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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Chapter.57


  二更】

  Rachel当初耍了点儿小手段,  给了乔稚晚一张假的房产证,还费尽心思找人做了个假的房产公证。

  就是为了这么有朝一日控制她。

  现在可好。

  Rachel瞒着乔稚晚来了北京不说,明知道她无家可归还在寄人篱下,  自个儿倒是美滋滋地在她原来的房子里住了好几天。

  乔稚晚的心情本来没太烦闷了。

  从茶餐厅出来,既然Rachel还当她是女儿,她多少是要送Rachel回酒店的。谁知Rachel径直让许颂柏送她们到了这熟悉的老地方,  乔稚晚气得都不会说话了。

  她们聊他们的,  许颂柏一直在附近等待,  没做打扰。

  回家路上,Rachel许多年未见他,二人聊起近年的情况。

  乔稚晚坐在副驾驶,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那些她熟悉的人与事,  她额头抵着窗户,  盯着从玻璃掠过的夜色,却是相反的沉默。

  这些的的确确存在于她的生活中,  和她息息相关的事物,  不知不觉的,  竟然离她那么远了。

  她好像在这个夏天重新活过一遍。

  Rachel和许颂柏言谈之间的,对于她来说变得十分陌生。

  北京今年的夏天才过去一半。

  此时夜风渐起,  吹淡了白日的燥热,  乔稚晚不知道车在哪里飞驰,  却已经有了一种整个夏天都过去了的感觉。

  快到目的地,  Rachel这时说:“Joanna爱喝酒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我看她家里放了不少好酒,  不如Dylan和我们一起,  回去再喝一点?”

  这慷她之慨的架势。

  乔稚晚快要翻白眼了:“你那么在意夜间保养,  明天睡醒人水肿了怎么办?你怎么不问师兄明天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还有,  明明你前几天就到了,为什么不联系我?”                        

                            

  这么噼里啪啦地吐苦水,乔稚晚心气儿还在,越说越来气:“你是忘记了你不仅把我的银行卡都冻结了,还找人把我房子卖掉了吗?”

  “Joanna,我早说了,你从小就是没吃过多少亏,所以根本不知道珍惜。”

  Rachel虽是混血血统,移民之前基本都在北京,现在入地随俗,不再是一贯优雅的英文腔调。

  那口京片子指责起人来机关枪似的。

  Rachel顾着同许颂柏闲谈:“Dylan,你知道吗,你师妹去年还背着我跟他那玩乐队的小男友养了条狗——我如果打电话告诉她我来北京了,我狗毛过敏这么严重,她说不定要把狗带回家来要我的命。”

  许颂柏只笑了笑,并未置喙太多。

  “你呢,今晚去找你那乐队男友一起吗?住那破房子?”

  Rachel很尖刻地问,如冷嘲热讽。

  Rachel显然是把怀野和梁桁弄混了。

  但又有点奇怪,Rachel的控制欲这么强,乔稚晚去年在北京的那段日子,和梁桁逛个街,遛个狗,都能被事无巨细地拍到——她都在怀野之前揍错的那个渔夫帽男人的相机里看到过。

  乔稚晚包里还躺着怀野特意给她送下来的钥匙,他还对许颂柏说要把她在晚上11点之前安安稳稳地送回去。

  现在都快12点,她的手机还安安静静。

  他没有发任何消息给她。

  他今晚,应该很开心吧。

  那会儿他亲吻了她,她能感觉到,他是开心的。

  她也由衷地为他开心。

  如果他的乐队今晚跟谁谈妥,顺利签个好公司,也算是了却了他对丁意的那一番愧疚与遗憾吧。

  乔稚晚这时又想起夏帷说,他这样的男孩子,作为乐队的主唱,长得不赖,天生不会缺女孩子喜欢——她当然也看到过,他有多会对年长一些的女孩儿卖乖讨巧,吊儿郎当。                        

                            

  许颂柏送乔稚晚和Rachel回去就离开了,听说他明天有早会,没有留下喝酒,走之前他吻了她的额头。

  Rachel都看到了。

  这也许是在宣誓对她的喜欢和责任。

  Rachel以前就很中意他,现在对他更是赞不绝口,再没拿什么玩乐队的男人讽刺过乔稚晚。

  乔稚晚回到熟悉的地方,却又觉得不够熟悉了。

  她更熟悉的是过去一个月住的地方,狭小的卧室,老旧的家具,躺上去时会发出“吱呀——”叫声的床。

  卫生间里的水管是生锈的,镜子的裂缝用宽透明胶随意地粘住。

  淋浴的蓬蓬头经常不出水。

  他们三个人,包括Louis都共用一个味道的,那种廉价的洗发水儿和沐浴露。夏天的阳光晒进来时,整个屋子的尘埃,似乎都泛着一缕缕淡淡的薄荷香。

  天花板的头顶没有宛若空中楼阁,临时支撑起来的排练室,没有会在她午休时,不断在上空盘旋交绕,伴她入眠的旋律。

  这个晚上,乔稚晚很久才入睡。

  关闭手机之前,她订了和Rachel同天回程的机票。

  

  一大早。

  怀野被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吵醒了,房间外人声嘈杂。

  他本来昨夜就睡得不好,这会儿趴在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拿着手机撩起眼皮看了眼时间,就从床上起来。

  边套着上衣,一边打开门循着声儿出去,就是暴躁的一嗓子:

  “——丁满,大早上的你干嘛?这么着急赶我走?”

  传来噪响的是卫生间。

  此时一道纤影一袭米白色的风衣,静静地倚在一边,见他出来,她的脸上却没多奇怪,只上下淡淡地打量他还没穿好衣服的上半身一眼,算是打了个招呼:“醒了?”                        

                            

  怀野眉心淡皱,愣了下。

  眼见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家政人员,蹲在地上,拿着那扳手什么的对卫生间的水管又叮叮当当地敲了几下,这才站起来,一抹额头的汗,笑呵呵地对乔稚晚道:“美女,修好了!应该不会再漏水了,有事儿再给我打电话哈!”

  还对一脸愠恼的怀野连声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小帅哥,打扰你休息了!”

  乔稚晚点点头:“谢谢你们了,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怀野目送那二位离开,他狐疑地瞧了眼那水管,又移眸,视线落在乔稚晚的脸上,顿了顿,启唇:“你干什么。”

  “水管不是漏了吗,昨天洗澡我就发现了,”乔稚晚说着,看他一眼,然后去自己住的主卧收拾东西,“今天回来时正好楼下叫了家政修水管,我就叫他们修完顺便上来看看,你放心,钱我付过了,修一次包第二次,如果再漏水,你就打电……”

  “——我问你,”

  怀野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起床气和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一齐在他胸口充胀,他的嗓音都生硬,“你回来……干什么,这么早。”

  问的奇怪。

  好像她不该回来一样。

  他明明没想这么问她的。

  显得好像早就想赶她走了似的。

  乔稚晚没多在意,把自己的行李箱拖出来,回眸看着他,红唇轻弯,笑了一笑,“哦,我要搬走了,来收拾东西。”

  怀野靠着门儿。

  他总喜欢用脑袋抵住门框儿,默默地看着她。

  这会儿他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没睡好的惺忪在他那双沉黑的眸子中消失殆尽,他静静地看着她:“搬去哪。”                        

                            

  “回家。”

  “哪里,”他看着她,问,“那个男人家?”

  “——不是,”她看他一眼,似乎疲于解释,“就是我之前住的地方,你去过的。”

  他轻嗤了声,笑了:“怎么不是他家?”

  她停下动作,看着他。

  怀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大好,但他就是无法摆正自己心底的不快,抚了抚后脑勺,他半扬起下颌。

  那只野鸟的线条便显得尖锐又凌厉。

  他的唇也弯起,半是戏谑的说:“我还以为,你看起来那么喜欢他,他看起来也很喜欢你,他会让你搬去他家住。”

  “……”

  “怎么样,”他得意地笑了,有点挑衅,“是不是,还是我对你比较够意思?”

  乔稚晚没有接话。

  在这样静默的氛围中,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变得诡异了起来。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接他的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怀野。”

  “干嘛。”

  “我要回去了。”

  “我知道。”

  “不是,我是说,”她顿了顿,看着他,“我要回纽约了。”

  怀野眉梢微扬,有点意外,但还是半开着玩笑:“哦,什么时候?我今天很忙,没空送你。”

  “不用的,”乔稚晚摇摇头,“对了,乐队签了公司的话,记得给我留个地址吧,你应该也不能在丁满家长住……嗯,我之前说过,等乐队正式成立的时候,会送礼物给你。”

  怀野怔了怔,眯起笑眼:“需要这么麻烦吗。”

  “麻烦?”

  “你也不需要对我这么认真吧,”他说着摸出支烟来,放在唇上,然后转过身去客厅寻打火机,“我也就是听听罢了。”                        

                            

  说着,他侧眸看她一眼,笑:“你这样我会当你对我是认真的。”

  是认真的没错。

  她是把他认真地当做很好的朋友,在她低谷时期狠狠地拽了她一把,这段时间几乎对她无微不至的好朋友。

  但是好像不仅如此。

  但又只能到此为止。

  怀野看着她,继续好笑地问,“还是,你对我是认真的?”

  他显然不认为她对他是认真的,她有自己的事业,有她要去完成的事情,她还有她在意喜欢的人。

  于是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背身过去,不再看她,嗓音从客厅遥遥地飘过来:“所以,不用那么麻烦,因为我对你也没有多认真。能记住就记住,能忘掉就忘掉好了。”

  穿堂风掠过他的话音。

  就在阳光中消散的无声也无息了。

  顶楼的东西昨夜就撤掉了。

  少年躺在阳台的那把摇摇椅上,手臂搭在一旁,以那种熟稔的手势摆弄着手里的烟,他穿着黑色工装长裤的修长长腿抻了一抻,这么懒散地倚着靠背,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浸在阳光中。

  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安静的光辉。

  烟气混着尘埃,聚不成完整的形状,不消一会儿就被窗外的风吹散了干净。

  她和他好像曾经都是顽固地不承认这个世界,无法承认自己的人,在这个时刻,好像才慢慢地与周遭的一切和解了。

  Louis一会儿去阳台蹭一蹭他的裤边,一会儿又蹦跶着来看乔稚晚把一件件东西收进自己的行李箱,把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一点点地抹去。

  末了,乔稚晚收拾好一切,检查再三没有落下的东西,正要走时,他还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                        

                            

  Louis很舍不得似的,趴在他的脚边。

  乔稚晚走上前去,站在他的面前。

  “怀野。”

  他眉眼沉沉的,很快从鼻子里出了一声:“免了,别说告别的话,不是很想听。”

  看来没完全睡着啊。

  乔稚晚沉了沉气,说:“Louis暂时不能跟我回去,我那班飞机带不上去这么大的狗,晚点会有人来接Louis,我给他留了你的微信,他到了会联系你,最后麻烦你再帮忙照看一下了。”

  怀野懒得去想来的是谁。

  他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这么闭着眼,闷闷地从嗓子眼出了声:“我如果不给你帮这个忙呢。”

  “这段时间谢谢你和丁满,”乔稚晚没理会他这样戏谑的口吻,由衷地说,“祝你的乐队一切顺利,也祝丁满的家人顺利康复。”

  “知道了,我会转达他,”怀野不耐烦了,“说完了吗,说完就走吧。”

  乔稚晚不自禁地笑了一笑。

  她也不知道以后见不到他这副小孩儿脾气了,生活会有多么的无聊。她没再多说什么,躬身下来,揉了揉Louis的脑袋:“再见小狗。”

  最后她起身,微凉的手指,轻轻地抚过躺椅上少年的下颌:

  “再见,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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