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萧念囫囵道：“没什么，几时能到？”

        “一炷香。”

        话毕，他又加快了速度，萧念往后看，身后的席苍并未追上来。

        风回领着她急速越过了行在前边的人，山风呼啸。他虽挡在前，迎面而来的疾风依旧吹得她发丝纷飞，她只能抓紧他的衣角专心站稳，无心再去多想其他。

        吹了一炷香的风，他们终于在山门前落定，萧念只觉面上凉飕飕的，裸露在外的双手同样冰凉，僵硬地跃下地后，脚步虚浮，他随后下来扶住她才堪堪站稳。

        九黎剑宗山门阔气，今日门庭若市，除去众多访客，山门前有许多弟子驻守在外，皆是满面红光，迎来送往，近日上山来访的都是贵客，怠慢不得，值得这么大排场。

        风回一手抓着她的手肘，另一只手抬起来，又放下，萧念的注意从山门移到他的动作上，疑惑地看着他。

        他指了指：“头发乱了。”

        她看不见，抬手随意理了理额前的发丝，就在这时，不远处两名弟子向他们走过来，走近了方才吃惊道：“啊，原来是风回师兄，这位贵客是？”

        想来是把他们当做了陌生来客。

        风回道：“我的……一位朋友，你们去忙吧，我来安排。”

        “行，宗主在您住处等着了，叫我们见了您知会一声。”说完，两人就去了边上招待新客。

        萧念见他听完这话，脸色微变，似有些烦恼。

        “要不你……”她刚要让风回先去处理正事，原本落在后头的席苍也正好赶到了山门处，他收起剑，向他们走来，边走近边问：“师父正等着师兄报喜去，站在门前不动是为何？”

        萧念循着声音回头，风回抬眸瞥他一眼，反问：“你下山去哪儿了？”

        席苍郁结道：“还不是为那宣州来的长公主。师父听说贵客亲临，担心她爬不上这十里山道，特让我下山去迎，谁知人压根不领我的情，让我自己御剑回了。”

        他冷哼一声，不满道：“娇生惯养，让她爬个三日，怕是要哭着跑回宣州去。”

        萧念讶然，这群英会竟还有宣州城中的贵人跑来凑热闹，还是头一遭。

        风回不大在意地“哦”一声，看了看萧念，交代席苍：“你既然无事，带她去青山居安顿下。”随后又对萧念说，“我去去就来。”

        萧念自然不会拒绝，应了声好，一旁的席苍则是嘲弄地笑了声：“师兄可知那长公主为何而来？别怪师弟没提醒，师父那头你应当知道怎么交代。”

        “办好你的事。”风回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先进了山门。

        席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听身侧的萧念问：“青山居？”

        “是宗门来客的住处，姑娘随我来。”他收了神，忽而变得彬彬有礼，萧念点点头，跟着他也进了山门。

        入了九黎剑宗，走了老远一段路，两人都是沉默，不知还要走多久，萧念率先出言问道：“席公子，你说那长公主是为何要来群英会？”

        这称呼让他发怵，席苍不习惯道：“萧姑娘既是师兄好友，不必与我客气，叫我席苍就是。”

        “好吧，席苍，你说那长公主是为何要来群英会？”

        “……”他望了望前路，应当快到了，“这说来话长，我也只是猜测罢了。萧姑娘不用担心，你是我见过头一个能上我师兄剑的姑娘，你明白吧。”

        “什么？”萧念只觉他答非所问，听得云里雾里。

        “从前我随他下山历练，那时还未习得御剑术，让他载我一程，他不乐意，让我在后边追了一路。”

        她还是没明白这与那长公主有何关联，只觉得他挺可怜：“嗯。”

        两人说不到一处，好在前方就是青山居，席苍给她安排在最安静的角落，远离人事纷扰，萧念十分满意，于是就这么定下，他还想再交代些什么，想着想着就被打断。

        “二师兄！”

        远处匆匆跑来个姑娘，喘着气停在他们面前，目光放在了萧念身上：“你不是下山迎客去了？这位是？”

        席苍亲近地拍了拍她的头：“你大师兄的贵客。”

        萧念自觉报上了名头，那姑娘也对她笑道：“大师兄的贵客必然不一般，我叫司檀，青山居无趣，明日我空了，萧姐姐可愿赏个脸，由我带你在宗门内转几圈？”

        这没来由的亲近太过熟悉，萧念有一瞬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灵阳，情不自禁就点了头。

        席苍嗤笑道：“那萧姑娘可要担心了，她最能闯祸，小心别让她拖下水。”

        司檀扭头瞪他一眼，对萧念说：“别听他瞎说，我明日不上值，萧姐姐等我。”

        “走了，别人远道而来，你让不让人好好歇息？萧姑娘，我们先走一步，你若有什么需要，可以与青山居附近值守的弟子讲明。”道过别后，席苍拖着司檀离开。

        萧念进屋坐了会，忽然想起忘了多问席苍一句，她师父人在何处，匆忙赶来九黎剑宗，她该先去见过师父才对。

        她复又起身出去，青山居与山门前一般热闹，各路修士平日里难得相见，借着群英会见了面，皆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互相引荐寒暄。

        萧念最怕这样的场合，始终站在不显眼的地方，以免有人上前问候。她在人群中看中了个无所事事地九黎剑宗弟子，上前快速过问一通，得知长明宗一行人不在青山居，而是在另一处点星阙。

        问过路后她朝点星阙去，宾客们的住处都在这附近，并不远，她照旧躲过人，想再寻个弟子问清，然而九黎剑宗弟子没见到，反倒是瞅见了方起元。

        萧念走过去拍了拍他，方起元惊得转过身，见是她，讶异道：“萧师姐？你何时来的？”

        她的惊讶不比方起元少，没想到师父会带上他这样一个入门不久的弟子。

        她进入正题：“我才到，师父呢？”

        方起元耸耸肩：“师姐来的不是时候，师父刚让人请到大殿中去了，一时回不来。”

        萧念点头：“那我明日再来。”

        “师姐，”方起元叫住她，“你是来参加试剑会的？”

        她没回答，想了一阵问他：“师父带了谁去试剑会？”

        “贺迁师兄。”

        “我明白了。”说罢，她兀自回去。

        来回一趟，青山居外的人退去不少，她前脚刚到，风回后脚就赶来了。

        他们站在一处，时而有人侧目过来，风回不自在，领着她往别处走，边走边问她：“两日后，等人来全了，山里会摆个宴做庆贺，你去么？”

        “我？不去，你岂不是不得不去？”

        “别得意，你回阑州，这样的场合较我只多不少。”

        他总能挑她痛处说，萧念无言。

        二人步入林间，她才打听道：“你可要上试剑台？”

        “做个样子去。”他敷衍道，“试剑会还在半月后，你可以慢慢备着，我替你登个名。”

        作为群英会的压轴好戏，早早办完了，余下半月还有何乐趣可言，自当留些时候给众多修士寻乐交游先。

        萧念烦恼的是，她又得推迟半月回阑州，闷闷不乐道：“有什么好准备，半月时间，我还能多学一门奇门异术？”

        他提点道：“你若真想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若想夺个魁名扬十四州，最好先去了解各门各派前来参会之人，知己知彼，赢面大些。”

        夺魁？萧念没敢想过。她虽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可也深知人外有人的道理，几年前她在长明宗只是险胜贺迁，如今再动手，谁又说得准？

        萧念嘲道：“我夺魁了，你做什么？我只是上去试试斤两，天时地利人和，你不拔个头筹都对不起你在十四州的名声。”

        “你不说我都不知身上责任如此之重，不赢下不来台了？”

        “不赢，你的宗主之位不是岌岌可危？”

        风回不知她为何这么想，随口撇清关系：“谁说我稀罕这位置。”

        看他淡泊名利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萧念回道：“少给自己找台阶，你不会真打不过席苍吧？”

        他不应激：“嗯，想着靠你上去拿下他。”

        她听这话，莫名品出些许暧昧的意味来，出言掩饰：“我打听不来，不如你给我说说，有什么值得注意到对手在？”

        风回认真思考起来：“多了，你同门贺迁，寂月宫的逄摇，天水阁的花万……澜沧山庄的李家公子没来，你若能拿下席苍，还真有戏。你名声不响，玄明经又玄密，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他话语间把自己排除在外，这后半句听起来更像是名夸暗贬，萧念不豫：“敢情你想拿我当垫脚石！”

        他淡然道：“凭本事说话。若能遇上我，我倒不介意给你当一回垫脚石。”

        萧念自不会把他的玩笑话当真，恶狠狠地说：“若能遇上你，我一定拼尽全力，你还有心思放水？当心点。”

        他闻言笑道：“那我恭候着了。”

        二人越走越深入林中，走到后边，两人都静默下来，除去他们踩着枯枝落叶的脚步声，林中忽而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呼。

        萧念闻声顿住，扭头看风回，他也不言，两人捕捉着动静。然而那声惊呼后，接下来的好一阵并无其余人声传来，有的只是枝叶摩擦碎裂的声音。

        她怀疑林中是有什么凶兽，有人不慎遇袭，只怕凶多吉少，可又过了片刻，她将要循声过去救人之时，耳边传来女子细碎的□□，十分痛苦的模样。她急着迈步出去，不料被风回紧紧拽住往回走。

        她踉跄一步，欲挣脱他：“有人！”

        风回面无表情：“别管，回去。”

        “为何？”

        风回没答，萧念被他拉着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出现男子的声音，在不断喊着一个人的名字：“逄摇，逄摇……”

        听见这名字，她就明白了几分，回程步子比风回迈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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