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最后周斯年带着棠笑去了一家米粉店。

        说是老字号招牌，开了很多年了，老板娘姓孙，大家也喊她孙阿姨，另外老板娘的爱人还是一中初中部的物理老师，只不过多年前因为积劳成疾去世，所以这里有很多青森的老师和学生光顾。

        周斯年和她低声说着这些，棠笑愣愣地拿着菜单，转头看了眼在厨房忙碌的老板娘。

        在南遥的时候，方诚明和棠真在周末时，经常会带棠笑去外面吃早餐，每次父母都会优先把菜单递给她，让她来点餐。

        但是菜单经过多人的翻页和触摸，难免会留下一些黏腻的痕迹，再加上有些店面重油重烟，点完一顿早餐下来，手指难免黏糊糊。

        习惯使然，她会先抽出几张纸巾，垫着手指，这才去翻动菜单。

        但是当周斯年把米粉店里封了塑胶的a4大小的菜单递过来时，棠笑有些奇异地用手摁了摁边角。

        很干净，半丝油腻都没有。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猜测是刚换的菜单也说不定，她一行行地看过菜单，没抬头询问，“学长想吃什么？”

        几秒钟后得不到回答，棠笑猝然抬眼，刚好见周斯年从自助消毒柜里拿出两个茶杯，然后又提了一壶茶灌进去。

        “我都行吧。”周斯年将茶杯推到她面前，闲闲散散笑了下，“你按你想吃的来。”

        棠笑垂着眸，卷翘长睫投在釉玉一样的眼下，她的手指点着好几个菜名，问道：“学长有什么忌口吗？不吃葱姜蒜？还是不吃辣？”

        周斯年却没有回答，拆开筷子，在滚烫的茶水里洗了洗，慢条斯理地反问，“你呢？”

        “我不吃辣。”

        “和你一样。”

        棠笑没察觉出哪里古怪，往后移开椅子，走到后面的厨房前点单。

        米粉店空间有限，三分之二的场地都用来招待客人，只剩下后厨和一小块位置供老板娘活动。

        “阿姨。”

        棠笑一边手扬着菜单，脆生生地喊，“我想点单。”

        “这就来咯。”孙阿姨飞快在围巾擦两下手，忙走过来，拿着纸笔问，“小姑娘想吃什么？”

        棠笑小小地喘了口气，然后报菜名似的她确实也在报菜名，从头到尾念了个遍。

        老板娘记单的速度慢下来，她满脸的欲言又止，等棠笑终于念到第一页的最后一个菜名，眼看她深吸一口气又要翻个面儿继续念，老板娘终于忍不住笑道：“小周，你不管管你带来这小姑娘？”

        周斯年好整以暇地用手肘搭着另一边椅子，似笑非笑道，“阿姨，您放心，我们不会浪费的。”

        老板娘故意拉长脸，不赞同地摇摇头，“你两是成心来给我使坏？不行，我一个人做不了那么多，我给你们弄店里的招牌，都不吃辣是吧？”

        棠笑还要说什么，周斯年懒洋洋地站起身，一根手指摁在她肩膀，不使劲儿地将人往座椅那推，“好了，小兔同学，别给阿姨添乱。”

        她又回头看了眼老板娘忙碌的背影，小小声辩驳，“我没有！”

        “浪费粮食可不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啊小兔子。”周斯年夹了一点老板娘送来的小菜落到她碗里，抬抬下巴示意，“干净筷子给你夹的，你试试，这是我们青森的特色，你在南遥可吃不着。”

        棠笑鼓了鼓脸颊，乖乖地依言尝了一口，含糊着说，“学长怎么知道我是南遥人？”

        周斯年觑着她，眼神含着玩味，“你瘦了一点我都能知道，而你连我不喜欢吃巧克力都不知道。”

        孙阿姨的手工米粉很快端上来，棠笑抿着唇倒了点小菜在海碗里，蒸腾的白气将视线氤氲得一片朦胧，她声音很轻地，“我知道的。”

        周斯年挑高眉梢，他五官轮廓本就很深，这样眼底带着一点微微的笑意，勾着眉峰居高临下的看过来，很容易让小女生脸红心跳。

        “我知道的。”棠笑将长发绑起，眼神委委屈屈，“但我就想给学长吃。”

        她顿了顿，垂着眼睫细声细气，“而且，我的巧克力都不给别人呢。”

        周斯年顿时失笑。

        他没再继续巧克力的话题多说什么，劈手夺过她的碗，然后在棠笑惊愣的目光中淡定自若的去找老板娘拿了一个小碗，舀了小半碗汤粉进去放凉。

        “你吃完这些就不错了，小孩儿，别老想着锅里的。”

        总觉得他这句话一语双关。

        但是棠笑还没有来得及领悟更深层次的意思，周斯年就将小碗放到她面前，眼底带着笑意，却直勾勾的看着她，“你看着我的时候，还看蒋嘉则吗？”

        棠笑刚咽下第一口面，闻言脑袋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周斯年好心地提醒她，“打球的时候。”

        棠笑登时瞪圆大眼睛，义正言辞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什么时候看嘉则学长了？我明明就在看比分！”

        小兔子嘴还挺硬。

        周斯年摇头轻哂，“明天国庆了，你什么安排？”

        “安排？”

        棠笑古怪地看着他，掰着手指细数，“每一科的老师都发了10张卷子，也就是有90张卷子需要在7天内完成，学长觉得我还能有什么安排？”

        高一上9门课，但是到了高三分文理后，就剩下6门课，不过，随着高考压力的迫近，棠笑深觉周斯年的卷子只会比自己更多。

        周斯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她小碗里的粉汤吃完了，不知从哪拿了一个海勺给她重新捞了些热乎乎的粉汤，还夹了好几筷子的上海青。

        “小白兔，你得学会劳逸结合，来，吃菜。”周斯年继续给她碗里添菜，一直到小碗冒出了一个尖尖的小山，他才作罢。

        棠笑戳了一筷子尖儿的里脊肉，犬齿磨了磨，炖熬细烂的肉质入口即化，好吃得她微微眯起双眼，像只晒到了午后阳光的餍足猫咪。

        “国庆回来有一次四校模拟，我如果不考第一名，岂不是给学长丢人了？”

        她说话声音又轻又软，没什么抱怨和责怪的意思，平常熟稔的就像是问周斯年明天早餐是什么。

        但那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

        周斯年错开眼，手背轻轻地抵着自己喉结，不知是不是店里气氛凝滞，他垂下视线，搅弄着香气四溢的粉汤。

        两人安静地吃着面，等棠笑终于落下筷子，周斯年忽然说，“我们组个学习局，怎么样？”

        “什么？”

        “一个人刷题多无聊，而且你要是碰上不懂了的解不出来的题，还可以现场求助。”

        周斯年扫码结账，把手机丢进口袋里，单手把她的书包拎到左肩，笑道，“我把蒋嘉则、魏冉都喊上，还有跟你要好的那个女孩子，吃完了我送你回去，明天再来接你。”

        别人的国庆小长假都是欢天喜地出门游玩，棠笑却在早晨7:30分睡眼朦胧的摁掉闹钟，洗漱过后游魂似寻着早餐香味飘到客厅。

        正在忙碌的棠真差点被她无声无息的出现吓了一跳，她捂着胸口，嗔怪的捏了捏棠笑的脸，“你这孩子，怎么走路没声音？”

        棠笑掩住唇角，打了个呵欠，眉眼还带着睡不醒的倦意，声音软软的，“早安妈妈，一会儿你和爸爸几点的飞机？”

        棠真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忙转身关了火，回答她，“吃完早餐就得走了，笑笑，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旅游？”

        “去不了，妈妈。”她将下巴抵着手背，朝上吹了吹刘海，“我和宁宁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学习。”

        方诚明收拾好行礼，从卧室里走出来，闻言含笑看着女儿，“只是宁宁吗？还有别人吧。”

        棠笑舀了一口香甜软烂的玉米粥，乖乖地点了点头，“周学长会来接我。”

        方诚明想了想，“周斯年是吧？上次数学竞赛他帮了你那么大的忙，还没有好好请他吃顿饭呢。笑笑，爸爸现在给你转点钱，到时候你和斯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棠笑又问，“那爸爸，我可以带宁宁来家里玩吗？”

        “当然可以，”方诚明从玄关处拿起手表，边戴边说，“不过你们两个小姑娘在家，要多留心眼，有人若来按门铃，也要是熟识了才开门，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儿，给爸妈打电话。”

        “知道啦。”

        方诚明和棠真是9:45分的飞机，棠笑吃完早餐后，放在书桌前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信息跳进视线里。

        “楼下。”

        棠笑忙把整理好的试卷塞进书包，蹬下楼时和父母打了招呼，匆匆出了门。

        周斯年支着长腿，穿一身黑衣黑裤，弯腰时弓出劲瘦肩骨，他的头发似乎剪短了一些，手指习惯性将长袖卫衣撸到肘弯，另只手勾着一袋豆浆。

        临出门前棠真迅速给棠笑扎了两个蓬松的麻花辫，底端绑着鹅黄色的蝴蝶结，和她身上一套向日葵映图的连衣裙相得益彰。

        “给你。”周斯年自然拎过她的书包，紧着手臂掂了掂，打趣道，“你带什么东西那么重？一书包的巧克力和酸奶吗？”

        棠笑刚插上豆浆的吸管，闻言用一种“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无语地看了周斯年半天，“学长，不要那么自恋，还有，你觉得沉重，是因为知识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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