说，那合欢花来年还会开。

        他曾说，他不愿再独自欣赏这些了。

        可他们没能等到来年花开的时候，而他再次坐在山谷里，也还是他一人。

        那时候，祁灿会想，沈妧是否也如他一般重回了五年前，若是这样，他该是开心，还是难过。

        他怕沈妧还带着前世的恨意，怕沈妧不肯离周纪则而去，更怕沈妧又一次彻底离开他，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祁灿突地释怀的浅笑一声，幸好，她是沈妧，又不是从前的沈妧。

        “错了，的确认错了。”祁灿小心翼翼地问道：“方才惊扰了殿下，可否……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语毕，他收起停在沈妧身上的目光，静静地等着她的回应。

        长藤不屑冷哼一声，接过话来冷嘲热讽道：“方才还不依不饶的缠着我们殿下，现下又是唱的哪出戏？”

        祁灿缓缓抬眸看向说话的人，又转而看向旁边的沈妧，柔声道：“我只是想弥补从前的过失。”

        长藤语气不善，“弥补什么过失？你可知，此次率兵赴苼州的周将军与我们殿下还有着婚约？周将军至今还因你下落不明，你要如何才能弥补了你的过失？痴人说梦，识相的就快些滚，真是什么人都敢来沾染我们殿下。”

        若说祁灿可以无视了长藤方才的冷嘲热讽，那现下这些不敬之词，他实难忍耐，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怒意，却还是耐着性子道：“这轮得到你说话了？”

        “这是大晋，轮不到她说话，更轮不到你在这耀武扬威。”沈妧道：“长藤是我的亲信，她所说的便是我想说的，周纪则若没能活着回来，你觉得，你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大晋吗？”

        祁灿眼底的怒意倏地消散下去，急着为自己辩解道：“他定会活着回来，你信我。”

        “我凭什么信你？”

        想他上一世还为着一己私欲欺骗了沈妧，在祁灿的眼里看来，这也是沈妧自刎的导火索。

        “我的确不值得被你信任，可我真的没杀他，”祁灿眼中满是恳求，小心翼翼道：“我不敢。”

        祁灿不否认那日的他曾对周纪则动过杀心，可举起弯弓的一刹那，又叫他忆起了往昔，倘若他真的对周纪则下了手，岂非是重走了前世的老路？那他重来这一遭究竟又是为何？思及此处，那本能一击致命的冷箭便就偏了目标几寸。

        “你如何说都好，可我只信我看到的。”

        上一世的沈妧曾无数次的选择相信祁灿，如今想来着实愚蠢至极，祁灿从来都是一个说一不二之人，他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仅仅是处死一个敌国将领，于他来说，有何不敢？

        祁灿注视着沈妧离去的方向，她的身影渐渐隐没于夜色中，半晌后，祁灿才回过神来也转身离开此地。

        他没有底气挽留沈妧。

        转眼间，祁灿率使团已赴安都数日，可崇明帝始终不肯提及有关和亲的事宜，这不禁让祁灿认为他是故意拖延时间。

        “我没那么多时间，不知圣上究竟是如何裁夺晋朝与北境和亲一事。”

        紫宸殿内仅有崇明帝与祁灿二人，对着祁灿的步步紧逼，崇明帝道：“早在一年前，朕就下旨为嘉珑赐了婚，想必你在安都这几日也早有耳闻，这公主驸马正是与你在苼州一战的周将军。”

        他看了一眼祁灿，继续道：“为求边境安定，朕的确可以收回成命，将嘉珑送去北境和亲，只不过，你屠杀了朕的子民与将士，朕又岂能就这样将嘉珑交付与你？又如何能对得起那些因你而死之人？”

        祁灿听得出崇明帝话中之意，他威胁道：“眼下北境还未撤军，大晋又方才折损一员大将，可还有与北境一战之力？”

        闻言，崇明帝会心一笑，“‘初生牛犊不怕虎’，朕欣赏小将军的胆识，可你到底年轻了些，只夺了朕的两座城池，便觉得可以率军直抵安都，拿了朕的政权吗？就连喀尔王都做不到，凭你，如何做的到？”

        “我从来不稀罕这些，我所做的这一切也都只为一件事，若圣上不肯放人，无论我有没有这个能力，也都愿意一试。不过，”祁灿话锋一转，“圣上若改了主意，愿将嘉珑公主送给我，我也愿以泾州一城来做交换，并立刻下令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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