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周三下午，温昭尔收到妈妈的短信，说她和江父从小镇旅游回来了。

        正好离进组还有一周多，温昭尔打算回海城一趟，她整理好行李，想着到时候直接从海城出发去剧组。

        刚下海城的动车站，还没出出站口，就远远看见江振国的身影，混在一众揽客的出租车司机里，并不显眼。

        昨晚温昭尔跟妈妈打过招呼说今天要回来，临挂电话的时候还特意嘱咐过不用来接，没想到人还是来了。

        温昭尔忙拉着行李箱走过去：“江叔，又麻烦您跑一趟。”

        “不麻烦，这不有车嘛。”江振国接过她手下的行李箱，塞进大众的后备箱，笑笑说：“快上车吧，你妈还在家等着呢。”

        海城是个小城市，从动车站到温昭尔家里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两人到家的时候梁绮芝正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干着自己的事情，一副专注的模样，连他们进门都没发现。

        习惯使然，温昭尔在她面前总能调动起所有积极的情绪，她笑着喊了声：“妈，我回来啦。”

        梁绮芝这才抬头，看见她，露出一个惯常的笑容，慢声细语地回了句：“回来啦。”

        温昭尔先把行李放回房间，回到客厅，凑到沙发边，紧挨着梁绮芝坐下。

        这会才看清楚她刚刚手上在捣鼓的原来是幅十字绣，半成品的图案勉强能看清是只胖猫，面前的矮几上还放了几筐彩色的针针线线。

        温昭尔歪头托腮看了一会，问：“妈，您什么时候迷上这个了？”

        梁绮芝手上穿针引线，淡笑道：“是我们这次旅游的时候，你江叔买的，人家说绣这个能缓解压力，还能什么益智动脑，等绣好了还能挂墙上当装饰画，他一听这话立马买了好几幅，当了冤大头还傻乐。”

        梁绮芝语气上虽有些埋怨，但能听出字里行间都是亲昵。

        温昭尔听得微愣，随后也笑笑。

        接下来几天，温昭尔每天窝在家里，梁绮芝在捣鼓那些十字绣，她就在旁边读剧本。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消磨着，周六下午，江振国提着两大袋菜来敲门，他亲自下厨，给她们母女俩做了顿大餐，由于太热情了，没把握好分寸，最后剩饭多得把冰箱都塞满了。

        晚饭后，温昭尔陪梁绮芝下去散步，她想起刚才饭桌上，江振国为人和善，所以一顿饭氛围其实挺其乐融融的，要是不知道的可能还真会以为他们就是一家三口。

        但只有温昭尔自己知道，和真正的一家三口，总有哪里是不一样的。

        走了会，梁绮芝突然喊了她一声：“昭尔。”

        “嗯？”温昭尔转头看她。

        梁绮芝脸色一如往常的祥和，却又多些正经：“你刚才也看到了，妈妈现在过得很好，我希望你也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多花点时间在自己身上。”

        这些年来，她们母女俩过得都不轻松，梁绮芝知道温昭尔因为她牺牲了不少。

        现在想想她这个母亲当得真的很不负责任，那会还刚好是温昭尔艺考最紧张的时候，她只知道因为温承明的事郁郁寡欢，却不想温昭尔同样也是失去了至亲，她当母亲的没去安慰反而还一股脑地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让孩子替她承受了那么多的压力，温昭尔一向又是闷着不说的性格，都不知道那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

        温昭尔一愣，笑笑说：“我过得挺好的啊。”

        “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别老天天挂心着我了，”梁绮芝说：“你看你回来这几天，每天就差睡觉没跟我一张床了。”

        “您嫌我粘人啊？”

        “我是嫌你都不出门，”梁绮芝嗔怪地看她一眼：“你记得楼下那个王阿姨吗，她女儿前两天带男朋友回家了，你别说男朋友了，连个朋友都没带回来过。”

        这是另类的催婚么？温昭尔有点猝不及防：“妈，我还小呢。”

        梁绮芝淡定地说：“王阿姨那个女儿也没比你大几岁，而且人那男朋友都处了好多年了。”

        温昭尔沉默片刻，一方面挺开心，觉得妈妈好像真的变了，都开始八卦起邻居的家长里短了，一方面又觉得奇妙，哪里想得到她也会有被妈妈催着谈恋爱的一天。

        但说到谈恋爱……

        她脑海里无意识地蹦出一个身影，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温昭尔猛然一怔。

        正巧手机振动，她登时回了神，不动声色抿了下唇，低头去看消息，过了会抬头对梁绮芝笑说：“妈，男朋友没有，不过我也有朋友可以带回来。”

        --

        接到万巧妙已经是隔天傍晚，海城没有机场，万巧妙从西藏飞宜市再转动车过来的，到的时候大包小包的还拉着个行李箱。

        温昭尔笑她：“怎么带这么多东西，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去搞批发的。”

        “什么呀，”万巧妙把行李箱拉杆递到她手里：“这不是因为要来看阿姨嘛，我赶紧在机场现买了一堆的特产，牛肉干啊还有奶条什么的，买的时候没发现，拎的时候才知道是真的重，把我累的够呛。”

        万巧妙这趟临时起意的西藏游，去的时候是本着散心的想法去的，结果回来了倒像是把心给落在那了，整个人空落落的，比没去的时候还抑郁。

        想想到时候下飞机回家还得是一个人孤零零待着，更抑郁了，所以提前就给温昭尔发了微信，本以为温昭尔是在宜市的家里，想着直接从机场奔她家，结果一问才知道她回海城了，也没多想，转了趟车就跟过来了。

        两人进门的时候，江振国正好从厨房出来，万巧妙对温昭尔家里的事了解一些，也跟着温昭尔叫江叔，江振国笑着招呼她们过来吃饭。

        到餐桌前，万巧妙又笑嘻嘻地跟早就落座的梁绮芝问了好，殷勤地拿出翻山越岭带回来的一袋袋特产，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甜，最后梁绮芝都不太好意思不收下。

        等用完饭洗好碗，两人回温昭尔房间，万巧妙窝进床边的一个懒人沙发里，有点小骄傲：“你说我刚刚把阿姨哄得这么高兴，等以后你男朋友上门，阿姨不会给他拉高标准吧？”

        “你能不能操心点靠谱的，”温昭尔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薄床单和枕头，转头问：“想睡哪边？”

        “靠墙的吧，”万巧妙随口回完又把话题带回去：“我这是在替你未来的男朋友未雨绸缪，哪里不靠谱。”

        “那我替我未来的男朋友谢谢你，”温昭尔一边铺床，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不过他大概率不需要你操心。”

        ？

        万巧妙雷达一动，立马从懒人沙发起身跳上床，一脸好奇地盯着她：“有情况啊，谁呀？不需要我操心，不会是周聿？”

        床单被她结结实实地压着，温昭尔拽了拽，没拽动，表情无奈地复述一遍昨天跟梁绮芝的对话。

        按现在的形势，要真到她带男朋友上门的那天，梁绮芝估计会像那句老话一样——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不至于吧，”万巧妙说：“你年纪也不大，而且长这么好看，阿姨怎么会现在就催婚。”

        “没到催这么严重，她反正也是随口一提。”

        温昭尔知道梁绮芝只是想让她有个能依靠的人，别老一个人单着，逢年过节都显得冷清。

        万巧妙点点头，也能理解，过了会睨她一眼，戏谑道：“我还以为你跟周聿进展这么快。”

        温昭尔微顿：“我们能有什么进展。”

        结果这话刚落，她床边手机突然就振了起来。

        来电显示——周聿

        温昭尔下意识抬头，就见万巧妙正一脸促狭地打量她。

        她蓦地一窘，莫名有种被当场打脸的感觉，连耳根都有些发烫，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电话，她房间没阳台，客厅里梁绮芝和江振国在看电视。

        万巧妙哪是那么不识趣的人，朝她暧昧地眨了下眼睛，随后快速从行李里翻出睡衣，往浴室走，给她留下空间：“我去洗澡咯，你们慢慢聊。”

        等浴室门关上，温昭尔才把电话贴到耳边。

        这是两人自那晚后第一次联系，温昭尔猜到他可能很忙也没敢打扰，只是这会不知为何竟然有些紧张。

        那头先是传来一声尖锐的摩擦声，很吵杂，似乎还有警报声，她只隐隐约约听到周聿对她说了个：“等下。”

        又过了会他像是走到安静点的地方，背景音终于小了些，很快，那道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周聿淡淡解释说：“正好路过车祸了。”

        “啊？”温昭尔问：“那你没事吧？”

        那头似乎笑了下：“没事。”

        温昭尔点头哦了声，想起来：“对了，你妈妈情况怎么样？”

        “还好，不算太严重。”

        沈君是因为颈椎的那点老毛病才晕倒，但做相关检查的时候，却查出了另外一处小毛病，幸亏发现得早，当即动了手术，这几天周聿一直在医院里守着，这会才有空上街透透气，临时起意给温昭尔打的电话，哪里想到刚接通就正好偶遇了一起车祸。

        浴室里传来出水声，沙沙沥沥，落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有种引人遐想的暗昧，温昭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随口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国？”

        周聿一顿，回：“后天吧。”

        “哦，”温昭尔又不自主地点了下头，丝毫没注意这个动作的无效性，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又没话说了，但下一秒，她突然想起来这通电话明明是他打过来的，怎么还要她想话题，于是轻声道：“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这个问题，周聿打电话前就想好答案了，沈鸣鸣这几天一直找他要温昭尔的联系方式，说要约她一起逛街，他原本想拿她当挡箭牌的。

        不过现在，他喉咙滚了滚，盯着面前玻璃橱窗里自己的倒影，握紧贴在耳旁的手机，低声道：“因为我路过了家店，看到里面有只玩偶”

        温昭尔有点跟不上他这么跳跃的思维，正疑惑着，下一刻听见电话那头，周聿用很低的声音，慢慢地说了三个字。

        温昭尔一怔，仿佛有股电流从脊背贯穿而下，她浑身都酥麻了下，着急忙慌地就挂了电话。

        浴室水声渐小，周聿那道低沉又清越的声音仿佛顺着电话线来到她耳旁，在此刻安静的卧室里变得更加清晰。

        温昭尔坐在床上缓好久，依然分不清他最后说的那三个，低到几乎是气声的字，到底是，

        “很像你”

        还是

        “很想你”

        她呆呆地握着手机，蓦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么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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