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气预报

“我今天收到了陌生号码发来的天气预报。”

        往食堂走的路上，路西对王丽丽说。

        昨天得知路西会迷路之后，王丽丽就主动提出早上他们可以一块儿吃早饭，然后她带路西去文化教室，反正她每天早上也要去那边汇报。

        自然也顺便加了路西微信，免得再出现冠军选手一个人冒雨往食堂跑的尴尬情况。

        王丽丽一愣：“天气预报？”

        “嗯，3月17号，气温3-14度，天气晴。”路西复述了下那条短信，“姐，这是系统自动发的吗？”

        本来就很简单的内容，很轻松就记住了。

        “没听说系统自动发天气预报，而且真要是系统发的，不应该就这么几个字儿啊。”王丽丽念叨了句，突然眼睛一亮，“是不是谁暗恋你，听说你下雨忘带伞了，今天就发天气预报给你，挺含蓄啊。”

        这确实是可能的选项，好看的人总会从各个渠道知道自己好看，比如路西从14岁开始就会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和信。

        省队的、文化课上其他项目的、偶尔出去比赛其他队伍认识的小女单……甚至世青赛之后还有两个外国女选手给他送玫瑰。

        不过路西一心只有滑冰，对这种事没任何兴趣，所以礼物从来没收过。

        “要不你把手机号码给我，我帮你看看是谁？”王丽丽满脸八卦地问。

        国家队现在不明令禁止谈恋爱了，主要是青春少年少女，禁也禁不过来，现在是只要不闹得太过分就行，所以王女士也很乐意偶尔作协牵线搭桥的事儿。

        “不用了，知道是谁也没意义。”路西答，“还搞得别人尴尬。”

        “说的也是。”王丽丽明白路西什么意思了，想想也对，小西一看就是那种脑子里除了滑冰什么都没有的孩子。

        王丽丽端详着路西这张全年龄向通杀却莫得感情的漂亮脸蛋，感慨道，“人间发（好人）卡机。”

        “什么意思？”路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他脑子里是真没那根弦。

        王丽丽的八卦魂“啪叽”一声，拍进脚下土里死得彻底，作为花滑队领队的心倒是极其欣慰。

        她诚恳地拍了拍路西肩膀：“夸你。”

        又是一个白天的文化课。

        昨天上过文化课之后，路西已经有点儿喜欢在这里上学的氛围了，教室的阳光很好，窗明几净，而且上课是他一天中最悠闲的时光。

        虽然很喜欢滑冰，但几个小时完全不用考虑滑冰的轻松集体生活也很不错。

        更重要的，同学们对他也很友好，路西本来曾经听说过体校的学生因为个个精力旺盛，说话都跟吃了枪/药似的，所以有点担忧，但实际上完全没有这种情况，可能因为大家都是国家队选手的缘故，彼此和气得很。

        路西的同桌是昨天那个乒乓球小国手，他叫林嘉允。

        他们拿的课本和外面的学生是一样的，但作为体育特招生，高考时文化课要求的分数低很多，所以老师讲课不会挖得很深。

        简单来说，数学书上有5个例题，一般学校会讲到7个，重点校可能讲到15个，他们这儿就讲4个半，剩下半个老师会说：“大家自己理解，差不多就得了。”

        毕竟人的体力和精力是有限的，这些年轻运动员绝大部分精力要用在训练、还有提升自己的专业技术上，学业方面自然不能要求那么多。

        今天班上有三个同学没来，林嘉允告诉路西，那三个是射箭队的学生，他们准备参加过几天的世界青年射箭大赛，这段时间都会缺席文化课。

        “所以不来上课的情况很多是吗？”路西问。

        “肯定的，咱们都是以比赛为主啊。”林嘉允笑呵呵拧开水瓶喝了一口，矿泉水灌装得太满，他用海绵块擦了把课桌，又把它放在一边，“文化课这东西，上上就得——”

        话音未落，“咻”地一声，路西眼前晃过一道凌厉的白影。

        路西眼前一花，伴随着“笃”的一声，他才搞清楚，这是一截粉笔头。

        粉笔头以雷霆万钧之势精准地贯穿了放在课桌上的海绵块，因为力度太大，整块海绵都在危险地颤抖着。

        路西目瞪口呆地抬头。

        盘着高发髻的数学老师推了推自己瓶底厚的眼镜，皮笑肉不笑道：“课已经讲得很简单了，请各位同学不要交头接耳，要不然别管世界冠军还是国手，老娘都一样敲。”

        路西：“……”

        林嘉允：“……”

        路西和林嘉允两个露出极其和善的微笑，冲老师点头，数学老师这才用教鞭敲了敲黑板，继续教学她的正弦曲线。

        路西依旧保持着瞳孔地震的状态，直到林嘉允推了张小纸条过来：

        -数学老师以前是射击省队的。

        路西：

        -。。。

        中午文化课结束后，路西跟林嘉允一块儿下楼，本来高高兴兴地准备去大吃一顿，然后下午去上陆地课。

        结果刚走到一楼大门口，路西选手就被穿着西装套裙，化了精致妆容还做了盘发在等他的花滑队领队，王丽丽女士抓走了。

        精致丽丽王女士手里拎着个不太精致的饭盒，“小西，下午训练先不去了，带你去开表彰会。”

        于是路西迷迷蒙蒙地被带上了车，车里除了王丽丽之外，还有两个虽没见过面但一看就知道位置很高的中年人，他们都和颜悦色地冲路西笑，然后跟他握手。

        路西并不怯场，但跟一群西装革履的陌生人相处他也并不自在，好在王丽丽上车就钻到最后一排，他当即也跟着钻到了最后一排。

        王丽丽把椅子背后的小桌板拉下来，让路西在那吃饭，路西拿出毕生力气尽可能快地吃完了，但他直觉王丽丽一定还是嫌他吃得慢，因为对方一直满脸怨念地看着他。

        之后，路西被迫套上了王丽丽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虽然穿起来有点肥大，但还可以算是合身的衬衫和西装。

        吃饭时听着旁边人说话，路西总算明白，体育总局的boss们想要见他。

        毕竟路西刚拿了我国花滑历史上第一个单人滑世界冠军，而且在微博、某音上以这就是人间精灵吗又奶又酷的冰上小王子等tag，上了好几天的热搜和日榜，是路人都会偶然间刷到过他这张脸的程度。

        这样的专业成就和出圈影响力，在花样滑冰项目历史上，也就只有双人滑组合拿下冬奥金牌时有过。

        在路西身上，明眼人不但能看到竞技方面的巨大潜力，还有他的商业价值，现在这个自媒体时代，流量就是一切，像花样滑冰这种小众运动项目，想要吸引更多人关注和参与，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路西这样的偶像选手。

        更别说他还有实力。

        自然的，领导们会想要见一见路西，表达对花滑队以及这位年轻世界冠军的看重，国家队这边也立刻接受邀约，表示对上面的诚意与尊敬。

        当然了，不管是选手的商业运营还是年轻选手的未来培养，都是专业的教练员、策划、运营等需要考虑的问题，作为运动员的路西本人对这些事兴趣缺缺。

        他只记得自己坐了半小时的车，跟着王丽丽进了一看就很严肃很高端的会议室，然后在一堆闪光灯的照耀下，领了奖状和花，和一堆人合了影，又坐在会议室里，看着泛蓝光的投影屏，听人开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的会。

        久到他都快睡着了——或者他其实已经托着腮帮子睡着了，又被王丽丽拿签字笔笔杆戳到清醒。

        等到会开完，路西又被留下吃饭。

        领导们充分考虑到运动员复杂的忌口，这顿饭是特别请运动员食堂的厨师来做的。

        只不过，吃饭又要喝酒聊事情，这么一来，战线就被无限拉长了。

        路西并不抵触这种应酬场合，反正他自己不需要说什么话，甚至大家还挺惯着他。

        不过他也觉得挺无聊，不知道邓畅拿世青赛铜牌那会儿来吃过这种饭没。

        现在就是想回去训练，想上冰，想跳后外四周。

        路西吃饭速度已经很慢了，但他感觉自己吃完饭后，又过去了快十年，大家才终于在觥筹交错声中笑呵呵地道别，纷纷站起身。

        可算结束了！

        路西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头上的挂钟显示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从中午一直坐到现在，他感觉自己浑身的筋直发紧，哪哪都不爽。

        坐上回体育场的车时已经晚上八点多，只能赶晚上九点那场的训练，而且陈岐带崔笑去毛熊国比世锦赛了，这几天把路西邓畅还有祝思白都暂时托付给了包仲杰教练。

        这辆车不但得把运动员送回来，还得把国家队的领导们送回去，所以车进了首体区域，看着离宿舍不远，路西就自己下车了。

        他跑回宿舍去拿冰包，路上顺便把蹲起高抬腿扩胸小步跑那一系列热身都做了。

        宿舍区的路灯都亮起来，树叶掩映着路灯的光芒。

        夜晚的小道很安静，路西背着包，颠颠跑到冰场。

        远远就看见冰场在夜色里，建筑外圈蒙着一层浅蓝色光晕，路西觉得很像梦中的宫殿。

        他快步过去，在冰场前面的广场，迎面看见站着个人。

        虽然很玄幻，但即便只是个模糊的剪影，路西确实一眼就认出来那个是邓畅。

        邓畅有种不管站在哪儿都像站在画里的气质，清清冷冷的，路西走上去，想着黄斌嘱咐他的话，觉得还是得跟邓畅打好关系，于是主动招呼：“晚上好啊。”

        “晚上好。”邓畅说。

        “怎么呆在外面？”路西问，“不去热身吗？”

        “还没到时间。”邓畅说着，跟路西一起，两个人肩并肩往馆里走。

        刚好一阵晚风吹来，路西缩了下脖子：“有点冷啊。”

        邓畅说：“倒春寒。”

        “也不至于啊。”路西想了想，“3到14，正常温度。”

        邓畅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这个人是真的能把天聊死，路西只得继续努力找话题。

        他自己也快到极限了，干脆想到什么扯什么，“哦对了，今天有人给我发天气预报，挺神奇的吧。”

        “啊。”邓畅脚步顿了顿，话终于勉为其难地多了一点。

        “系统自动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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