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顾念在秦明进解剖室的时候，已经跟郑主任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然后急急忙忙地跟在自家科长身后，却没有发现大宝还在原地跟郑主任聊天。

        她推门而进时，秦明已经穿好防护服，待她放下那几袋尸块，他才为她指出她的柜子的所在地，顾念点头道谢，然后迅速找了一件干净的防护服换上，一边戴上手套，一边走到秦明跟前。

        这时，大宝才拿着最后几袋尸块进来，秦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从他的眼神来看，顾念知道他对大宝是存有一定的偏见，就算不是偏见，也是觉得她不堪为一个专业的法医。

        不过顾念没有出声，毕竟这是秦明和大宝之间的事，她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是了，别的她就不参与了。

        他们把尸块倒在手术台上，大宝被脏物溅到身上，见状顾念将她指到储物柜那里，低声与她说：“防护服在那边。”

        大宝给顾念抛了个感激的眼神，然后才过去把防护服穿上。

        这边，秦明和顾念已经开始分工合作，秦明把已经炸熟了的组织剥离开，尽量把还没有被破坏的表皮或真皮组织分离出来，而顾念则是把尸块分析出它们属于身体的哪个部位，看能不能还原尸体的原貌。

        他们决定要做这两件事的时候，并没有说过一句话，而这个无言的默契不仅让顾念感到意外，连秦明都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毕竟他独来独往惯了，几乎没有人能跟得上他的思维，而顾念却能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大大出乎意料。

        当然，有一个这么合拍的拍档，秦明是满意的，至少顾念不像大宝一样碍手碍脚，还幼稚到特意把椅子挪开，试图把他摔倒。

        经过这个小插曲之后，法医三人组很快就进入工作模式，专心完成任务。

        两个小时后，他们依然在工作，大宝趁机偷了个懒，但看见其余两位法医还是万分专注，秦明甚至连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顾念也是满头大汗，大宝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偷懒，她伸了伸腰之后就继续工作。

        待秦明成功把表皮组织分离出来的时候，顾念这边也步入了最后阶段。

        “好了，可以拍照了。”顾念站直了身，重重叹了一口气，对大宝说道。

        大宝拿起相机，从不同角度拍摄摊在手术台上的尸块，却没有留意到站在她身后的秦明，顾念轻轻咳了一声，然后对秦明说：“秦科长，这些尸块只有臀部和四肢的，一块躯干部位的都没有。”

        听到顾念的提示，大宝才反应过来，她后退了几步，将她和秦明之间的距离拉开，却没想到秦明会把他手中的盘子交给她，让她送去做dna检测，大宝有点无奈却只能听从命令。

        大宝出去之后，解剖室就剩下顾念和秦明两个人，秦明在翻看关于尸块的记录，顾念则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东西。

        秦明无意中抬头，就看见顾念沉思的模样，问：“想到了什么？”

        顾念抿了抿嘴，回答道：“这些尸块切得特别小，我在想凶手炸尸的工具可能不大，或者他抛尸的地点不允许一些体积大的东西。”

        “比如说下水道。”秦明接着说：“晚些时候我们再去做一次打捞。”

        “泔水桶里已经没有尸块了，所以我们这是要去下水道？”顾念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显然对自己的推测有信心。

        秦明把她的小表情都看进眼里，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但他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随后用钳子从尸块上捡起一小抹的黑色物体，他本来想给顾念闻一闻，看她能不能辨认出是什么东西，然而当他举到女孩面前的时候，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拿着钳子的手不留痕迹地收了回来。

        “这是粪便。”秦明解释道：“我一开始一位只是偶然现象，后来发现几乎所有的尸块上都沾染了粪便，并且这些尸块都是从一号桶和十三号桶打捞的。”

        顾念想了想，十分自然地接过秦明的话，道：“据我所知，地沟油有两种制作方式，不是从餐厅和小吃街收集厨余垃圾，就是从下水道提取油脂漂浮物。”

        秦明点了点头，“所以呢？”

        “所以装有尸块的泔水桶虽然是从小吃街截获的，但不代表它们是从小吃街出来的，最有可能的是这几个桶是从下水道里打捞的。”顾念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还双掌拍了手术台一下，猛地站了起来，“那个小贩说谎了！”

        说罢，顾念争分夺秒似地把这个发现告知林涛，让他重新审问那个地沟油的小贩，小贩起初坚持他最先的证供，却最终被林涛吓得不得不把真想道出。

        “小吃街后边的丽华小区东边！”林涛冲进解剖室，留下这句话之后也没有理会秦明他们有没有跟上，拔脚就跑了出去。

        秦明率先走出解剖室，顾念紧随在后，她本来想提醒秦明一下，他们科还有一个法医助理李大宝，但见他和林涛这么冲忙，她也没找到机会说话，就在心里跟大宝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跟着秦明上了他的车。

        到了目的地，小贩所说的下水道口已经被查封，他们三个越过警戒线，顺道拿起警员为他们提供的防护装备，在道口边上迅速穿上，两位男士见顾念毫不犹豫地在她的小白裙外套上防护服，都不由地替她觉得难受，尤其是秦明，他看着顾念迫不及待的模样，心里起了一种想保护她的感觉。

        是以，当顾念刚穿好装备，想先下去的时候，秦明却伸手抓住她的后领子把她拉开，顾念被他揪得厉害，忍不住开口抱怨：“哎呀，你干嘛呀？”

        女孩软软糯糯的嗓子直直撞进秦明和林涛的耳朵，一个生性冷淡，一个非单身人士，都因为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软下了心肠，只是他们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才没有被她牵着鼻子走。

        “去把箱子拿过来。”秦明松开女孩的领子，冷声道。

        顾念撇了撇嘴，下巴往她腿旁努了努，无声地示意她早就做好准备，只是不知道秦明为什么没有察觉到而已。

        见状，林涛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还指着秦明，似乎在说“老秦，你也有今天了”，然而秦明没有理会他的嘲笑，只幽幽道出：“作为刑警大队长，林队你是不是应该做一个表率？”

        林涛霎时闭上了嘴，拿过顾念递来的手电筒，率先爬下了梯子。

        跟在他后面的是秦明，别看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但他的动作快而敏捷，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看得顾念不由地点头赞赏。

        顾念作为最后下去的人，她先确保秦明已经离开了梯子，才小心翼翼、一步一个台阶地趴下去，然而无论她如何小心，她还是敌不过长年没有被使用过的梯子，就在最后几个台阶，顾念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往后掉。

        她紧闭着眼睛，准备迎来被肮脏的污水洗礼的时候，一只精壮的手臂突然紧紧围绕着她的腰身，把她牢牢固定在那个人的怀里，直至她的双脚安全落地，她才被松开。

        顾念劫后余生地拍了拍胸口，转头跟接到她的秦明道谢：“谢谢秦科长。”

        秦明点了点头，“嗯，小心点。”

        而把整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的林涛，一脸惊讶地指着秦明，这次毫不犹豫地大声说道：“你到底是谁？老秦？你还是老秦吗？”

        秦明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直径顿了下去，把手伸进污水里慢慢寻找他们想要的东西。

        林涛站在一旁，在秦明和顾念之间看了好几眼，然后留了个心眼，毕竟案件为重，他身为大队长还真的应该做一个好的表率。

        见两位男士一件接着一件地捞出垃圾，顾念就动了心思想搭把手为他们分担一下，然而她还没蹲下的时候，却被他们俩同时阻止了，还让她好好做一根电灯杆的工作，不要阻挠到他们。

        顾念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这是他们照顾她的方式后，不禁莞尔地笑了笑，把她手中最大最亮的手电筒举起，还时不时问他们有没有进展。

        过了一小阵子，他们还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林涛趁机站直了身，伸了个懒腰，道：“尸体切得这么碎，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啊？要不我们再找一些人吧？”

        秦明不由分说地拒绝了，“不用，就找骨盆。”

        “嗯，人类的骨盆是由骶骨跟双侧髂骨构成的，这三块都是人身上最坚硬的骨骼。”顾念接着秦明说道：“要把骨盆切碎，可以说是没有可能的事儿。”

        “而且，对于法医来说，骨盆是最有价值的。”

        说罢，秦明从水中捞出一只腐烂的鞋子，“雨果说过：‘下水道是一个城市的良心，文明社会中一切卑鄙丑恶的东西一旦用不到了，就会扔到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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