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既然工地停工背后有别的原因，他们自然要前去探索一番。

        一路上他们都在讨论了各种猜测，想把思维扩张，然而顾念留意到身旁的秦明比平时还要安静，他虽然不喜欢吵闹，但到了讨论案情的时候，他总会参与的，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他整个车程都处于沉默的状态。

        到了工地的时候，外边已经从毛毛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除了秦明之外，其他人都穿上放水雨衣，准备冒着大雨从停车的位置跑进工地。

        “秦科长，你真的不去？”顾念把外套的拉链拉上，疑惑和担忧的目光落在寂然的秦明身上。

        然而一向对她都比较宽容的秦明，这次却没有回应她，稳稳坐在后座上，看似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外界完全隔绝。

        见状，顾念也不好继续纠缠下去，在秦明身旁的座位上留下一瓶水，再看了他几眼之后，跟着林涛和大宝往工地里走。

        秦明这个状况，连大宝都疑惑了，边走边大声问：“你说着老秦非要来，来了又不下车，他什么意思呀？”

        他们中途遇上小黑，被带到写有“杀人偿命，断子决孙”的外墙前。

        “这写字的人文化程度不高，‘绝’子都写错了。”大宝喊道。

        然而顾念却很是心不在焉，此时她满脑子都是秦明独自在车里的画面，挥之不去地印在她脑海里，她知道即便跟着林涛进去，也做不出什么贡献，她想了想，还是拍了林涛的肩，透过珍珠般大小的雨水大声喊道：“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我得回去看看他！”

        林涛自然知道顾念所说的“他”是谁，今天不是他头一次留意到秦明会在下雨天的时候变成这样，只是秦明一直没有说明，他也没有问，所以才不知道背后的意义，而既然顾念有这个心，秦明对她也是格外地纵容，说不定顾念过去会对他又一定的帮助呢。

        “那行，你回去吧，小心脚下。”林涛爽快地同意了顾念的提议，他刚说完就看见顾念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急速脚步没有被雨势阻碍到，不用多时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他轻声笑了笑，希望顾念这个小姑娘真的可以给秦明那大冰块带来温暖。

        车里，秦明沉默地端坐着，不知是否车里的温度骤降，还是他心里藏着太多的事，但他觉得越来越冷，搓着手呼着气都不能为他带来一丝的暖意。

        他闭上发酸的眼睛，滴滴答答的雨声使他意识模糊，脑海里不断出现他最不想见到的画面，儿时的惨剧无限循环着，使他的呼吸和心跳都猛然加速，手脚不自知地变得冰冷。

        “秦科长？秦科长！”

        秦明自嘲地冷笑一声，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自己幼年的惨叫，他还听过谁的声音，还是一个认识了几天的女孩，纵然他不能否认他对顾念是有好感，但在这种状态下听见她的声音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然而没等他完全清醒过来，他再次听见顾念的声音，随着便是拍打玻璃的响声。

        秦明陡然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转向车门的方向，那里他清楚看见顾念在雨中的身影，纤细白皙的双手正拍打着玻璃窗，小脸上着急的表情也撞进了他的视线。

        微微颤抖的手伸向门把手，轻轻一拉，门被解锁，车外的顾念有所感应，她用力一拉，车门彻底打开，把脸色苍白的秦明暴露在雨水中。

        “秦科长——”

        秦明再也按不住心里的冲动，他伸手抓住顾念的手腕，猛地把人带到车里，直直冲往他身上，但秦明却没有避开，反而张开双臂，把女孩牢牢抱在怀里，低头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顾念怎么想都没有想过秦明见到她的时候会有这样的反应，她怔了一怔，身体也僵住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抬手在秦明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先把门关上。”她柔声说道。

        秦明没有动，却“嗯”了一声。

        顾念不禁莞尔，又拍了拍他，“那你倒是动一动啊。”

        “嗯。”

        “秦明，再不关门，我都要感冒了。”

        她这么一说，秦明才扭动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眸子缓缓对上顾念清澈的眼睛，他不禁抬手抚了抚女孩湿淋淋的头发，另一只手同时很是灵活地绕过她的身体，轻而易举地把门拉上。

        “你……你怎么回来了？”他的嗓子是沙哑的，听着像是好几天没有说话一样。

        顾念脚跪坐在秦明和车门之间的座位上，虽然空间小，但她并没有觉得不自在，眼看秦明也没有做出要移走的举动，她就知道他们是一样的，皆是不会抗拒对方的亲近。

        不过听着秦明嘶哑的嗓子，顾念突然有点心疼，她无意中看到下车时留下的水瓶，伸手扯了扯秦明的袖子，用下巴往那边努了努，秦明动都有点缓慢，但他此时已经是清醒的，很对就明白顾念的用意。

        他拿过水瓶，轻易地拧开盖子，随后自然而然地递给了顾念。

        “给我干嘛，我是让你喝。”顾念含笑说道。

        秦明看了看顾念，又看了看手中的水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顶着顾念直勾勾的目光，秦明只好从水瓶里喝了几口，他感受着干涩的喉咙被清水滋润过后恢复到平常的状态，随后把盖子拧上，水瓶放到一边去。

        “你还没回答我。”秦明追问道：“怎么回来了？”

        顾念听得出他嗓子已经好了之后，再看见男人回血了的脸，不由地松了口气，“你刚才的样子真的能吓死人，你知道吗？”

        秦明顿了顿，道：“习惯就好了。”

        顾念却问道：“为什么要习惯，明明是可以克服的。”

        虽然她不知道他这个反应是不是因为某个阴影，但是她相信，只要有一定的信念和毅力，任何阴影都是可以克服的。

        对此，秦明没有回应，而是将视线从顾念身上转移到窗外的雨势。

        从他这般反应，顾念就知道他并不想提起这件事，而她也没有资格和立场去强迫他去面对不想面对的事。

        她能做的就是做一个默不作声的陪伴者。

        就这样，二人沉默地坐到林涛和大宝回来，刚上车林涛就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见状，他只好把他们所查到的信息分享给后座的两位法医。

        原来郭立强工地停工的原因是因为除了安全事故，而他们在墙上所见到的字是一个名叫赵元的妻子写的，为的就是赵元的工伤赔偿，再加上地盘的工人大多都是赵元的同乡，赵元一天没有收到合理的赔偿，他们一天都不会开工。

        他们还发现赵元的妻子是在郭立强失踪之后才停止闹事，再对上郭立强的死亡时间，怎么看都是过分地巧合。

        回去的路上，秦明突然让林涛把车停在顾念所住的酒店楼下，对上一车子充满着疑惑的目光，秦明转向顾念，低声道：“先换一身衣服吧。”

        顾念感觉到他态度的转变，语气虽然平和，却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似乎是为了先前的事儿道歉。

        不过不管是针对秦明的态度或者他的提议，顾念都不会拒绝，下车的时候还说她会尽快回到局里帮手，然后顶着连绵不绝的雨水快步跑进酒店的大堂，纤瘦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他们几个人的眼里。

        顾念进了酒店房之后，首先就是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觉得体温回升之后才裹着浴巾走出来，她从箱子里找出一件简单的恤衫配上蓝色牛仔裤，再加上一双球鞋，把头发吹干之后挽成一个随意的丸子头，这样一个清爽却不失活动能力的装束就完成了。

        而后为了节省时间，她打车回到公安局，刚进法医部的办公室就碰见了正在研究着郭立强的人际关系的大宝，她这才得知秦明和林涛还在外头找线索，而大宝也正想出去调查跟郭立强打过架的人，还向顾念发出了邀请。

        顾念想了想，最终拒绝了大宝的提议，比起郭立强的仇家，她更倾向于熟人作案，所以想留在局里翻翻有没有关于郭立富的资料可以用。

        她坐在办公室里，不断反复翻看资料，看着看着，连秦明走了进来也没有注意到，直至一杯热乎乎的咖啡出现在她眼前，她才反应过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念惊喜地说道，她暂时放下手中的资料，把被子端在手里，抬头看着坐在她桌子边缘上的秦明。

        “没多久。”秦明手里也拿着一杯咖啡，动作优雅地喝了一小口，“我跟林涛去了赵元的家，除了积了一周的尘埃和一沓欠费单之外，什么都没有，应该是悄悄走了。”

        顾念秀眉微皱，疑惑道：“他们拿到钱了吗，怎么就走了？”她顿了顿，缓慢地说道：“还是说，他们已经拿到了钱，但不像别人知道，所以才无声无息地溜了？”

        秦明顺着她的思维想，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他低头看了看桌面上的资料，若有所思地道：“给他们钱的，会不会就是这个收拾烂摊子收拾惯了的郭立富？”

        “你见过郭立富，觉得他的嫌疑大不大？”顾念一脸正色地问道。

        “看着就像个普通的生意人，没什么特别之处。”秦明回答道：“就是腿伤了好几年都治不了根，一直用着拐杖。”

        他这么说，郭立富貌似真的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只是顾念的直觉告诉她，郭立富这个人一定跟这个案件有关，即便他不是亲手杀死郭立强的人，他也会是间接害死他的。

        “我们从郭立富这边无从下手，现在只能绕着道查，希望林涛会有新的线索给我们。”

        秦明的话刚说完，林涛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脸上带着一丝的激动，对着他们说：“找到赵元的妻子了，原来她在郊区办了个暂住证，我现在就过去，你们来吗？”

        有线索可查，他们哪里会拒绝？

        秦明替他和顾念回复了林涛，然后转向身旁的女孩，柔声问道：“有没有带外套？”

        顾念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弄懵了一瞬，“我不冷啊。”

        “太阳下山了，夜里凉，最好穿上。”秦明眼神坚定，不容置喙地说道。

        “怎么就变成老妈子似的呀。”顾念无奈地失笑，却乖乖走到衣柜把外套拿出，当着秦明的面将其穿上，“这样可以了吗？”

        秦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却未能忍住自己的手，抬手就在女孩头上轻轻揉了揉，语调平和却带着一丝缠绵地说道：“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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