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风回松了口气，端茶要喝，听她忽然开口：“恕我冒昧问一句，你与天宝阁是什么关系？”

        秋遥唤他大哥，看他们谈话的态度，那叫什么重曜的多半也是和他相熟。他一个名门弟子，按理说应与她一样蹲在宗门内勤勤恳恳修炼，他却能和此等不入流的奇门怪道混迹在一块，委实不正常。

        风回放下顿在半空的茶盏，说：“他们走这条道，最不缺的就是各路友人，我只算是其中之一。”

        萧念半信半疑，罢了，她有何立场探听他这些？他不愿多说也属人之常情。

        她捧着茶盏，转头接看底下热闹的街道。不多时有一行人提着灯笼扛着木梯远远地一路走来，只见他们在夹道的树枝上绑起了各色灯笼，直到将整条街道都挂满才离去。

        “这是在做什么？”萧念问。

        “今日是元宵。”

        萧念恍然大悟。她在山中修行，大多时候只知一年四季变换，对山下热闹日子记得不甚清晰。长明宗里大多是不过节的，只有一些贪图玩乐的弟子会记得日子，偶尔聚在一块自娱自乐。

        “夜里会有灯会么？”

        “自然，底下不都布置好了？今日恰好天晴，正适合赏灯，如若你不急着回去，可以等入夜后去看看。”看她蠢蠢欲动，风回决定顺水推舟给她加把火。

        当然不急，抛去修行她闲人一个，抽出点时间来见见世面有何不可？

        “行啊，你要想看，本姑娘便勉为其难陪陪你。”萧念把话头丢给他。

        风回还不至于为这点事和她争执，顺了她的意妥协：“上回看元宵灯会还是在幼时，今日正巧碰上，错过了可惜，看看无妨。”

        那时最难熬的冬日，他裹着薄薄的布衣，手脚冻得通红，窝在襄州城郊的废置的茅屋里，附近许多是和他一样无家的孩童，谈起城中灯会都顾不得寒冷，非得去凑个热闹不可。

        思忆起来，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那种彻骨的寒冷他已是记不清了，许是他本就不惧寒冷，才能靠着几件单薄的衣裳挺过那个冬天。

        萧念一声轻笑将他从久远的回忆里拉出来，他去看她所瞧着的方位，原以为有什么值得乐呵的，原来不过是一盏灯笼没挂稳，落到了一个行倒运的路人头上，底部的孔洞恰好将那人的头卡在里头……

        萧念很快就收了笑，意识到这样着实不厚道。

        ——

        他们二人就这么在茶楼坐了一整日，直到暮色四合才结了钱离去。

        天色渐暗，道上人愈发多了起来，许多摊贩陆陆续续出现在街道两边，将本就拥挤的大道凸显得更为堵塞。

        “这儿没意思，跟我来。”风回看了看左右，除了黑乎乎的人头别无他物，于是拉过她的手臂将她从层层人潮中带出去。

        走出人来人往的街道，风回将她领至一处不那么拥挤的地带，这儿开阔许多，路旁虽没挂有花灯，却摆着各色小玩意儿，有人对弈有人猜谜，稍远的一边甚至摆有比武擂台，大批人将其团团围住，连声叫好。

        萧念凑过去看，台子边上就贴有规矩，上台前须压上五两白银，输了概不退换。不得施放术法，只可以基础的身法肉搏，也不得自带器具，刀枪棍棒台子旁一应俱全，可自行挑选了带上去。最后用粗放的红字标上了今日的彩头——穿魂钉一枚。

        萧念心头一动，正愁不知送还什么给她那新结的知己，这不正好了吗。

        此时擂台上已经站有人，是个高大威武的大汉，胳膊粗过她的大腿，萧念围观了好一会，已有近十人败在他的手下，其中一人还险些被他手中的大刀砍中，吓得腿脚发软，被三五个人硬是抬了下来。

        风回转头就找不见萧念，四周环顾，一眼瞧见那个在擂台前探头探脑的身影。他走过去，就见她盯着擂台频频摇头，他跟着看了会便明白了她摇头的缘故。台上这伙人的功夫属实不到家，让一个空有蛮力的大汉打的还不了手，一时间竟无人敢再上场。

        “你猜他能接我几招？”萧念偏头往后仰，目光锁在台上之人身上，贴近他的肩头问他。

        风回一低头可见她近在咫尺，柔顺的发丝触到他的衣襟，带着兰花淡雅的清香，不施粉黛的脸颊细腻白皙，黑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人群拥挤，他退不开，她看起来就像是靠在他怀里，阵阵清香撩人心魂。

        “嗯？”萧念见身后的人迟迟不答，站直了将目光转向他。

        “咳，”他轻咳一声不再看她，理智归于原位，“我劝你还是不要上去的好。”

        “为什么？”

        “……”

        看她势在必得的神情，风回自知拦不下她，便不做解释，他说千百遍不如让她上去吃个亏，很快就懂了。

        那大汉久久不见有新人敢来一试，嚣张地在台上抡了几下大刀，本有意上台的见了他这的动作又心生怯意退缩回去。

        “去帮我把银两压上，好好看着。”萧念往他手里塞了银钱，大大咧咧拍了拍他胸膛，推开前边挡路的人群，轻飘飘一踮脚跳上了擂台。

        台子上众多莽汉中乍现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着实出奇，一帮人都惊讶地盯着她。毕竟这擂台禁用术法，拼的都是功夫底子，她一个女子如何与那壮汉拼气力？那壮汉即便不出手与她空耗着，也不见得她的体力足矣撑得过。

        萧念走到兵器架子旁，一件件扫过去，从中取下把最轻便的银剑，底下嘘声一片，兵器都拿不动还妄想和人交手，毫无自知之明。其中有人已是摇着头离去，不忍看她挨打。

        她却不在意，只当听不见，掂量掂量手里的银剑，还算称手，散漫地走到那大汉面前与他相对而立，那大汉挠挠头，见她来真的，轻蔑地打量着她，说：“我不打女人，你自己下去罢！总比待会抹着泪下场好看。”

        底下又是一阵哄笑。

        萧念恍若未闻，单手握剑有模有样地抱了个拳：“请。”

        “不识好歹。”那大汉连刀都不抬，直接徒手向她劈来，是要一击将她敲晕过去的架势，明摆着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脚下灵巧一动，轻轻松松躲了过去，那大汉没想到自己气势汹汹的一掌落了空，顿觉丢人，抬掌又向她横劈过去。

        萧念依旧是躲，她像阵风，从那大汉身边擦过，手中银剑轻挑，将他的衣角划下一块，握在手中挑衅地对他晃了晃。他的一张大脸瞬间涨得通红，目露凶光，握起的拳头咔咔作响。士可杀不可辱，更何况是在这闹市中被一个丫头片子戏耍？要他颜面何存？

        看他被自己激怒，萧念满意地丢开手中的衣角，莞尔一笑：“再来。”

        那大汉双手握紧刀鞘，半蹲下扎了个马步，正色起来。高手过招只需寥寥几个动作便可探得对方深浅，她能毫不费力躲过自己几个手刀，过后还能气息不乱，绝非等闲之辈。

        见她只是立在原地，没有要先手进攻的意思，那大汉深感受辱，不再留手，抬手高举起大刀，腿脚发力，使了狠劲朝她砍去。台下有人或是捂上眼睛，或是惊呼出声，生怕这台上见了血。

        只有风回一脸平静且目不转睛地捕捉着她的身影，看她灵巧地从那大汉刀下闪至他的身后，将那把银剑架在了他的后颈之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还未等众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台上铜锣响起，代表胜负已分。

        萧念将银剑移开放下，那大汉不可置信地在原地僵了一会，反应过来后恼怒丢下手中的大刀，一言不发跨着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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