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直到跟立海大的冷面鸭舌帽男生同时在医院门前停下的时候，宁月坤才意识到，很有可能是老太太认错了。

        鸭舌帽这点倒是没错，可他比她当时比划的高度要高出太多了。老人可能对高于自己的少年人都没什么概念，才会有这么离谱的差别。

        这位男生，大概就是立海的副部长，真田弦一郎。他那种古板稳重又生人勿近的气质，太难在同龄人身上看到。她在医院做义工刷志愿时长，就发现他每个周末都会来医院看望一个人。他探望的人，她也是记得的。

        她毕竟只是国中生，能做的工作有限，做得最多的，大概就是帮忙看护儿童病房里的孩子们。这并不算一个轻松的工作，一堆小孩吵吵嚷嚷，头都给你吵大。偶尔，会有一名清秀文雅的少年蓦然出现，像是精灵眷顾生灵，孩子们都会不知不觉地安静下来，然后围着他，试图获得一句夸奖。

        他也只不过是国中生而已，最多是大自己两岁。能有这样的本领，她由衷感到佩服。

        不过要说留下深刻印象，大概就是某次义工结束，天毫无征兆地下起雨。她当时为了某个花样滑冰比赛，天天为了练习熬到后半夜，早晨又早早起床去干别的事，正是睡眠不足、情绪低沉的时候。然而，努力并没有回报，诠释的表演总是不尽人意，就连她的教练都专门播来越洋电话，直白地表明了对她的失望。又赶上她百年不遇地忘带雨伞，待会的油画课迟到又得被老师说教，她面无表情地站在住院部的门廊，闭着眼睛，任凭雨丝飘到她的脸颊上。

        是自己没做好，她连哭都不敢。

        “你是没带伞吗？”

        她闻言睁开双眼，望向眼前的少年。他身子纤弱，身穿的病号服空空荡荡，已经入夏了，肩头还披着一件不算薄的外套。

        “是你……要出去散步吗？”这名病人特别爱乱跑，雨中漫步，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生活情/趣。

        “用我这个吧。”他把握在手中的透明雨伞递了过去，宁不接，他便用了点力，要把伞柄塞到她的手里。宁背过手去，无声地拒绝——她不想连病人最后一点乐趣都剥夺，毕竟生病已经很痛苦了。

        “躲什么呀。一个人偷偷在这边掉眼泪，又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小姐你真的很难懂呢。”

        “不是，这是雨水。”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这倒是没说谎。“我跟你买吧，这把伞要多少钱？”

        “不过是最普通的一把透明伞，不值钱。”他把雨伞撑开，对着她展示。

        “你住哪间病房？我下次过来可以还你。”

        “住哪间……”他喃喃道，“也不知道，你下次过来的时候，我还会不会在那里。”

        医院多得是生离死别。宁听在耳里，默默不语。

        “要不这样吧，我卖你，但不是卖伞。”他回到住院楼里，没过多久就捏着一支记号笔出来了。随后，他提笔思索片刻，下笔后一气呵成，在伞的内部绘制了一簇舒展的百合。

        “百合是纯洁高雅的花，我很喜欢，也送给你。”

        寥寥几笔，已经将百合的姿态勾勒得生动异常，可见他画技的精湛与对植物深刻的了解。宁从他手中接过这把伞，暗自叹服：“好漂亮。这幅画……你想要什么？”

        “你能给的吗？”他展颜一笑，“那就给我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吧。”

        “我知道了……谢谢你。”宁望着画里盛放的百合，多日来终于真心地绽放出一个笑容。油画课时，严厉的老师难得没挑剔宁的风尘仆仆，掀起眼皮望了一眼她的伞：“倒是有点长进。今天的画也还不错，比你上次那张匆匆忙忙画完的好。”晚上在冰场给教练录新的训练视频时，教练有些无奈地拍掌：“你终于体会到‘万物生长’这个主题的内涵了。多练几遍，记住这个感觉。”

        她很感激这位少年，在他施以善意之后，一切似乎都变得好了起来。但生活中有太多事要做，她只是把这件事埋进了自己的心底。

        回过神来，她已经跟着真田上了天台。那个纤细的背影依旧套着巨大的病号服，背对着来人。

        真田没想到会有人跟踪他，直接跟幸村攀谈起来。宁站在楼道的平台上，他们的谈话内容对她来说一览无余。没想到，这名住院的少年，正是立海大生病的部长，幸村精市。

        之前也不是没收集过立海部长的信息，她还以为会是一个不怒自威的角色，完全没与这个病弱的少年相关联。

        脚下的楼梯传来震动和聊天的声音，大概是立海大的其他成员来了。她拍拍裙角，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与一帮少年擦肩而过了。

        橘桔平的病房。不二与橘聊完了事，转身想把门打开：“我帮你打开门，稍微透透气？”

        “啊，多谢了。”

        门外，切原和桑原刚好路过。切原看见熟人，便过来挑衅一番，成功惹怒了不二。

        另一边，龙马跟着立海众人上了天台。中途，这群人要绕路去取其他的礼物，真田嫌跟他们一起走浪费时间，便一个人抄了近道直达医院，他没跟去。

        他尾随着大部队，并没有主动上前，也没故意躲藏。这样做的原因，他也并没有多想。要上去挑衅、宣战吗？倒也不必。但也没打算直接离开。

        中途切原和一名光头男生说要去厕所，正是橘的病房所在的那层，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站在楼道里，看他们确实进入了洗手间，才继续往上走去。然而，这一遭却正好撞上了下楼的真田。

        真田打量他，大概是看到他身上青学的队服。龙马便就势开口：“明天的比赛，我一定会赢。”

        “青学一年级的越前吗？”真田开口，“很遗憾，我将会在单打一号出场。所以，我们没有对战的机会。”

        “有没有机会，明天等着就知道了。”龙马抛下这句话，便插着口袋向橘的病房去了。

        宁从天台下来，刚好在楼梯口遇到了买东西回来的桃杏两人。杏还分了一支冰棒给她：“你们都已经回来了啊，事情办完了吗？”

        “已经没事了。”

        “越前去哪了，没跟你一起吗？”桃城发现只有她一个人，疑惑道。

        “他还要一会儿。”宁含糊道。

        三人一起往橘的病房走，正好在门口遇见了来挑衅的切原。桃城和切原起了口角，差点打起来。不久之后，龙马也拉着脸回来了。大家情绪都不高，便跟橘兄妹告辞，各自回家。

        龙马回到家，把鞋往玄关一甩，连网球包都没脱下，径直穿过房屋，走到后院的网球场内。南次郎从杂志中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儿子一眼：“真是斗志昂扬啊。”

        比赛当天，大家都用自己的方式准备着。龙马一起床就闻到了日式料理的香味。菜菜子跟龙马问好，端上来一大盘香气扑鼻的炸猪排盖饭。

        “一大早吃这个？”

        “今天是决赛日不是吗？要大获全胜！”菜菜子颇有精神地举起拳头，“对手很强吧，是立海大附中？机会难得，偶尔我也去给龙马加油吧？”

        “不来也可以。”龙马往嘴里塞下一大块炸猪排。然而菜菜子并没在意龙马的冷淡表现，继续问他赛场在哪里。南次郎及时插入对话，把报纸上的信息给菜菜子看。

        龙马有点无语地看着自嗨的两人，看了眼时间，开始专心扒饭了。

        宁月坤对着玄关处的穿衣镜旋转了一圈，扶了扶空顶遮阳帽，确定一切如常。“出去了？”明明是冷淡的声线，却能感觉到音色底下主人的关心。

        “哥，你起好早。”宁月坤踩着拖鞋趿过去，手交叠着放置在沙发背上。“还在看这本书吗？”

        昨晚宁巽杰一边泡澡，一边读书入了迷，吓得她以为里面的人又晕过去了，拍了半天门，宁巽杰才出来。其实不止一次，她一开始还会犹豫要不要这样做，现在都已经习惯了——她自小不在父母身边，跟兄弟姐妹们都不熟，当初她的双胞胎哥哥居然提出要跟自己一起来日本，她着实是吃了一惊。

        “见解独特，逻辑也完备。值得一读。”宁巽杰似乎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把书倒扣在一边，“是比赛吧。要我送你去吗？”

        “不是，哥，”她憋笑，“你能怎么送我去呀，骑自行车送我，还是打的送我呀。”

        宁巽杰的表情变得有点怨念，不过只是很少的一点点。他俩是异卵双胞胎，长得不是十分相似，但或许是这种差异使得两人出现了神态的差别。与宁月坤的巧笑倩兮、顾盼神飞不同，他总端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神色淡淡的，情绪也是淡淡的。“小月，”他唤起妹妹的小名，“不管怎么样都好，你如果需要我的帮忙，随时能叫我。”他顿了顿，“因为我们是家人。”

        “好啦，突然说这种话。”她慢悠悠地晃回玄关，坐到换鞋凳上，“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你要真想来帮忙的话，估计得加入学校的网球部。不浪费大忙人的时间了。”

        看宁巽杰皱着眉不太满意，她叹了口气：“哥，我保证，有事一定会找你的，行不行？而且……”

        她笑了，把网球包背起来，推开了公寓的大门，“这场比赛，不止我一个人在努力战斗。”

        然而，今天的青学似乎并不顺利。比赛要开始了，桃城和海堂作为第二双打的成员，却迟迟没有出现。龙崎教练焦急地打了半天电话，都没有接通，于是就先安排河村和荒井预备，如果比赛开始后桃城、海堂还没过来，那就由河村和荒井组成第二双打对阵立海大。

        他们俩原本是负责单打四号的混合双打的成员，把这两人往前调，也只是权宜之计。如果桃城和海堂再不出现，那就只能让非正选负责这两场，对青学是极其不利的。虽然在正选集训的时候，龙崎教练和乾也给非正选队员制作了训练计划，但毕竟基础差距摆在那里，要打立海大，别说是实力方面，光是心态方面，非正选们就还差得很远。毕竟，只选出9名男子正选而没有设置替补位，甚至在手冢离开后也没选出新人，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只能说，这是赛制更改的第一年，青学还任重而道远。

        不幸中的万幸，双打二号开打不久，桃海两人赶了回来。桃城满头大汗，海堂通体湿透。两人被龙崎教练一通训话，分别安排到了单打四号和混合双打的比赛中。单打二号的赛场上，河村和荒井一同上场。

        荒井虽然已经打过几场正式比赛了，但对手可是立海大。在丸井和桑原解下负重带，又展示了自己的得意技后，面对如此程度的精神力打击，荒井的心态已然崩溃。

        “喂，荒井！”

        场外，几名非正选冲场上的荒井喊道。荒井闻言，转过脸，双眼无神地摇着头：“不……我要下场，我要换人……”

        “你给我振作一点啊！”经常跟着他的两名同伴冲场内喊道，“你可是承载着全体非正选的意志！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小坂田见状，心领神会，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一年级，率先喊道：“青学，加油！青学，加油！”大家跟着节奏，一起挥动着旗帜与手花。一时间，立海大的加油声都被盖过了。

        荒井一阵颤抖，如有神助，握着球拍重新摆好了造型。河村用力捏了捏球，继续发球的动作。

        虽然，双打二号还是以6-3的比分输掉了，但两人下场后，立刻被大家围在了一起。

        “啊，总是输掉。还挺难为情的啊。”荒井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侧脸。

        “虽败犹荣。”宁微笑道。

        “荒井，你已经比开学的时候进步了非常多。”乾端着笔记本，“你进步的速度，是我预测值的200。”

        单打四号由桃城上场。可惜的是，他似乎在拯救落水的海堂的时候拉伤了肌肉，在最后的抢七中惜败。双打一号由菊丸和大石出战，虽然两人已经尽力，却还是以6-4的比分输给了立海大。

        青春学园直到现在，还一局未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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