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揭晓

昨夜畅聊到半夜，哈欠连连的我怎么看，怎么觉得神清气爽的景萧序厉害。

        马车停了下来，景萧序搀扶着我下车，林川弘过来迎接，景萧序问他府中可有大补之药，先借些给我补补。林川弘说没有，怕林般念偷拿去给猫吃，都给送人了。

        “你还真信妖猫索命一说啊？”我笑问。

        “老爷——”

        “小南阳王殿下与国舅大人在此，何人胆敢如此喧哗？”林川弘斥道。我摆摆手示意无碍，实则他被吓了一跳，毕竟这阴森巷道可是案发现场。

        那位小斯过来向我与景萧序行完礼后，便禀明道：“李公子昨晚上死了！”

        “李公子？”景萧序问，“可是李思惟？”

        “哦——”我把“哦”字的音拖得很长，说：“就是元华那丫头执拗要嫁的人啊——什么，他死了？”

        一行人赶着去西苑，到了李思惟屋里，只见他躺在床上，我上前去查看，已然断气，一样的，除脖子上的猫抓痕外无任何伤口。

        “此事先瞒着小姐。”林川弘红了眼角，压着悲怆吩咐下人。

        “用不着了。”

        “大人此言何意？”

        “可能需要令爱去大理寺一躺。”

        林般念被押入大理寺的过程，就连狱卒也觉得新奇，她不哭不闹，毫无惧色，就像是走入平常家里。景萧序没有去审问她，我问要不要去打声招呼，景萧序说不用，就一头扎进了书里。我后面想想也对，她起码是大理寺少卿独女，牢里的狱卒也不会擅自为难了她。

        书里面的内容是官吏记载的桩桩案件。

        “刘子文……”景萧序念到其中记下的一个名字。

        “这人我知道，是那跟人争田地结果摔锄头上亡命的可怜人。”

        算了时间，那时候刚好撞上太子母后含冤自尽一事被翻了出来重审，最是清正廉明的官无法分身，只得将又来的田地案全全交于林川弘去做。

        我与景萧序连夜去拜访了刘子文的邻里街坊，他们都是闭口不言与其争论之人，只道刘子文跟人争论过了火，连锄头都没看清就摔了下去，可怜他年纪轻轻。

        每个人的说辞都一样，一样到不免让人起疑是别人教的。再且细细听她们每个人的话，都像是有意露出各自不一的破绽，希望有人能起疑。景萧序又问刘子文还有亲人在世上吗？说是有个妹妹，叫刘子沁，说来也可怜，小时候走丢了，好不容易和唯一的亲人团聚了，结果没几年哥哥也死了。

        “她现在在哪里？”景萧序又惊又喜，却被告知她自他哥哥入葬后也不见了，像是消失了一样。

        景萧序又是去找到那跟刘子文争地之人，是林川弘的表侄，在刘子文死后不久也死了，家里人说是病逝。

        回府的一路上，景萧序都是心神不宁，结果还没落轿子，就有下人爬了上来，说，“林川弘死了。”

        天还没亮，景萧序又是赶着去林府，我腿脚不便就落在了后头。我跟着来到了那个巷道，果见林般念在，像是在等着人。景萧序一靠近，她脚下的猫朝他叫了一声。

        “壹贰。”林般念蹲下来轻轻地唤了一声，猫便跳入了她怀里。“大人何时对民女起了疑心的？”

        “小南阳王从未见过林小姐，那次擅闯林小姐闺阁是初次见到林小姐。”

        林般念轻笑一声，转身跳到院墙就要走。

        “子沁！”

        林般念身子一怔，张了张口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我的子沁怕冷，因为小时帮我抓鱼掉到了冰窟里；我的子沁喜欢猫，为了不让猫饿着而去和别人乞食；我的子沁爱看佛书，以为死在阴暗巷道里就能永世不能超生……”景萧序已是哽咽，落了一行泪，“子沁，你信我，我也是你兄长，我能护着你。”

        “你为何不能来找找我？我能帮你，你何苦自己……”

        “我找过你……”刘子沁深呼吸了一口气，任由眼泪流了满颊。“在你府上的院墙上趴着，足足有半个月……后面我就自己杀了他，第一次杀人，别杀鸡好杀多了，一共十四刀，十四个窟窿。”她笑了起来，“所以大人，我后来还能来找你吗？”

        “都是我杀的。我哥哥身上的伤每一下都少不了那八个家丁，至于那俩丫鬟，怪她们眼睛注意到我沾了土的鞋……还有李思惟，他察觉出我不是林般念了。林川弘还没死，我只能再把他杀了，也算是成全了‘不离般念，常当思惟’。”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刘子沁转过身，把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扯了下来。因为长时间粘带着和材质并不好的缘故，她的脸已经开始发烂了。

        她说那天林般念带着壹贰乘上马车，她看见了觉得疑心就跟了过去，见到一个自称本公主的人辱骂了她就走，她上前去追，抬脚没落稳跌入了潭水里，那位公主见状赶紧跑了。刘子沁本不想管的，想着林川弘的女儿死了也好，可最终还是不忍心了才跳水里把她救了起来，只可惜为时已晚……

        “我把她埋在我……我们家的后山，虽已荒芜多年，但新坟还是容易找的，您派人给移回她家吧。”刘子沁拿手随意在自己眼睛处上揩了两下，这才又看清了景萧序。“兄长，我走了。”

        “刘子沁你要相信我！”

        声音在回荡，人已不见了踪迹。

        我上前攀上了他的肩头

        “你怎么哭了？这……”我一时说不出安慰的话，心里也是大受震撼——平日也不见俩人有多交好，这林川弘没了，唐信存竟伤心到这地步。

        刘子沁的尸体是次日五更天被景萧序找到的，她怀里还抱着安详的猫，就一起躺在床上。

        景萧序派人一同去把林般念的坟迁去了林家墓地后天色见晚。本就一整日心神不宁的景萧序到了晚上在马车上打盹也是噩梦连连，断断续续地醒来，嘴里念着“子沁”。

        再是梦醒后，他听见了公鸡打鸣声，便起身穿戴好后准备去一趟自己原先居住的地方，我也就跟了过去。

        “我去个地方。”

        “我也去！”

        “已有好几个年头不曾来看过了，本以为会是一片破败，不曾想是整洁有序，与当时一模一样，就好像一直是有人在这里住的……”在景萧序嘴上的碎碎念里我推开里屋的门，就见一女子和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神测啊，这又死人了！”

        “子沁？”景萧序似是隔绝了一切，我怎么喊他他也听不见。他的脚上像是被灌了铅，太重了，就要走不动了似的。他向躺在床上的人一下又一下地挪着脚，他撑着床缘缓坐了下来，一边给她盖着被子，一边故作生气模样地说：“记得兄长说过多次，睡时一定要盖好被子，以免着凉……”

        我想起来了，昨早上在林府他喊的就是刘什么子沁的。

        “节哀……”就算我脑子再迟钝，也要知道，此时死了的人就是他私下一直寻找的义妹。我上前去为她把脉，确认了她的确是没了脉搏，且刚去不久。

        “见唇色，是服毒。”

        景萧序用被子把刘子沁裹得严实，他抱着她，像是喃喃自语，“就像是回到了她还是孩子时的一个夜里，外边刮风下雨，床头也被屋檐上的水漏湿了一片，我也是这么抱着她，哄着她说，‘别怕，兄长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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