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谢芷恬所在的辖区，有上千名改造人。

        除了有几名改造人跟随谢芷恬的父母出行外，剩下的目前都留在辖区，执行日常巡逻维护工作。

        所有改造人的自毁系统遥控器都被锁在辖区机密处，只有同时录入谢芷恬父母以及其他两位高层的指纹，才能打开。

        如果有改造人严重违反规定，到了需要考虑是否启用自毁系统的地步，也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审判、投票，才能执行。

        这是谢芷恬在书中看到的内容。

        所以即使现在其中一名改造人出了事，审判也需要一段时间，不会立刻就启用自毁系统。最坏的结果，就是暂时被关起来。

        不过谢芷恬也知道，这个辖区里有一小撮极端分子，从头到尾都将改造人视为洪水猛兽，坚定地认为他们是一群随时都会变异发狂的怪物，毕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虽然是极少数。

        在人类面临大难的时候，人们用改造人对抗异形，微乎其微的失控概率可以被忽略不计。

        而大难过去，这微乎其微的概率也就变成了原罪。

        现在局势稳定下来，人类有了对抗异形的经验，武器也在逐步恢复生产，改造人的价值一天天降低。有些人恨不得立刻就抓住改造人的把柄，将他们驱赶出辖区，自生自灭。

        除去那些热衷于过河拆桥的心思阴暗之徒，还有一些人则是因为单纯的害怕，又或者是私人恩怨。

        有恩怨的甚至包括了辖区的一位高层——任梦。

        虽然表面上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任梦的亲人曾经被发狂的改造人所伤，因此她对改造人成见颇深。

        谢芷恬可以理解任梦厌恶改造人的心情，也能理解有些人思想顽固，无法接收异类。但在她看来，有意见归有意见，连坐就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了。

        谢芷恬一边跟着向南往事发地点走，一边在心中将相关信息梳理了一遍，以备不时之需。

        她见身边的洛央脸色苍白，知道对方此刻一定不好受，便主动握了握洛央的手，以示安慰。

        她安慰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洛央的手冰冷，没有一丝温度，让人心生怜惜。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她的眼神已经渐渐冷却下来。

        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战士，去迎接一场注定无法逃脱的战斗。

        “大小姐，你不明白。”她低声说，“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成为改造人之后，她因为表现出色被赋予了许多光环。但那些光环就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落下，给她致命一击。

        洛央这些年来所面对的，远远不止身体上的苦楚，还承受着源自于普通民众的审视和质疑，如同波涛汹涌的汪洋，随时都可能将她吞没。

        谢芷恬听得心绪复杂，她深吸一口气，对向南道：“关于杀人的那个改造人，你知道多少，全部说出来。”

        “大小姐，她叫茉莉，您应该听说过。”

        向南磕磕绊绊道，“茉莉非常厉害，曾经被国家委以重任，前两天才从军队回到辖区与家人团聚的。她在部队表现出色，从未出过差错。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失控了……”

        谢芷恬心中疑虑丛生，茉莉如果能被国家重用，想必各方面评估都是极其出色的才对，怎么会突然就失控杀了人？

        她问向南：“茉莉杀了谁？”

        向南说：“她的丈夫，赵捷。”

        谢芷恬听后，一下子想起了书里的剧情。

        在原著中，萧文刚来到辖区没多久的时候，发生了一起杀人案，凶手是死者的改造人妻子。这件事的原委被作者草草一笔带过，根本没有展开去写，只是写杀人凶手被处死，改造人的地位岌岌可危。

        而萧文在洛央受到他人质疑的时候挺身而出，刷了一波好感。

        从头到尾，茉莉连名字都没有出现过，一直被用“凶手”、“那个女人”代替，赵捷的名字倒是提过一句，难怪她一开始没有对得上号。

        谢芷恬突然明白了小一说过的话，书中展现出来的内容只是一小部分，关于这个庞大的世界，她还有很多需要探索的东西。哪怕是像茉莉这样只用少许笔墨描写、不曾出场的小角色，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才行。

        谢芷恬眼眸微沉。

        她问：“茉莉跟他丈夫的感情不好么？”

        向南道：“好像挺好的。刚才我听人说，赵捷总是笑眯眯的，之前经常跟邻居提自己老婆要回来了，很开心的样子。谁知道刚回来就出了事。”

        他朝着前方看了看，伸手一指：“大小姐，前面那栋楼就是了，b区25号503，茉莉的家。”

        谢芷恬发现有不少人正三三两两地朝着茉莉的家走去，边走还边议论着什么。果然人类喜欢看热闹的天性是刻在骨子里的，改不掉。

        她的目光无意间与几个吃瓜群众相撞，那几个人立刻移开了目光，低着头脚步匆匆，想要拉开与她的距离。

        看来原主这位大小姐，还真是不受人待见。

        谢芷恬也不在意，视线慢悠悠地划过四周。

        这还是她自穿越之后第一次离开住处，辖区的状况跟书中描述得差不多，还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

        住宅区的楼房有些老旧，大部分都是五六层的老式居民楼，像她居住的独栋小楼寥寥无几。远处有大片的田地，蔓延到地平线的尽头，人们劳作的忙碌身影依稀可见。

        茉莉所在的居民楼有些偏僻，楼栋门口像模像样地拉了警戒线，把看热闹的人群阻隔在外。谢芷恬可不管这些，也没人敢拦她，一弯腰就钻了进去。楼梯狭窄，每层有六户，楼道里堆了不少杂物，看上去有些拥挤。

        三人一路向上，在503室门口停下了脚步。

        向南规规矩矩地站定，说：“大小姐，到了。”

        房门半掩着，依稀可以听到里面传出的交谈声。

        谢芷恬抬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然后才推门进去。

        她来得及时，现场还未被动过。客厅老旧的地砖上横着一具青年男子的尸体，脸朝下趴在地面上，后脑处的伤口鲜血淋漓，在地面上蜿蜒出一摊已经静止的血泊，很是刺眼。

        围绕着尸体站着三个人，最中间的是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子，面容冷艳，很有气场。她的左边站着个乖巧的年轻男生，一副助理的模样。

        而在女子的右边，则是萧文。

        向南先恭敬地向女子问好，“任小姐好。”

        然后才是两个男人，“萧先生，白杨。”

        看来眼前的女子就是身为辖区高层之一的任梦了，旁边的白杨则是她的助理，地位跟向南差不多。

        谢芷恬礼貌地跟任梦打了个招呼，“任小姐。”

        又冲着白杨点点头，唯独没有理会萧文。

        任梦看到谢芷恬，眼中露出一丝惊讶神情，像是在奇怪为什么一向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小姐会出现在如此严肃的场合。

        在看到谢芷恬身后的洛央时，这份惊讶就更重了。

        她轻轻一挑眉，语带嘲讽，“大小姐，你不去研究你的蒲公英，来这里做什么？”

        谢芷恬知道像任梦这种有能力的人，肯定看不上原主这种草包，所以如此态度对待她也是情理之中。

        “听说出了人命，我身为辖区的事务员，来了解一下情况。”

        她面不改色，视线在尸体上停留片刻，抬头问，“茉莉呢，人在哪里？”

        “原来你还记得你是事务员。”任梦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语气很淡，“茉莉的状态不太好，已经控制起来了。大小姐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我们很忙。”

        “任小姐您别这么说，大小姐应该也跟我一样，只是想来帮忙。”

        萧文还是那一副假惺惺的斯文模样，眼里透着担忧，好像真的很想为辖区出一份力似的，“任小姐，现场您已经看过了，很明显就是一起故意杀人案，没什么好查的。您去审问茉莉吧，处理尸体这种脏活儿就交给我和白杨来做。”

        任梦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面露犹豫，但并没有对萧文突然开口产生不快，而是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谢芷恬眯了眯眼睛。

        看来在她不知情的时候，萧文已经在暗中下功夫，跟任梦有了点交情，起码目前任梦并不排斥他。

        而且看萧文的态度，似乎很想立刻给茉莉定罪，为什么呢？

        针对改造人，对萧文有什么好处？

        话又说回来，这一段内容书里可没有啊……

        这时，任梦开口，“行，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俩……”

        萧文虽是新人，但目前一直表现可圈可点，像是个可塑之才。而白杨跟了她很久，是她的心腹。忠心耿耿，非常靠谱，所以她很放心。

        “等一等！”

        谢芷恬一听，立刻开口打断了任梦的话，“任小姐，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我们几个也想留下，再好好查一查。”

        萧文一愣，“大小姐，这就不必了吧，有我和白杨做就好了。”

        “反正我们也没事，多几个人见证有什么不好么？”

        谢芷恬无辜地看着他，“萧先生这么着急，该不会是想做什么手脚，或者想隐藏什么线索吧？”

        话音未落，萧文的眼神已经变得有几分阴沉。

        没想到谢芷恬吃起醋来这么可怕，要处处跟他作对。

        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温和地解释道：“大小姐，现场的情况一目了然，没必要耗费这么多人力。你是金枝玉叶，向南胆子小，洛央还带着伤，何必参合这些糟心的事情？”

        “而且杀人偿命，这一点毋庸置疑，茉莉很快就会被辖区处死，我又能做什么手脚呢？”

        “话不能这么说，杀人也要有动机才行。”

        谢芷恬不为所动，慢条斯理道，“茉莉在外那么多年，她的丈夫独守空房，谁知道干没干出什么有伤风化、甚至谋财害命的事情？再或许，茉莉可能有什么其他不得已的苦衷呢？什么都没查清楚就妄下结论，我觉得不太合适。”

        她眨了眨眼睛，继续补充，“依我看，茉莉能多年为国家效力，也是个老实人。你怎么不查一查，这个男人究竟做了什么，把老实人逼成这个样子？”

        萧文听得目瞪口呆，这番话似乎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他正斟酌着语句打算反驳，就听到任梦淡淡开口。

        “也好，大小姐既然坚持，那就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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