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老人、另一个家、木

第十五章，老人、另一个家、木

　　萧远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着呆……因为没有通讯器也没有钟表，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

　　后来，窗帘外的天空亮了一些，门外也终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萧远赶忙打开房门。

　　一名看起来六十多岁的灰色笔挺礼服的老者刚从门口经过……

　　听到门开的声音，老者也正好回过头来。

　　“老人家请留步……”

　　“小远少爷您醒啦？”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从萧远和老者口中传出。

　　萧远从老者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明显的喜意。

　　老者转身走回萧远面前，上下打量了两眼，笑道：“老爷说今早左右你差不多就该会醒过来了，果真没错……小远少爷感觉怎么样？身体是否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情况？”

　　萧远疑惑不已：“身体状况还好呢……只是，救我的不是您么？还有，老人家，您为什么喊我少爷呢？”

　　老者笑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哪里有能力救您啊？救下您的是我们家老爷……”

　　萧远更疑，继续问道：“您家老爷是……”

　　老者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笑道：“我知道您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老爷说过，如果您醒了，请您先去楼下客厅等待一下……这个时间，老爷也差不多起了，我现在带您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等下再去通知他……有什么问题，您待会儿亲自问他就好了……”

　　说罢，老者便伸出手，拉着萧远的袖子往书房旁边的另一个房间引。

　　客随主便，萧远也只能跟着他走过去。

　　老者打开了书房旁边另一个房间的房门。

　　这是一个颇为不小的洗漱间，而且很干净……热水器、马桶、洗手台什么的，一应俱全。

　　“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全新的，小远少爷放心使用，我去给您拿换洗的衣服，您稍作等待……”

　　把萧远引进去以后，老者朝他微微躬身，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萧远也顺从的拿起了洗漱台上的牙刷……

　　“对了……”退了两步，老者又转了回来，笑道：“小远少爷您也别再喊我老人家了……我姓陈，是这里的管家，您和老爷他们一样喊我老陈就行了……有什么需要，您都可以吩咐我。”

　　萧远点了点头，“有劳陈管家了……”

　　没多久，洗漱完换好衣服的萧远出了洗漱间……

　　那是一身紫蓝色的燕尾服，纽扣是蓝宝石的，袖口、领口、胸口的位置，都分别用彩线银丝绣了花纹做点缀，穿在萧远身上竟是十分的合体，仿佛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衣服的料子并不厚，材质萧远认不出来。礼服萧远也曾在学校举行活动的时候穿过，但之前穿的完全没有现在身上这套的感觉，很舒服，而且行动很方便，没有丝毫的束缚感……

　　而且，这个时间，室外的气温其实应该很高了，但屋子里也一点儿都不热，十分凉爽……偏偏萧远没有感受到任何一点儿的冷气流动。

　　陈管家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去房间请那位老爷了……萧远便按着他的要求去了楼下的客厅。

　　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摆上了茶壶茶杯，还有几碟子时令水果和精致的小点心……早一会儿萧远还没看到这些，明显是这后面老陈准备好的。

　　萧远也没去动，只是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静静等待。

　　只一会儿，老陈就出现在了二楼的走廊上……他是跟着另一名老者出来的。

　　他身前的那名老者看起来已有七十岁上下，脊背挺直，一身紫蓝做底金色花纹的古典长衫，唇上留着一隶粗且浓密的胡子，胡子花白，向着脑后梳起的整齐头发也花白，肤色偏灰，眉毛和胡子一般粗且浓，而且很长，配着那双铜铃般的大眼，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偏偏老者鼻头红润，眼角弯弯，嘴角翘着，满脸笑吟吟……这般看来，又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爷爷了。

　　他看了楼下客厅中正盯着他看的萧远一眼，脸上笑容愈盛，脚下步子却依然沉稳，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的往下走。

　　老者刚下楼还没走到茶几边，萧远已经站了起来恭谨行礼，“晚辈萧远，见过老先生……也多谢老先生大义，出手相救……晚辈感激不尽。”

　　“你这小家伙……”

　　老者有些无奈的看了萧远一样，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自顾自的在沙发上坐下。

　　他朝萧远挥了挥手，示意萧远也坐下来，同时，老陈也给茶几上的小炉子点上了火，准备烧水泡茶。

　　待萧远坐下以后，老者又把茶几上的几碟小点心朝萧远旁边推了推，笑道：“许多天躺在床上没好好吃东西，肚子也饿了吧？在这里不用太拘谨，当做自己家就行了……这是你弟弟从别的星球捎来孝敬我的，味道很是不错……你先吃点小零食垫垫，后厨已经在准备早餐了，一会儿就好……”

　　“弟弟？”

　　我这先是莫名其妙成了这家的少爷，现在又多了个弟弟，什么鬼？

　　萧远感觉自己脑袋里要乱成一团浆糊了。

　　可是，老者不紧不慢的模样……再配上那确实是看晚辈一般的目光，萧远纵然心中有一万个问题想问，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此时也不好意思多开口了。

　　他向来不是那种虚情假意的性格，肚子此时也确实颇有些空荡荡的感觉，老者开了口，他也毫不客气的朝小点心伸了手。

　　“谢谢老人家……”

　　入手的那个小糕点不过两指长宽，方方正正，镌刻着古怪花纹，模样有些类似于天玄的桂花糕……入口的感觉也很像，甜甜凉凉的，偏偏到了肚子里却变成了另一种感觉，暖融融的从胃里向周围扩散，很是舒坦。

　　味道好得萧远忍不住的刚吃完一个又拿了一个……

　　老者看萧远的目光更慈和了……

　　低着头连吃了两个小糕点，胃里终于没有那种强烈渴求食物的空虚感了，萧远才停了下来。

　　老者又递了一个橘子模样的水果给他……

　　萧远愣了愣，抬起头，张了张嘴，“老先生……为什么您好像对我很熟悉的样？晚辈好像，不认识您啊……”

　　老者闻言，又笑了，朝他努了努嘴，道“先拿着，多吃点……你这小家伙的问题，不需要你问，等下我都会一一和你说。”

　　萧远无奈，只能接下。

　　他低下头，有些沮丧的给那个橘子一般的水果剥皮。剥完后又掰成两半，给老者递了一半过去。

　　看他的这般模样，老者又乐了，唇上的胡子都笑得一翘一翘。

　　“小远啊……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萧远闻言，先是起身行了一礼，才恭敬道：“敢问老先生尊讳……”

　　老者直视着萧远，认真道：“我姓萧，单名一个凛……”

　　“萧……萧凛……”

　　萧远眉毛皱了起来，“老先生，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家好像就只有父亲、母亲，还有我，三口人呀……”

　　“我和父亲很少沟通……倒是我母亲和我说过，我是有爷爷奶奶的，不过爷爷奶奶很早就过世了，具体的原因，他们也没和我说……”

　　“至于家中的其他亲人，他们更是从未和我提过……”

　　萧凛笑了，“傻孩子……既然你有爸妈，自然也会有爷爷奶奶……你的爷爷，叫做萧振，你爷爷的爷爷，叫做萧裕……而我爷爷叫做萧熠，我爷爷，和你爷爷的爷爷，是亲兄弟……所以，我和你爷爷是堂兄弟……而我比你爷爷大三岁，所以，我是你爷爷的堂哥……懂了么？”

　　萧远眨了眨眼睛：“@#￥%&……”

　　看到萧远一脸懵的模样，萧凛“嘿嘿”的笑了，那笑容虽然依然慈祥，可在萧远眼里看来，格外像是一只奸猾的老狐狸。

　　“所以，你该喊我一声，大爷爷……明白了么？”

　　此时水正好烧开，老陈拿了杯子倒了茶，他在萧凛面前放了一杯，又给萧远递了一杯。

　　老陈笑吟吟的的道：“所以，小远少爷，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称呼您为少爷了吧？”

　　萧远的额角血管跳了跳……

　　他现在依然有些接受不能……

　　萧凛也不着急，端着茶杯轻轻的吹着，“你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日子么？”

　　说起这个，萧远顿时精神一振，连说话都利索了很多，“大爷爷，我正想问您呢？现在五月多少号？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您这里呢？”

　　这一声“大爷爷”喊得萧凛脸上都笑开了花，颇有老怀大慰之感。

　　他笑眯眯的道：“五月？你错了……现在是六月七日……”

　　萧远猛地跳了起来，目瞪口呆，“什么？”

　　萧凛摇了摇头，又低下头慢悠悠的喝茶，“没错……从那天晚上被那个二阶血族袭击以后，你睡了整整一个月！”

　　他的话刚说完，一旁的管家老陈也恰到好处的从兜里掏出个通讯器来，轻触启动屏幕后，放在萧远的面前。

　　清清楚楚的一排字：紫微历1015年，6月7日，早上，6时30分……

　　萧远又不甘心的仔细看了看通讯器右上角的信号栏。

　　信号正常，而且，满格！

　　“怎么会这么久？”

　　萧远喃喃了一声，慢慢的做了下来。

　　“怎么会这么久？”萧凛跟着问了一声，然后笑了笑，“这就和你问的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出现在我这里，有关了……”

　　萧远没有说话，双手抓了抓头发，又揉了揉脸，这才看向萧凛。

　　萧凛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那天晚上，你的两个小伙伴凌靖和苏毓，赶到的时候，是晚上10点50分……”

　　“城卫军还没到，他们俩不放心你，报警后没等城卫军和他们汇合，直接先赶到了你那里……”

　　“当时，你和那名二阶血族摔成了一堆，那名二阶血族摔成了一滩，早已气绝身亡……你运气倒是不错，居然还有气。但是二阶血族右手的五根手指，还插在你的后心……”

　　“你的脖子上还有被血族獠牙咬出来的两个血洞……”

　　“正常来说，你这种情况，感染上血毒已经是必然的了……即使还活着，被城卫军的看到了，也该浇上汽油，当场一把火烧了……”

　　“凌靖和苏毓两个小家伙舍不得你，趁着城卫军还没到，第一时间就用通讯器给市长打了电话……”

　　“毕竟你们仨都是极限训练营连续六届天字营的精英学生……普通城卫军大兵不知道轻重，市长肯定会多考虑一下……”

　　“不得不说，你的两个小伙伴很不错……”

　　“若非他们给市长打了那个电话，你也不会被弄到我这儿来……如此，你小子，死定了！”

　　说到“死定了”三个字的时候，萧凛面上格外慨然。

　　萧远眸光也是微微一黯。

　　“市长得到消息以后，先是安排城卫军封锁了现场，又第一时间给你爸妈打了电话……”

　　“我爸妈？”

　　萧远愣了愣，摸摸脑袋，这事怎么又扯到爸妈了？

　　萧凛嘿嘿的笑了笑，“你只知道你爸妈是军方的研究员，但，具体是哪个部门的研究员，你其实一点儿也不知道，对么？”

　　萧远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他们几乎从来都不和我说任何与他们工作有关的事情……”

　　萧凛伸出有些枯干的大手，拍了拍萧远肩膀。

　　“你也别怪他们……他们的工作单位，以及工作内容，有些特殊……”

　　萧凛喝了口茶，“正是因为他们特殊，所以，作为他们独子的你，即使是市长也不好随意处置……”

　　“而你爸妈得到消息以后……实验也不做了，直接搭军方的越野车赶去了现场……”

　　“实验也不做了么……”听到这里，萧远又呢喃了一下，心里也升起了一股子暖意。

　　在他的印象中，爸妈口中的那个项目是极为重要的，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耽误他们任何一点时间……

　　“是的……”萧凛轻笑一声，“因为你，市长王岩麟当天晚上，连夜召集岐山市高层开了个紧急会议……也是因为你，那天晚上，你爸妈几乎把岐山市军政各方的大员都指着鼻子骂了一遍……”

　　“其中不少人连祖宗先人都遭了池鱼之殃……”

　　萧凛笑成了老顽童，似乎岐山市的高层们被骂，他很是开心。

　　萧远的面色则有些复杂……他是真的有些无法想象，自己那两个向来一身文气的爸妈，指着别人鼻子骂街是一副怎样的情景……但那时候的情况，一定已经十万火急了。

　　“然后，他们把我保下来了，对么？”

　　萧凛点点头，又摇摇头，“可以说保下了……也可以说没保下……”

　　萧远感觉脑袋又有点儿懵，“什么意思？”

　　“因为，虽然你还活着，但是，你的名字已经上了那天血族袭击的死亡名单……你的身份信息，你的所有档案，也全都注销了……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萧远这么个人了……”

　　萧远的身形一颤……看了看萧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然后，又没有说出来……

　　萧凛老人看他这般模样，长叹了一声。

　　他继续道：“沾染了血毒，以当下所知的科技，除了死亡，几乎是定然会变作丧尸的……而活着的丧尸，也定然是会咬人的。一旦血毒传播开来，整个岐山市都有可能会变成一座死城……岐山市的高层们作为一方父母官，这样的后果，没人敢承担……”

　　“也没人能承担……”

　　“希望你能理解他们……”

　　“我能理解，您不用安慰我，这些，我都懂……”

　　萧远用力的揉了揉额头，嘴角扬起，“血族也好，丧尸也好，对人族的危害都奇大，而且都会传播血族病毒……被人发现了活着的丧尸，哪个不是第一时间想着斩草除根、防患于未然呢？”

　　“即使是我，在当时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也是咬着牙，把那头二阶血族拖着同归于尽了呀……”

　　说到这里，他扬起的嘴角，也悄然泛出了几分凛然杀意。

　　“我只是奇怪……”

　　萧凛笑笑，“奇怪你为什么还活着么？”

　　萧远点点头，看向萧凛老人。

　　“我是已经变成丧尸了么？有自主意识的丧尸？”

　　他的拳头已经紧紧的握了起来……

　　以他的性格，如果知道自己变成了丧尸，说他会当场自我终结都没人会怀疑。

　　萧凛摇头轻笑，“丧尸只有嗜血的本能，也只会听从感染他的血族指挥……除此以外，都是见人就咬……你听说过丧尸还有自主意识么？”

　　萧远眼睛一亮，“那我是被治好了？”

　　萧凛继续摇头，“血毒不是细菌……虽然它也被称为丧尸病毒，却也比病毒难缠无数倍！所以，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已知科技……治不了！”

　　萧远眉毛深深的皱了起来……

　　也不知他想了什么，忽的朝萧凛苦笑道：“您不会要告诉我……其实是因为我体内自带有针对血毒的抗体，所以血毒感染不了我吧？”

　　萧凛老人翻了个白眼……

　　这白胡子白眉毛的老爷爷翻起白眼来，看着居然还挺滑稽。

　　萧远心中默默想道。

　　仿佛看穿了萧远的心思，萧凛冷不防的一甩手就在萧远脑袋上敲了个爆栗……“咚”的一声，别说，这老头看着年纪很大，动起手来速度居然奇快，手劲也不小，敲着贼疼。

　　疼得萧远眼泪当时就忍不住出来了，双手抱着脑袋搓个不停。

　　萧凛哈哈的大笑一声，无比得意。

　　“你这机灵的小鬼……当然不是！”

　　他摸了摸胡子，抓了块糕点送到萧远嘴边，和颜悦色的道：“被敲疼了吧？先吃点儿甜的……嘴里甜了，外面就不疼了……”

　　看着老人眼里不带丝毫虚假的慈祥，萧远老老实实张嘴。

　　等萧远自己把糕点接过去以后，萧凛才收回了那只苍老的手。

　　他静静地看着萧远三口两口的把糕点咬碎嚼烂、吞进肚里，然后又笑着端起茶杯递了过去。

　　萧远沉默了一下，道了声谢后，也没有客气，接过来就喝。

　　萧凛满意的连连点头。

　　“就应该这样，都是自家人，别太拘谨……还有，谢谢这两个字，在咱们这个家，以后也要少说……”

　　萧远认真的点了点头……

　　“记下了，大爷爷……”

　　老人对他是真的好，刚才的一番简单的小打闹，明显是老人故意为之，只为了稍微分散他的注意力。此时，他的心里已经完全的平静了下来。

　　这一声“大爷爷”，倒也喊得心甘情愿。

　　萧凛突然伸手摸了摸萧远的脑袋，目光慈和而深沉：“小远啊……你相信你爸妈么？”

　　萧远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相信！”

　　萧凛面色不变，笑了笑继续问道：“那你相信你大爷爷么？”

　　萧远又抓了块糕点往嘴里送，笑得阳光灿烂，“我都染上丧尸病毒了您还让我住在家里，对我也那么好，我自然也是相信您了……”

　　萧凛撇撇嘴：“如果对你不好，你就不相信你大爷爷啦？机灵！”

　　萧远不答，只是嚼着糕点，“嘿嘿嘿”的笑。

　　萧凛一张老脸笑得沟壑纵横：“小家伙，大爷爷不骗你……你呀，真没变成丧尸……”

　　萧远嘴角的弧度缓缓变大。

　　萧凛突然“唉”的轻叹了一声。

　　他的下一句话，也使得萧远脸上的笑容直接僵硬了下来，一颗心也深深的沉到了谷底。

　　“只是变成吸血鬼啦……”

　　萧远木然的看着萧凛。

　　老头子双眼弯弯，嘴角也弯弯……只是嘴角不是向上弯，而是朝下撇。

　　那奇怪的笑容，看不出是惋惜，还是幸灾乐祸……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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