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滨央大学内最大的建筑就是在偏左侧位置的图书馆。

        三层建筑内容纳了两千五百多万册的图书和两个在最中间的自习室，图书安静的排列在书架上，阳光照射下来，漂浮在空中的细小灰尘给它们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感。

        即使是周末，仍然有不少同学会来这里自习或是阅读文献资料，每个来这边的人都墨守成规，保持安静，不去打扰自己身边的人。

        硕大的图书馆内，除了脚步声，敲击键盘和翻阅纸张的声音外，没有其他杂音。

        此时，舒颜正坐在二楼的自习式内修改自己已经成型的学期论文，虽然离学期结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她已经提前完成了大部分的学业任务。

        坐在电脑前，屏幕里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难得注意力这么集中的她一点儿都看不进去，想着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千丝万缕的情感像是被揉成了一团的毛钱，越理越乱。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她的微信推送了一条消息，正是脑海里想着的那个人发的：

        【xcy：你在哪呢？】

        看着这几个简单的文字，她斟酌了好久，像是在破解什么难题一样反复思考，昨天的不欢而散在反复上演，最后，她缓慢的打出了三个字：

        【一把梳子：图书馆。】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

        【一把梳子：二楼的自习室。】

        下一秒，男人回了一条信息：

        【xcy：行，我去找你。】

        要和他坦白自己的问题么？

        算了吧，随他怎么样吧，反正他迟早都会发现自己到底是个多么糟糕的人，然后远离自己的吧

        正这样想着，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舒颜身体一震，才发现自己忘记关静音了，连忙拿起手机，看都没看来电人是谁，立马掐掉了电话，小声的和周围的同学道歉。

        趁着对面没有再打过来，舒颜把铃声调到了静音模式，三秒过后，同样的一个号码打了进来，舒颜这才看清打电话过来的是很久没有见面的“赵女士”，也是自己的妈妈。

        见电话那头的人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等了好久还是没有挂断，舒颜叹了口气，拿着手机走出了自习室，在原地徘徊张望了一会儿，最后走到了卫生间最里面的隔间，接通了电话。

        “喂，赵”

        “怎么过这么久才接电话？”没等舒颜说完话，一个雷厉风行的女性声音就打断了她。

        “”

        “还在滨央上学呢？”

        “嗯。”舒颜没带什么情绪的淡淡的应了一句。

        对面顿了一会儿没有讲话，舒颜仔细听了一下，隐约可以听见她妈妈和别人的交谈声，等了一分多钟，女孩才等到了回应：“过几天我让许秘书去一趟，帮你去办转学手续，到易澄来上学吧。”

        “”听到这么突然的消息，舒颜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她妈妈的这种武断，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不要。”

        “听话。”听这声音，对面好像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不要。”舒颜又重复了一遍，虽然声音很轻语气很淡，但还是能听出语气的坚定。

        被这样的拒绝，赵沐嘉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非常不理解的说：“易澄大学哪里不如滨央大学了？你学的专业排名甚至比滨央大学还要高，我是和校长认识才能给你走后门，不要任性。”

        “”舒颜极力抑制住烦躁的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讲什么，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好久，对面才开口，强势的声音下，不难听出淡淡的疲惫感：“听话，我也就你可以稍微指望一下了。”

        “”舒颜不知道该作何回应了，于是保持沉默。

        “就下周三吧，我让许秘书去裕桉出差，正好帮你把手续办了，你整理一下宿舍，看看要带什么，不用的都扔掉好了。”

        不知道赵沐嘉的那句话刺激了她，舒颜只是觉得自己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了，低声的怒吼：“我都说了不要不要不要，你能不能尊重一次我的选择啊！”

        “只有我可以指望了？”舒颜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觉得可笑至极，“要是你当时没有因为那些狗屁利益和我爸离婚，要是当时你没有打掉我的弟弟或者妹妹，你就不止有我这一个废物可以指望了。”

        “过了多少年了你还是因为这些事情和我犟？”这一桩桩的事情都翻出来，气氛降到了冰点，赵沐嘉疲惫的闭上了双眼，“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

        “那我的事情你也别管。”舒颜的语气里已经带了点儿哭腔。

        “你是我女儿，我不管你谁管你？”

        “赵沐嘉女士，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了。”

        “做选择？你做过什么正确的选择么？早恋？打游戏？还是什么？嗯？”见舒颜这么倔强，赵沐嘉也暴躁了起来，“翅膀硬了是么？你吃的用的穿的，你的学费，不还是用我的卡付的？花的不还是我的钱？”

        “”

        安静了几秒，赵沐嘉开口：“你爸爸下个月要结婚了，彻底不要你了。”

        即使这个消息对舒颜来说是一个晴天霹雳，但是她还是默不作声，装作自己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恭喜他，总算从一片狼藉的家庭阴影中走出来了。”

        “”过了好久，赵沐嘉才淡淡的说：“舒颜你什么时候才能体谅我一下？”

        “一步一步按照你给我安排好的人生轨迹去走就是体谅你？”舒颜心里已经麻木了，虽然所有的思绪乱成一团，但还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的反问道。

        “”

        两人每次都交谈都会陷入这样的死循环中，谁都没有办法说服谁，到最后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过了半晌，电话那头又隐隐约约传来了赵沐嘉秘书的声音，赵沐嘉叹了口气，说：“你确实长大了，我也不能像你上高中时候那样强迫你怎么样，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

        “三分钟之后我有个会议，先挂了，照顾好自己。”说完，没等舒颜回应，赵沐嘉就挂断了电话。

        舒颜一个人静静的站在狭窄的隔间中，周围安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让她因为情绪起伏，略微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格外的明显。

        晃了会儿神，她突然感觉身体像是没有了支撑，虚虚的漂浮在空中一样，慢慢的蹲了下去，那种突然席卷而来的负面情绪像是一个巨大的浪潮，让舒颜毫无抵抗能力的浸没到了海底。

        不知道是因为赵沐嘉突然的决断，还是因为知道了从小在自己心中都比妈妈爱自己的爸爸下个月就要二婚，却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一幕幕的让舒颜害怕的场景在她的脑中不断的往复——

        她清楚的记得，在上幼儿园的第一天，自己的同学们都是左手牵着妈妈，右手牵着爸爸，开开心心的到自己的教室和老师打招呼。

        而她因为父母忙于工作，没有时间陪她，被司机叔叔送到门口之后，就一个人被这个小书包，在陌生而硕大的校园里找教室。

        迷路了不知道这么办，只能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哭，后来还是自己的班主任找到了她，把她带回了教室。

        一年级的时候，小舒颜一次，并且是唯一一次，想要玩娃娃而不是写功课，赵沐嘉叫保姆阿姨把自己辛苦收藏了很久的稀有娃娃全都收了起来，当废品扔掉了。

        后来爸爸妈妈离婚了，两个人都以没有时间照顾她为借口，把她送到了奶奶家，由年迈的奶奶照顾。

        奶奶对她真的很好，每天都会早早的在校门口等她，给她带各种小零食，一直重复说她是奶奶最爱的小宝贝，给了她童年时期最为匮乏的爱。

        可是在五年后的一场大雪中，奶奶不小心滑了一跤，这场在滨央极其罕见的大雪给这里的人带来了难得的冬季乐趣，但是也把舒颜的奶奶，从自己的生命中残忍的抢走了。

        从此以后，她就开始了自己的住宿生活，没有安全感加上性格中的不自信和拧巴，导致就算她内心极其的渴望友谊，但是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别人相处。

        但是那一桩桩的事情，一幕幕的场景，像是一直在提醒她，自己就应该是一个人，自己就是不配被人爱着一样。

        舒颜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自己的□□，蜷缩成了一团，默默的忍受着因为一通电话而再一次被掀开的伤疤。

        直到自己的的膝盖透过牛仔材质的裤子，感受到了潮湿的水汽时，她才慢慢的抬起了头，盯着头顶的照明灯，试图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

        过了很长的时间，舒颜才收拾好自己都情绪，到盥洗池前洗了把脸，看着自己红红的鼻子，有些不知所措。

        等她走进自习室的时候，自己的座位旁边已经多了一个挺拔又有点儿懒洋洋的身影了。

        女孩麻木的走了过去，拉开自己的座位坐了下去，假装忽略旁边坐着的大活人和那些略带惊讶和玩味的眼光。

        “聊聊？”默默的等了一会儿，见女孩一点要理自己的想法都没有，许辰屿忍不住了，凑近了一点儿，小声的在舒颜耳边这样说了句。

        回应他的是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

        许辰屿挑了下眉，又凑近了点儿，半压着嗓子喊了她一声。

        女孩不动声色的往另一边倾斜了一点，眼睛还是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屏幕，努力压住因为哭过而带着的鼻音，轻声说：“在图书馆，不要讲话。”

        听不出她是什么语气，又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许辰屿只能坐在一边等着，看女孩什么时候想要理自己了再说。

        而舒颜，根本就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她表现成这样，就是害怕许辰屿知道自己刚刚哭过，害怕他这么早的就知道自己千疮百孔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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