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更第40章

“过来。”

        沈妧的声音不大，混杂着外面急促的雨点声一齐钻进祁灿的耳朵里，他不可置信的对上沈妧的眸子，疑心是不是自己听岔了。

        “过来。”沈妧复又说了一遍，祁灿这才听清楚，迈着步子挪到沈妧跟前。

        方才站定，便又听见沈妧轻描淡写的说道：“跪下。”

        “什么？”

        沈妧不耐道：“同样的话总要我说两次才肯听懂？”

        回到五年前，祁灿发觉他愈发捉摸不透沈妧了，她像是完全变了性子，不似前世那般温顺，而是多了几分“跋扈”。

        沈妧也觉察出祁灿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劲，她这才发觉自己对祁灿的仇视似乎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眼下她并不想将自己还带着前世记忆的事情暴露出来，她直了直腰杆，用手捏着泛酸的肩膀，趾高气昂道：“你不过是北境的一个小小将军罢了，而我是大晋的皇长公主，你不该跪我？”

        沈妧这一番话像是解开了祁灿心底的死结，五年前的沈妧许是未经人事，对她皇长公主的地位引以为傲，性子孤傲些实属合理。

        “私以为，将军待在大晋这些时日应当懂了些礼数，罢了……”

        沈妧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硬生生地噎了回去，只见着祁灿缓缓低下身子，弓起左膝跪在了沈妧的脚边。

        沈妧的动作蓦然僵住，方才她不过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敲打敲打祁灿而已，未曾想过他真的会对自己臣服，他的坦然反倒让沈妧觉得无所适从，裸露的双足不自在的后退几分，与木榻牢牢地贴在一起。

        沉寂许久，沈妧的目光从他的脸颊一扫而过，见他下颌不知何时沾染了污泥，沈妧从袖口扯出一条帕子扔在他的面前，“擦干净。”

        祁灿微微俯身拾起地上的帕子，不明就里的捏在掌心中良久，他小心试探着伸出另一只手握住沈妧的脚踝，此举实在是出乎了沈妧的意料之中，她心下一惊，却又很快盘算出可以借此磨磨他的棱角。

        见沈妧并未挣脱，祁灿开始轻轻地用帕子为她擦拭脚掌。

        “太痒！”沈妧娇声娇气的抱怨道。

        “嘶！”沈妧又突地皱起眉头，“手劲太重！疼！”

        祁灿收回为沈妧擦拭的手，小臂随意的搭在膝上，抬眸戏谑道：“那如何才好，殿下娇气，可这一路免不了要吃些苦头，不如”他唇角勾起一抹不善的笑意，“殿下冲我服个软，在下定会舍命相护。”

        沈妧不屑地白了祁灿一眼，“我有自己的护卫与侍女，何须你来护我？”

        祁灿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低下头继续替沈妧擦拭脚踝，片刻后，又不服气地沉声说道：“他们有什么用？到了北境，只有我能护着你。”

        回想前世种种，祁灿实在想不透那几个废物究竟是护佑了沈妧什么。

        提到北境，沈妧猛然想到祁灿自作主张将两城奉还。虽未见其人，但闻其名，前世曾听闻喀尔王在世时的功绩，便知其人性情，沈妧提醒道：“与其在我身上劳心费神，小将军不如好好想想，回到北境后该如何与喀尔王交代。”

        祁灿手中的动作不易察觉的顿住，很快便恢复如初。

        的确如沈妧所言，他不知该如何同喀尔王交代自己偷还两座城给晋朝这件事，可当时在安都，崇明帝的态度决绝，他实是无计可施，才不得已应下崇明帝的条件。

        眼下虽说泾州与沣州的政权还把持在自己手里，而沈妧也已经在同他回北境的路上，祁灿完全可以与晋朝撕破脸，在随意扯出一个谎言欺瞒沈妧。可他不想这么做，重回五年前已是来之不易，他不愿再次亲手毁掉沈妧的信任，也不愿再次变成刺向沈妧的利刃。

        “将军！”

        一北境人突地破门而入，将木榻上的沈妧惊得险些站起身子，听见动静，祁灿忙用帕子将沈妧的双足遮住，语气中是遮掩不住的怒意，“滚出去！”

        那北境人见他们的小王子跪在晋朝公主的脚边，也是吃了大惊，又被祁灿猛地一喝，怔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赶忙要远离这是非之地，却又被祁灿叫住，“慢着，可是有什么急事？”

        那人支支吾吾答道：“雨……雨渐停了，属下……属下担心，若不加紧赶路，恐无法在日落前赶到驿馆。”

        闻言，祁灿说，“知道了，退下吧。”

        “是。”见祁灿的态度有所缓和，那北境人赶忙应了一声，便匆匆退出木屋。

        听着身后没了动静，祁灿扯过覆在沈妧双足上的帕子丢在一旁。

        起初担心夜长梦多，祁灿才与崇明帝商议赶在今日匆匆启程，虽是不幸遇上大雨，但好在和亲队伍已安全出城，到了这一步，大致算是尘埃落定了吧。

        方才耽搁了些时辰，祁灿下令加快脚程，终于是在天傍黑时赶到了最近的驿馆歇脚。驿馆早几日便得了消息，赶着在和亲队伍到达之前便打点好了一切。

        “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我们将军？给我滚开！”

        豆蔻方才伺候着沈妧换掉束缚了一日的朝服，便听见门外吵吵嚷嚷，一听便知是北境人在寻外面护卫的麻烦，沈妧顿觉耳边嗡鸣声一片。

        “殿下辛苦一日，现下何人都不见，我看谁敢闯！”一道洪声将祁灿与几个北境人拦在门外。

        祁灿打量着说话的晋朝护卫，此人是老相识，魏榗。

        祁灿本无意惊扰沈妧，方才他从不远处路过，一打眼便瞥见了魏榗的身影。

        前世魏榗便是沈妧的贴身护卫，曾日日跟着沈妧寸步不离，而当祁灿亲自处置了魏榗以后，沈妧竟愿跪在他的面前求他放过魏榗，想到这些，祁灿的心底便生出好大一杆子醋意。

        “摆什么公主架子？到了北境，还不是我们将军想怎样便怎样？若再敢阻拦，看老子劈不劈死你！”方才那个北境人继续冲着魏榗嚷嚷，这人一脸的凶相，手中还握着腰间的刀柄，看着就好生骇人。

        魏榗身后的房门突地被人从里面打开，沈妧缓缓踏出房间，视线扫视着面前的几人，最后停在祁灿的身上，冷声道：“我倒要瞧瞧，谁敢动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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