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许程和童晟得离开公寓，晚上也不知道能否及时回来，但哪怕是过了凌晨，公寓的门依然能被钥匙打开。

        这比在学校时方便不少，并没有限制几点以前回去的限制，童晟也就能陪着许程在外面多待一会。

        想去海边，最好的方式还是得先乘坐地铁，等快到目的地了再换乘出租车。童晟在白天已经确认好了路线安排，他要做的只是和许程一起前往海边。

        地铁站建立于城市地下，跟地表的都市相得益彰，各个站点星罗棋布，站点之间的线路亦纵横交错。

        现在正是晚高峰，地铁显得较为拥堵，童晟和许程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位，却在入座以前被先上车的人给抢了。

        结果他俩只能靠在窗边，握住地铁的把手，等地铁停靠过三个小站后，才等到了能坐下来的位置。

        地铁上少不了喧哗，隔壁座的大爷拿着手机跟人聊着天，对面坐着的大叔正用手机刷着短视频童晟也没带耳塞，只能听着他们源源不断地制造噪音。

        许程早已习惯这种热闹的氛围，他只是旁观着地铁上的每个人，也没主动跟童晟搭话。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到地铁终点站，再沿着扶梯走上地面，站在街边等起了出租车。

        天色昏暗，童晟还能看见远处的高楼与灯光，似乎他们刚才乘坐地铁兜兜转转，却仍未驶离城市中心太远。

        但根据地图上显示的定位，他们应该已经接近了城市边缘。

        等登上出租车后，童晟才向司机说道他们要去海边，想让司机载着他和许程前往能看海的地方。

        司机大概清楚要带他们前往哪里，也没有询问太多信息，就在导航上输入了一个地名，掌着方向盘，沿着道路向前行驶。

        这里的街道显得尤为空旷，道路两旁也没有随处可见的房屋，只有在夜晚时显得阴森诡谲的树林和荒地。

        或许白天时这里会好看一些，童晟没有兴趣欣赏这样的风景，只能将目光调转回车内，看向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许程。

        他始终看着车前方的路况，哪怕是出租车停在路口时，许程也不会将视线从道路上移开。

        童晟不太能理解许程在注意些什么，他只能出声提醒许程:“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用那么紧张。”

        司机也觉得车内氛围太过沉闷，附和着说道:“你们不是要去海边吗那里在晚上虽然不怎么热闹，但还是挺好玩的。”

        许程依然沉默不语，他看着前方的道路，虽然还没看见海浪，他却听见了潮声。许程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算激动还是害怕，只是他走到这里，忽然不怎么想去看海了。

        他的故乡没有海洋，只有河道，但河流太窄，行不了船只。即便许程听故乡人说过河流终将汇入大海，他也想象不出那么窄的河道，是如何漫溯过渺远距离，径直流入海洋的。

        他怎么能不害怕海洋

        既然许程没有聊天的打算，童晟也就将手机拿了出来，给陈缙泽报完平安以后，他跟出租车司机搭起话来。

        “师傅，我们要去哪里”

        “去码头，那里离海最近。如果要去沙滩的话，可能得绕一两个小时的路。”

        童晟印象里的码头，大概是停靠货轮和客船的地方，那里在晚上应该也工作，而且人流量庞大，可能也算是一个景点。

        随着导航上的路线不断缩短，出租车离码头也越来越近，但附近的环境仍然寂静。等出租车停靠在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童晟才看到直行的道路上立着的告示牌。

        离海洋只剩下两百米的距离，出租车必须停在这里，接下来的路得依赖步行。等童晟和许程相继离开出租车，又看着出租车消失在道路末端，他们才转身朝着告示牌上标注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海洋，灯光越暗，不知是没有开发彻底，还是海洋的广阔稀释掉了本就稀少的光亮。

        码头跟童晟想象中的样式不太一样，它近乎像是从地面延伸出去的一道水泥堤坝，也没有围栏，但向前望去，却能在码头的不少地方看见亮光。

        手机能提供微弱的灯光，在夜晚看海，最好还是得带手电筒来。毕竟这座城市的海域并不容易产生荧光海的现象，海水更是深邃而漆黑。

        没了城市遮蔽，海风肆意地吹拂站在码头上的俩人，风中的腥味不算太重，主要是风强而有力，还带着海中的湿冷。

        许程虽然看不太清两侧的海域，但他隐约能看到海水的表层，近岸处也不会栖息着鲸鱼，他期待着跟童晟沿着码头前行。

        等遇到第一位游客时，他正坐在码头边缘，手里还握着鱼竿，看起来挺悠闲自在。

        再然后，有不少渔民坐在码头单独延伸出去的平台上，将渔网里困住的海鱼分箱装好，

        再端到一间棚户里。等到将近黎明时，这些海鱼应该就会送到城市的菜场。

        原来这是一座鱼获码头，只是不知捕鱼船是停靠在了别处，还是再次出航了

        许程停在了棚户前，尽管他不明白泡沫箱里装着的海鱼种类，但他想起这些鱼都来自大海，现在却被带到了岸上，也就有些惊异。

        渔民并不会唱起渔歌，夜晚应当是宁静的，只有脚步声回荡在空中，尽管它们谱不成有序的乐章。

        再往前走，海风也就越盛，但童晟仍未看见码头尽头，它似乎不断地向前延伸，直至通向海洋深处。

        陆地的迹象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只有眺望远方时，城市的光景才像宣传画一样映在天边。

        这里的夜空更加澄清，繁星如许，嵌在空中的星芒缀合成片，童晟抬起头，不忍感叹星空优雅至极。

        “许程，你看天空——”

        许程立刻抬起头，望着城市上方的天空，星辰确实要比在城市里看见的多得多，但跟故乡比起来，却差的远。

        在城市待久了，早已对霓虹灯光熟视无睹，也就更加亲近自然与星空。许程本想用言语赞赏面前所见的景色，但他却一时有些词穷。

        “前面还有好远的路，走吧。”

        许程再次看向前方，他能看见不少走在他和童晟前面的游客，游客停驻的地方应该还有其他景物。

        但许程一时有些心急，也就没怎么注意自己所处的位置，码头边缘又没有栅栏，他差点踩空，几近摔下海洋。

        不过许程稳住了身子，童晟也立即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服，也就阻止了坏事发生。许程不再靠着两侧行走，他可不想还没返回故乡，就得在医院病床上躺几天。

        有些意外的是，直到童晟和许程走到码头尽头，他们也没再碰到任何特别的事物，只有走在路上的游客和他们手中不同颜色的灯光闪烁。

        这里依然没有围栏，但面前的道路却截断在此处，像是被人刻意剪开。但这里又是离海洋最近的地方，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几乎要将站在码头上的人带到远方。

        海洋辽阔，海面一览无余，没有群岛和礁石，只有海草养殖场的浮标飘在海上，随着海波摇晃不止。

        明月映在天边，月光照亮了平静的海面，海潮会将月光撕成碎片，那些光影会像散花一样落入海洋。

        没有椅子，许程就直接坐在了地上，他打算在这里待很久，毕竟好不容易来一趟海边，总得尽兴为止。

        童晟站在一旁，拍了几张有关海洋的照片，这才蹲在许程身旁，准备将照片传输给陈缙泽。

        许程看久了海面，也看向童晟，看见他在手机打了好久的字，就朝他问道:“你在和陈缙泽聊天”

        夜晚风寒，童晟也没佩戴手套，现在双手都冻的有些麻木，打字也不利索。在听见许程说的话后，他就将手机举到了许程面前。

        “我在告诉陈缙泽，我们已经到海边了。但他还没发来消息，应该是有别的事情”

        许程并未过多在意通讯界面，他想起以后再也见不到陈缙泽，倒是心中隐约对陈缙泽有所愧疚。

        如果陈缙泽也在场，三个室友就这么来海边逛一圈，也就算为许程在城市里的故事画上了个句号。

        许程能理解陈缙泽不在场的原因，童晟肯提出来海边这个主意，就足以弥补陈缙泽带给他的遗憾。

        “童晟，我走了以后，你会想起我吗”

        许程只是期待一个答案，毕竟他在这座城市也算是平庸的小角色，要说与他最相识的，恐怕只有两位室友。

        “会，而且陈缙泽他也会惦记你来海边这个意见还是他提的呢，只是他并不方便回来。”

        虽然童晟和许程接触的次数并不多，但如果屋子一直空着，他可能会感到些许寂寞。而陈缙泽至始而终都在努力拉拢室友间的关系，怎么想都是重视许程的。

        许程将手撑在水泥地上，抬头望向天空，忽然对童晟说道:“我还没了解过你的故乡，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跟这里差不多吧，但是个穷地方，不像这座城市有那么多的高楼，但也有汪洋。”

        童晟当然见过海，但他从不因为见过海而沾沾自喜，他也清楚许程的故乡大概离海很远。

        在这座城市待过，并且见到海，这样的经历对于许程来说应该弥足珍贵。

        “听起来不错，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许程说着，支撑起身子站了起来，他已经了解过海洋的模样，再不回公寓的话，恐怕明天早上很难起来。

        “真要走了吗不再看一会”

        童晟站在许程身旁，重新看向远处的城市，那里的灯光并无太大变化，只要他和许程愿意，什么时候回去都来得及。

        “够了，我今晚很开心。”

        许程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一步步往回走去，童晟只能跟在他的身后，俩人背后的明月如初，繁星如故。

        垂钓的旅客依然握着钓竿，或许他等待着不是昼伏夜出的鱼种，而是映在海面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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