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秦明对顾念的照顾不是假的，因为在解剖室里，面对着一桌的尸块，他只是让顾念坐在椅子上，把他所做的和所说的都做好记录，工作轻得连防护服和手套都用不上。

        “这……好像有点不好吧？”顾念犹豫地道出。

        “我是上司，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秦明平静地回答道。

        既然老板发了话，顾念自然不会继续跟他对着干，她把边上的椅子拉到手术台旁，一手托着笔记本，一手拿着笔，耐心等待着秦明开始检验。

        见状，秦明不禁无声地笑了笑，女孩乖巧的模样实在太招人喜欢了，他想，若每天都能看见这个画面，也许他的生活再也不会那么单调平淡了吧。

        “秦科长，我准备好了。”顾念没有留意到男人落在她身上专注的目光，还天真烂漫地对着他笑。

        秦明心跳骤然加速，但他刻意把私人感情收敛，面对着手术台上的两位死者，他首要的任务就是为他们伸冤，他深呼吸几下后，恢复了平日冷淡的态度，戴着手套的双手稳稳地落在尸块上，嘴上说出最专业的检验结果。

        他们验完的时候，林涛也过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是大宝，原来她见这边人手充足，便主动留在刑警队那边帮他们翻查已经掌握到的线索。

        “怎么样？”林涛进门就见顾念稳妥地坐在椅子上，而秦明则是围着那两具尸体转，显然在做最后的检查。

        “过来吧。”秦明淡声回答道，他把手套和防护服脱掉，松了松颇为僵硬的身体，然后给林涛和大宝说起他们所找到的新线索：“两位死者的致命伤都找到了，女性死者的颅骨上有一个巨大的空洞，穿孔性骨折，应该是一个钝器的重击导致的，而男性死者的顶骨上也有一个圆形的凹陷性骨折，这证明两者死于同一种致伤工具，只是男性的颅骨比较厚，所以造成的损伤也比较轻。”

        “两名死者都一样，颅骨骨折，边缘的痕迹规律清晰，按照我们的分析，可能是圆形的大锤子。”顾念说道，她把手机拿出，翻开她之前搜索出来的图片和数据，“这种锤子重十八磅，直径十公分，通常用于拆墙和凿下水道口。”

        秦明把手握成拳头，在两个死者的致命伤上比划了一下，道：“跟死者伤口的形状一致。”

        “可是谁杀人毁拿个大锤子招摇过市？”林涛皱着眉头问。

        大宝道：“直径这么大的锤子，一般是不会家用的，不过装修工人可能会用。”

        “嗯，之前我综合了凶手的条件，觉得可能是一个电器之类的维修工人，现在知道了凶器，装修工人这个倒是符合。”顾念点头道。

        “装修工人？”林涛把连倩倩的记账本拿出，翻开最近的消费记录，“你们看，这其他的都是一些日常的开销，但是这一天连倩倩找人修了下水管道。”

        “那就对了。”大宝说道：“因为装修工人需要上门，所以他家门锁才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可是这么多装修工人，我们从哪里开始找？”林涛问道。

        大宝默了一瞬，然后抓着林涛往外走，“我知道了。”

        林涛：“去哪儿？”

        大宝：“现场！”

        林涛无法，只能跟着大宝一起走，而当秦明正考虑着是否要跟上去的时候，顾念却叫停了他，失笑解释道：“我们不用去了，我估计大宝是想让林涛从现场的电梯或者墙上的小广告那里开始排查，那里的小广告多的是，我们就不用过去给他们添乱了。”

        秦明被她这灵动的小表情给逗笑了，他嘴角勾了勾，语气轻松道：“而且连倩倩在账本上写的是两周前通过下水道，被杀可是一周之前啊。”

        “凶手有可能真的是两周前去通过下水道，顺便把要是配了，之后花一周的时间去观察死者的生活规律，最后在一周前回去把他们杀害。”顾念跟着说。

        “这样的话，他拿着大锤子回去行凶也不会有人怀疑。”秦明点头道。

        顾念笑了笑，“有道理吧？”

        秦明附和道：“有道理。”

        “所以我们不需要去现场吧？”顾念挑眉问。

        “确实不需要，毕竟排查小广告是林队长的工作，我们也不好抢人家饭碗。”秦明高冷地回答道，他顿了顿，然后对顾念说：“走，吃饭去。”

        顾念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因为他的提议而加深了不少，她把笔记本放到一边去，碎步走到秦明身边，问：“秦科长，你请我呀？”

        “你给钱也不是不行。”秦明勾着唇把西装外套穿上，边走出解剖室边说道。

        “哎，上司请吃饭我岂能不给面子？”顾念立马跟上他，步伐比之前轻快多了，一看就知道她的心情很不错的样子，“那我们吃啥呢，进局的时候天黑着呢，一点都看不到外边有啥餐厅。”

        若放在平时，秦明早就把发出这种走路声的人骂了好几篇，然而当走在他身旁的人是顾念的时候，他却出奇地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她的步伐一起轻快起来，也许是案件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但秦明清楚明白，更多的理由是因为顾念，这个毫无先兆地闯进他生活，还留下深深的痕迹的小姑娘。

        他们走出了警局，停在秦明的车旁边，顾念的眼睛转了转，笑眯眯地道：“秦科长，林队应该没那么快能查完那些小广告，那我们是不是有充分的时间去吃一顿好的啊？”

        秦明把车子解锁，点头示意顾念上车，然后再坐进驾驶座上，转头看向刚进来的顾念，回答道：“可以这么说。”

        听了他的答案，顾念高高兴兴地掏出手机，搜查附近好吃的餐厅，还逐一跟秦明描述，看他对什么样的东西有兴趣，最后几经讨论，二人终于决定去一家火锅店，虽然人少但起码能一次过吃上好些不同的材料，可以把顾念想吃的，统统都吃到。

        她把定位发给了秦明然后打了个电话过去把位子定下，临近午饭时间她怕到了地之后没位坐，不是要等好一阵子，就是得换个地方吃，那可不就是太麻烦了嘛。

        车程并不算远，而且秦明的技术良好，不用多久就到了火锅店，顾念往窗外一看，觉得提前定位子真的是个好主意，看着店外等桌的人啊，他们俩差点就跟他们一伙了。

        她得意地向秦明挑了挑眉，却换来男人略微冷淡的嘲笑，不过顾念看得出秦明不是真的冷漠，他这个表情其实是一个调笑她的举动。

        别问她怎么知道，她的直觉一直准得不行，她就是跟着直觉走，反正到现在为止，她的直觉还没有出卖过她。

        在餐厅前台报了她的手机号码之后，他们被带到一台空桌，店员首先问他们要什么汤底，顾念就直接跟秦明说她吃不了辣，而秦明以健康为由也拒绝了店里最出名的麻辣汤底，从而点了个番茄玉米汤。

        “我还以为你会是特别能吃辣的人啊。”顾念把桌面上都用湿纸巾抹了一遍，许是职业病发作，但这个是她向来都有的习惯，而秦明很明显地十分赞同她这个做法。

        “能吃辣，但是辣椒对胃部不好。”秦明解释道，他把点配料的单子递给了顾念，让她选想吃的东西。

        “有忌口吗？”顾念低着头研究菜单，首先把最想吃的几样东西都画了下来，再去看有什么其他的能进她的眼。

        秦明把用过的湿纸巾放到一边，回答道：“没有，我对食物没有忌口，我忌的是它们的烹调方式，既然我们选了清汤，我什么都可以接受。”他看了眼已经被顾念打了个勾的食物，不禁轻声笑了出来，问：“怎么都是肉？”

        “我爱吃肉。”顾念连头都没抬，一边勾着其他配料，一边回答他的问题，“我觉得太久没有吃过肉了，这顿我怎么都要吃个够本。”

        秦明回想了一下，从昨晚到现在，似乎没有见过她吃东西，如果这是真的话，她也太能抗饿了吧。

        “记得点一些蔬菜，要补充营养。”秦明不忍心让她划掉他认为多出来的肉，反倒让她多点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见她差不多点后之后，他便抬手让店员过来下单，对上顾念稍微疑惑的眼光，他淡声解释道：“先下单，不够再点。”

        顾念“哦”了一声，原来秦明是怕她点多了吃不完……还是怕她等久了，会饿坏？

        女孩双手捧着脸蛋，胳膊撑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明。

        秦明觉得有点莫名其妙，问：“怎么了？”

        顾念直接回答道：“看看你为什么总是冷冷的。”

        “很冷吗？”

        “我倒不怎么觉得，可能因为我们的职业是一样的，好像跟你有点共鸣。”

        秦明笑了笑，在椅子上放松了下来，“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

        “那我是不是就变成很特殊的那个？”顾念笑着说。

        “你现在还挺特殊的。”

        “贬义还是褒义？”

        “你觉得呢？”

        “我对我自己还有点该有的信心，除了刚才在现场丢了脸之外，我觉得我这种特殊是好的。”顾念把手抱在胸前，后背靠着椅子，双腿交叠，貌似在模仿秦明的坐姿，“我可以保证，那种丢脸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秦明摇了摇头，嘴角却是上扬的，他说：“其实是情有可原的，习惯了之后，见到什么样的尸体你都不会感到惊讶。”

        正当顾念想趁着这个机会取取经的时候，他们的汤底和食材到了，而且吃饭的时候聊这种话题可能不太合适，倒不是他们本身会介意，而是他们周边的人刚才听见“尸体”两个字，脸上都有点不自然，所以啊，他们还是得为广大的市民管好自己的嘴吧。

        更何况，菜都上了，还有啥比吃饭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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