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平

客栈里的光线很暗，我一进门就仿佛感到一种冷意。

        里面稀稀拉拉坐着两三个客人，一个闲坐在楼梯拐角的小二，一个掌柜，就在没有别人了。

        按理说不该这么冷清，饭点的时候怎么着也该坐满了人。

        虽然疑惑，我还是决定在这里住下来。

        一来，这些天受到的惊吓太多了，我实在是想好好安置下来；

        二来，虽然不知道这家店为什么这么冷清，但就在城门口的场景，怕是整个城的客栈都要人满为患。

        “掌柜，来一间上房。”

        “没有。”

        只见那掌柜懒洋洋的倚靠在柜台上，一只手无聊的拨弄着算盘，对于我的到来更是眼皮都不抬一下。

        “差一点的我也能接受，您就说还有没有。”

        “地字二号房，一日五两银子，小哥儿是住不住？”

        掌柜现在倒是抬头看我了，嗤笑一声，眼里透着轻蔑，显然是觉得我会就这么知难而退。

        我扯下一个手镯甩在那掌柜面前，对于这种趁机哄抬物价的行为我能理解，却还是嗤之以鼻的。

        “小哥儿倒是阔气，这镯子瞧着手艺在外头最少也值个五十两。”

        “那是自然，还是你有眼光，既然如此，我就在你这店里多住几日，不必再找了。”

        “小哥儿怕是听错了，这外头和咱们这里可不一样，在我这儿，这镯子就算您三十两，这可是个极为公道的价格了。”掌柜瞧了又瞧，一脸正经的说着。

        “你们这黑店现在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掌柜一番话听得我是又好笑又气，以这小老儿熟练程度，怕不是第一次这么宰客了，这春平城主都不管管的吗。

        我一把夺回镯子，也不废话，转头就要走出去。

        “唉，这年头穷鬼也来装大爷，穿的破破烂烂，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贵重东西，我们春平人人都富贵，一把破镯子我们是真心不稀罕!"

        掌柜出言嘲讽，我却没有停下脚步，对于这种人，理理他都算掉价。

        “你去瞧瞧，去典当，你以为能拿多少，怕是比我给的还要少吧！”

        经过这么一遭，我也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这身行头确实不怎么妥当。

        街上人很多，不仅有行人，还有一些守卫在巡逻。

        各家商店，都请了人装点一番，为了迎接这次活动都煞费苦心。

        我慢悠悠的闲逛着，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找到了典当行。

        从这里出去的时候，我不禁感慨，那个黑店老板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至少他是明目张胆，这典当行的人可就是暗地里黑了。

        一开始就只肯给三十两的报价，在我一番据理力争下，才勉强肯给四十两。

        他们所说的城里只有一家典当行我可是不信的，只是懒得麻烦，勉强认下了，当了一次冤大头。

        当我想要找个成衣店收拾一通，再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的时候。

        我看着围在一起的人群，不自觉的就想去凑凑热闹。

        我发誓，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我按耐不了自己的好奇心，为什么人总爱凑热闹！

        “乡亲父老们，小妹我初来贵宝地，身上没了盘缠，就在这给大家伙儿表演一个，如果您看的开心了就给我来点赏钱，要是只看着的，我也图您一乐儿！”

        只见少女抱着拳，起着架势，一脚踩在陶罐上，头上也顶着一个罐子，手里头到是抓着两只细杆儿，一边来回走着，一边儿用杆子转着碗。

        就这样还嫌不过瘾，嘴巴一鼓，噗一下冒出一团火焰。

        我看着她娴熟的手艺，不禁思考起为什么世界这么小，早上才分开没多久，这就遇见了，难不成也是一种缘分？

        我甩了甩脑袋，表示不想和这个奇葩的家伙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缘分，就要离开人群的时候，两双眼睛一下子对上了。

        她显然发现了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朝着我笑，两排大白牙险些都要呲出来。

        “干什么，谁叫你们在这里聚集？通通都给我拿下！”

        一道儿男声响起，气势很足。我瞧见那人显然是守卫的头领，一声令下，后面的人就要来拿人。

        一时间众人四处逃窜，我也要偷摸着跑，不经意间回头看见那个傻瓜还像个不清楚状况的，愣在原地。

        像是有一种叫做良心的东西拉扯着我，我一咬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就开始跑。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跑到了哪里，气喘吁吁的扶着栏杆，心脏砰砰的跳。

        “喂，你你怎么在这？”

        “这里只有这一座城啊，我当然是要来这里的啊。”

        “不是，唉，算了，估计你也不知道这该死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啊？”

        “别啊了，走吧，我请你吃饭。”

        我指着她咕噜作响的肚子，小声地嘟囔着，“吃完这顿，就让我们俩彻底别见面了。”

        “老板，来两份牛肉面。”

        我们停在了旁边的一个面摊子，吃饭的人很多，环境也算干净，想来味道也算不错。

        我矜持的吃着这碗面，面条很劲道，汤做得也很有味道，还是比较符合我的胃口的。

        我吃着吃着，就感到一道视线落在了我的碗里，我叹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这姑娘的胃口，又给叫了一碗面。

        “你打算去哪里？或者你本来就要去哪里？”

        她摇了摇头，看了是和我一样想要闯荡江湖，却依然很迷茫的人。

        “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还没找到呢，客栈里人都满了，我想要租个柴房，那也要二十个铜板呢。”她神情落寞，看起来很沮丧。

        “你”我想说什么，有欲言又止，轻轻皱起了眉头。

        “啊！我的铜板儿，我的罐子！我都忘了他们还留在那里了！”

        她一拍脑门，就要往回跑，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跟着她一块儿去了。

        到了那条街，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和她一起沉默的走着，天色不早了，日薄西山，散着橙色的光晕。

        “我要走了。”

        “嗯。”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我叫许十三。”

        “我是郭樊。”

        她定定的站在那里，目送着我的远去，我再一次丢下了她。

        “走吧，我雇佣你照顾我的几天。”

        我说道，人来人往的街头，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只能看得清楚她一个人。

        她背着光，无措的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像极了一个被人丢弃的小狗。

        事实上，做出这个决定没多久我就后悔了。

        “喂，许十三，你为什么觉得红色和绿色杂一块会好看！你自己试试，来，店家，给她一套红的绿的搭在一块的。”

        一到这家店里，许十三就自告奋勇的帮我选衣服。

        谁知道她什么眼光，跳的都是些黄的紫的，简直要亮瞎人的眼，更可怕的是，红的搭配绿的也要往我身上套。

        我用眼神制止了她反抗的意图，要她认清楚现在谁才是她的老板。

        一把把她推进了试衣间。

        店家眼光毒，给的衣服大小当真合适。

        只见许十三内搭白绸收袖，外搭赭红金丝小褂，黄绿相间的长裙。

        店家是个女子，也是帮着她穿上了这件衣服，顺便重新绾了个发髻。

        许十三似乎是有着西域的血统，两眼深邃，瞳孔清澈，鼻梁高挺，却因着年纪小，还留有婴儿肥，削弱了几分艳丽，多了几分清纯。

        这件衣服是十分适合她的，这时我才意识到。

        她是一个极好看的姑娘。

        “公子，公子？这位姑娘果真生的花容月貌，就连我们家这件镇店之宝的光彩都给压下去了。”

        老板娘笑呵呵的打断了我的发呆，我觉着她这话倒是说的很对。

        “这衣服多少钱，我买了。”

        “一看小公子就是阔气，这位姑娘身上的本来要五十两，可这衣服配美人儿，好不容易配到这么标致的美人，就给您算四十两。”她顿了顿，看了看我身上这件宝蓝色的衣服。

        “就当我破费了，一共给个八十两，您以后来春平可得认准我们家。”老板娘一脸心痛。

        我对于她这种伎俩了熟于心，但看着许十三变得顺眼的情况下还是爽快的付了钱。

        她可真是要的巧，我就当了两个镯子，这下身上是没有现银了。

        “许十三，你喜欢这件衣服吗？”

        “喜欢啊，郭樊，谢谢你啊，还没有人送过我这么漂亮的衣服呢，你真好。”

        许十三左看看右瞧瞧，还激动的在我面前转了个圈圈。

        她就像是一只欢快的小蝴蝶。

        “咳那你要清楚，这可不是白给你的，用从你的雇佣金里面扣，听懂了吗？”

        她点着头，很是乖巧。

        我带着她又去典当了银子，一路寻了好几家客栈，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都已经人满为患。

        倒是还有柴房之类的，不过我怎么可能委屈自己。

        “房间是有，可是涨价了，你，要八两银子。”

        是的，我又回到了那家黑店，人还是诡异的少极了。

        那掌柜又摆出了丑恶的嘴脸，不过这次，我也只好忍了。

        “这位小姐也是住店？给您开一间上房？”

        就见那个老头色咪咪的看着许十三，我挡在许十三面前。

        “就不劳您费心，我们俩是一起的。”

        那家伙悻悻然没了搭讪的心思，叫着小二带我们上楼去了。

        我进了门，吩咐小二烧一些沐浴的水来。

        闭上门后，才发觉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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